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事工作中的李先念

新中國成立后，我一直在外交戰線工作，很長一段時間與李先念沒有直接接觸。但是，我很年輕的時候就很熟悉他的名字，也聽說過關于他的一些事情。李先念曾擔任新四軍第五師師長，我過去也是新四軍的，對新四軍幾個師長的名字很熟悉。后來，當然也聽說過李先念的一些傳奇故事，比如西路軍的問題、解放戰爭時期中原突圍的事情。新中國成立后，李先念給我的印象是，他和陳云、薄一波等一起長期從事經濟工作，是周恩來總理在財經工作方面的得力助手。

新中國成立后一段時期，外交工作主要是周恩來總理和陳毅副總理兼外長管，當然大的方面是毛主席親自抓。在我的印象中，在1970年以前，李先念參與的外事工作不太多，主要是在對外援助方面做了一些工作。援助越南的時候，他說周總理封了他一個官——援越后勤部長。援建坦贊鐵路的時候，他也參與了一些工作。1970年以后，因為陳老總逝世，周總理身體越來越差，李先念參與外事工作便越來越多，外事工作的擔子慢慢就重了。1981年2月，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討論對外政策問題。會上，鄧小平提出“由先念掛帥，把外事小組建立起來”。當日，中共中央決定成立中央外事工作領導小組（簡稱中央外事小組），由李先念主持，成員有萬里、谷牧等人。直到1987年11月辭去組長職務，李先念擔任中央外事小組組長、主持這個工作將近7年。當時正值20世紀80年代，我們不僅需要尋求一個安定團結的內部環境，還要尋求一個和平的外部環境，中國外交處于轉折的關鍵期。李先念在中國對外政策調整上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當然，具體的情況，因為我當時還未擔任中央外事小組秘書長，參加外事小組的會議不多，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是，在我參加的會議上，李先念給我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他對新上來的領導同志非常尊重。他雖然是外事小組組長，但在工作中說話不多，主要是時任國務院主要領導說的比較多。當時我深感，李先念確實是以老帶新的模范，格外尊重新上來的領導同志。

1983年6月，在六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李先念當選國家主席。此后，他參與的外事活動特別頻繁，比如會見重要外賓和友好人士，出訪世界各國，等等。這一期間，我相繼任外交部部長助理、副部長，主管亞洲事務，與李先念接觸很多，也多次陪同他出訪亞洲各國。

在1988年，李先念從國家主席崗位上退下來，也不再擔任中央外事小組組長，參與外事活動少了。但他仍然關心國際大事，關心外事工作，時不時把我找去，詢問有關情況，說他對一些問題的看法，讓我受益匪淺。

在外事活動中，李先念主要給我留下如下幾個深刻印象。

李先念善于用生動的語言闡明黨和國家的外交政策。不管來訪也好，出訪也好，他都不是用那種很死板、很一般的外交語言。他的語言生動，有自己的特色。在這些語言中，又表現了很強的原則性。

李先念善于做老朋友的工作。他對國際上的老朋友以誠相待，推心置腹。1986年10月，李先念訪問朝鮮，在會見老朋友金日成時說，我們沒有什么問題要討論，我們談談家常，聊聊天。通過坦誠、親切的聊天式交談，雙方將要談的問題進行深入交流，談得非常親切，效果也很好。李先念曾和金日成談到他任財政部長的問題，當時我就在旁邊。李先念說，1954年調到中央之后，毛主席找他談話，說準備讓他當財政部長。李先念說他這個人是打仗出身的，搞經濟他沒有把握，他不行，請中央考慮其他人選。毛主席說：“你不行，那就只有請蔣介石的人了。”李先念說：“那不行，蔣介石的人還不如我，還是我來干好啦！”1954年任財政部長后，李先念一干就是22年。李先念和前不久剛去世的柬埔寨元首西哈努克也是老朋友。李先念從國家主席崗位上退下來，不管外交的事以后，還不忘這位老朋友。有一次，他對我說想見見西哈努克。說是老朋友了，要見見面，敘敘舊。緬甸的奈溫也是我們的老朋友。奈溫退下來后，李先念訪問緬甸，還不忘這位老朋友，去拜訪他，一起談了很多問題，談得很親切，他還邀請奈溫到中國訪問。

李先念注意抓大事，出訪中不計較對他的生活安排。有的領導同志有自己的生活習慣，比如說在外國吃飯不習慣，要給他煮點面條、稀飯之類的。李先念不是這樣。有一次，我陪他去斯里蘭卡訪問，他是國家主席，對方高規格接待，讓他住在總統府。我們這些陪同人員，就住在一個新建的飯店。當時斯里蘭卡很熱，我們住的賓館條件比較好，有空調，吃的自助餐也很好。可是，李先念住的地方沒空調，一個老吊扇咔嚓咔嚓地轉著，他就坐在吊扇底下乘涼。吃飯的時候，對方當然不可能完全按照中國的方式來做，主要是依照對方的飲食習慣。對這些，李先念從來不說什么，不提任何要求，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主人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客隨主便。雖然他不計較這些東西，但對下面的同志很關心。他對身邊的警衛說，你們在這里沒什么事，就輪流到那邊去，呆幾個小時，或者在那里吃點飯再回來。

李先念在外事活動中既堅持原則性，也很有靈活性。他訪問緬甸時，緬甸總統在會見中老提起一些歷史話題，李先念把握得很好，他知道一談這些事情，就會回憶起一些不愉快的東西。所以，他說我們就談現在，談今后。我們談友好，談怎么合作。順便說一下隨李先念訪問緬甸時的一個有意思的小插曲。訪問時，緬方很熱情，安排了很多參觀活動。每到一個地方，都請李先念題詞。李先念善抓大事，對這些小事情他不大在意，就想了個辦法。他要求我們準備好題詞，他在上面簽上名字。

（文世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