走出面具的埃德加.胡佛

J·埃德加·胡佛在長達幾乎半個世紀的時間里曾經是美國最有權力的人。作為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首任局長，他一直擔任這一職務直到1972年去世。在他效力于聯邦調查局及其前身期間，美國先后有八位總統上臺，從富蘭克林·羅斯福到理查德·尼克松，但沒有一位總統敢解雇他，因為他掌握了太多的情報。在羅伯特·肯尼迪手下做事時，胡佛不但在羅伯特的私人電梯里搞竊聽，還能把電梯速度調慢，好多聽聽上司在里面和別人說了些啥。他監視約翰·肯尼迪和馬丁·路德·金的婚外情，對那些相信陰謀論的人來說，這兩起暗殺事件之間不無聯系，而胡佛正是“元兇”。同時，作為指紋數據庫和現代法醫的先驅，埃德加·胡佛又是美國打擊犯罪的第一人，是好萊塢刻畫英勇傳奇的FBI特工的原型。

但在2011年11月上映、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執導的傳記電影《胡佛傳》中，由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飾演的這位特工頭子卻是個深藏不露的同性戀。事實上，胡佛一生未娶，一直和母親生活在一起，FBI副局長克萊德·托爾森是他最親近的伙伴。胡佛和托爾森幾乎形影不離，從一日三餐到度假，這種親密關系一直持續到胡佛去世。但直到近40年后的今天，FBI仍強烈否認自己的創始人是同性戀，他們認為《胡佛傳》在歪曲歷史，有意混淆胡佛的性取向，將胡佛與托爾森的簡單關系“復雜”化。可好萊塢的編劇和導演并沒有理會FBI的惱怒，他們決意把胡佛“拉出柜”。

影片劇本出自同性戀權益活動人士達斯廷·蘭斯·布萊克，這位曾獲得過奧斯卡獎的編劇對胡佛做過詳盡研究，他說：“我的結論是他肯定不是異性戀。我有不少第一手資料，來自那些對胡佛感興趣的女性，她們是那時的當紅明星。”布萊克提到了桃樂絲·拉蒙和金吉·羅杰斯，她們也出現在影片中。胡佛的終生秘書海倫·甘迪對他忠心不二，最終也只能把與胡佛不成功的感情變為自己的事業。布萊克說：“如果他曾試圖與異性發生關系，那也很糟糕。在胡佛的私人物品中，有一張托爾森睡覺的照片。人們知道他們早上一起去上班，晚上起回家，但那時候還不流行拼車。”

影片中有一場胡佛與托爾森的激情吻戲。此外在胡佛的母親死后，觀眾看到他獨自一人待在母親的臥室里，穿上她的衣服，身體輕輕顫抖。布萊克表示：“對于今天的人來說，同性戀不是一種性行為，它只是一些人天性的一部分。”令布萊克好奇的是，胡佛是如何用自己的野心來掩蓋他不敢承認的愛。“胡佛深知秘密的力量。他知道他的秘密會毀了他，所以，他搜集別人的秘密，包括男同性戀和女同性戀。”影片中有這樣一個情節，當胡佛發現了一封一位女同性戀者寫給總統夫人埃莉諾·羅斯福的情書時，他興奮不已。伊斯特伍德導演對布萊克的劇本一個字都沒有改動，但他問了布萊克無數個問題，他要確保一切基于事實，而且有據可查。但伊斯特伍德從沒向布萊克質疑過有關胡佛感情的事，對這位好萊塢大導演而言，那是不言自明的事實。

托爾森顯然對他的性取向更開放，甚至在他當時向FBI遞交的求職信上寫明“我對女性不感興趣”。這在20世紀20年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等于承認“我是同性戀”。托爾森從來就對自己的意趣心知肚明!但胡佛的內心世界顯然更加矛盾。胡佛在極大的壓力下掩蓋自己的性取向，這一切似乎源自他母親。胡佛的母親是一個非常強勢的女人，她立志把兒子培養成重要、有名的人，而確保兒子是一個正常的異性戀就更毋庸置疑了。她曾帶著尖刻的厭惡說：“我寧愿他死掉，也不希望他自戀。”于是，在偽裝的人性面具下，胡佛追求權力和名望的欲望愈加強烈。在犯罪份子被捕的現場，胡佛會揮舞一支機槍，讓人給他照相，從而把真正逮捕犯罪份子的FBI特工的風頭搶去。為了抓住民眾的眼球和心，他強迫好萊塢幾大工作室停止拍攝像約翰·迪林杰這樣的犯罪團伙老大的影片，轉而為FBI特工拍片立傳，讓他們成為銀幕上的英雄。那時候，胡佛的照片甚至出現在麥片的包裝盒上。

《胡佛傳》的拍攝預算只有3500萬美元，飾演胡佛的好萊塢巨星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只拿了200萬美元的片酬，要知道他通常的片酬是2000萬美元。迪卡普里奧在影片中的表現獲得了影評人和觀眾的一片贊揚，憑借這個角色，他將成為2012年初第84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有力角逐者。預算雖然相對較少，但《胡佛傳》通過倒敘的敘事結構，力圖反映他整個一生。但胡佛人生中濃墨重彩的那些篇章，例如對自由派人士的政治迫害，對馬丁·路德·金的迫害，編劇布萊克都選擇幾筆帶過，卻詳細敘述了胡佛是如何處理轟動一時的林德伯格案。1932年，飛行員查爾斯·林德伯格20個月大的兒子被綁架并被撕票。選擇一項與政治無關的犯罪來凸顯這位FBI局長自年輕時就形成的英雄主義，是一個奇怪的創作角度。除此之外，結合胡佛壓抑其性取向、畏懼母親這些敏感題材，使得影片成為富有感情的生動作品。那么，布萊克不擔心這部電影會弱化胡佛冷酷無情的強硬形象嗎?畢竟，這個人發動過“紅色恐怖”、踐踏過民權、勒索過馬丁·路德·金、最擅長搞監視，好像他在管理一個極權國家一樣。

“是的，我確實擔心來著”，這位37歲的劇作家說，“我在劇本里確保他對他做過的一些壞事負責。但像有些傳記那樣對他持全盤否定態度也是不客觀的，你永遠不能了解他。他是個惡魔，這樣簡單、片面的描寫沒有任何幫助。我們如何才能阻止一個前程似錦的年輕人變成這樣個沉迷于名望和權力的黑暗人物?在今天這個時代，如果你問人們想要什么，他們首選的答案肯定是——出名。這也曾是胡佛的首選答案。我希望這部影片是一個有警示意義的故事：不要讓你的孩子長大后變成像胡佛那樣的人。如果你的小孩碰巧喜歡同性，不要打壓他們，更不要讓他們的心靈空虛。”

[譯自加拿大《麥考林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