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中國,如何從好萊塢大片鋪天蓋地的夾縫中謀求一席之地,港臺電影人各有其生存之道。前者擅拍黑幫片,從吳宇森到杜琪峰一以貫之,生生不息。后者則以文藝片見長,從侯孝賢、楊德昌、蔡明亮的純藝術片類型到以《海角七號》、《艋舺》、《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為代表的文藝商業片,可謂一脈相承,實現了良性過渡。
與之相比,內地電影始終缺乏鮮明的特色。隨著一度被打入雞血的武俠片的日漸式微,以《非誠勿擾2》、《男人幫》為代表的段子、格言式的拼貼之作充斥熒屏。近期大熱的國產小成本電影《失戀33天》也未能帶給我們足夠的驚喜,其質地同樣應作如是觀。
作為“以小博大”的又一成功案例,這部影片卻相當平庸,從觀眾的正面反應來看,其“亮點”在于對愛情、婚姻問題“正面強攻”式的討論和穿插其間的幽默感,后者激發了觀眾的興趣,前者啟發人們思索。而在我看來,這部影片的幽默感相當稀薄,借助人物形體的出糗(比如錯把染發劑當牙膏用)來給觀眾瘙癢十分低級,而段子、格言式的臺詞則顯得做作,失之自然,時時讓人感到作者正面對面沖你抖著機靈勁兒。或許,在這樣一部輕松小品里一本正經地探討愛情之道才是該片最大的幽默,因為事實上,那些關于愛情和婚姻的俏皮話未必比《讀者》或《格言》高明。
關于幽默,不妨多說幾句。目前,坊間流行的幽默大致有以下幾種:首先是周立波式的,薈萃飯桌、手機和網絡上的各種段子,以脫口秀的形式在電視上集中展示,可謂極盡搔首弄姿之能事,廣集輕浮油滑之大成。與之相比,陳佩斯式的幽默總在一個滑稽的“壞人”身上得以展現,趙本山式的幽默則大多源自農民式的狡黠,人類的某種劣根性經由他倆放大后顯得無比可笑。而馮小剛式的幽默植根于王朔的“痞子”哲學,在調侃一切的同時也消解了生活真相,唯靠貧嘴展現機智,聊以自慰。段位最高的當屬崔永元,其幽默建筑于尊重常識、真相并對世界懷有真知灼見的基座之上,常令人會心一笑,留有余味。如果以這一座次表為參照,那么《失戀33天》的幽默指數尚在陳、趙之下,只能與周立波為伍了。
如此,一個繞不開的問題便橫亙在我們面前:這樣一部平庸之作為何能獲得成功?有人認為歸功于這部片子的新媒體營銷策略,可在營銷上花了工夫的電影遠不止這部,難道只能用該片宣傳總監解嘲之語“命好”來解釋?
要解答上述疑問還得提一提此前上映的另一部本土電影——從制作規模到明星陣容都與本片大致相當甚至略高的《與時尚同居》。在我看來,《與時尚同居》是一部在創作上向好萊塢看齊的電影,遵循了商業片的敘事規律,圍繞勵志的內核講述了一個大致流暢的故事,起承轉合間可謂中規中矩,最終順利抵達高潮。可這部電影跟同期的好萊塢大片《猩球崛起》比,真可謂小巫見大巫,在創意和制作上根本無法相提并論,未能“以小博大”自在情理之中。
總之,在我們這里,事情似乎是這樣的:好萊塢的創造力“你學不會”,小成本電影“我的成功不可復制”,其經驗往往是靠不住的,沒有一個高效的模式可以照搬。以此為背景,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內地影業可謂亂象叢生:急功近利心態驅使下的盲目跟風,題材雷同,粗制濫造;賭徒心理盛行,試圖通過拼貼格言和段子,堆砌流行語來撞票房大運;影院瞞報、虛報甚至公然“偷票房”成為業內心照不宣的潛規則;網絡盜版橫行;相當大比例的影片無法進入影院放映;由上述種種引發的嚴重投資虧損……
那么,出路何在?或許,我們只能“問開花的大地,問解凍的河流”, 因為正如梁曉聲多年前的一部小說題目所示,“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