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證詞(長詩節選)

藍角

一

虱子。被關進廚房

飛出來

七只孔雀。

三

一列老掉牙的慢火車。

同時開往

不同的方向。

四

葡萄又熟了。

肯定是因為它

無事可干。

六

獅子在下雨。

尸首說情話。

一只蟋蟀，反復找著它的右眼。

七

盲婦人。走在鋼絲繩上。

第一個孩子看不見了。

為什么生下第二個孩子。

八

荷花總是重復的。

就像我遇見的嬰兒的臉蛋。

又一次被荷花復制。

九

年底的地理。掛在他的臉上。

廊廟。米粒。海鹽。窯坑。

欲言又止的泛濫的火藥。

十

可以鎖住一大片森林。

但你鎖不住一片落葉。

鎖不住樹叢里一陣突然的喧嘩。

十一

蕪湖路。長江路。黃山路。官亭路。

三四滴口水。五六把刀劍。

七八個還在四月的烏魚。

十二

這雨。

昨天已經下過了。

十三

金魚赤露。被它們不斷的折疊。

也被它們無聲的清剿。

在冬天。金魚活得越來越像一條金魚。

十五

午夜的火車。收到另外的通知。

我嚼爛的口香糖。

不知道吐在哪里。

十六

他一定清楚那不是他的臉。

不是她的臉。

它昨天已經走了。所以。

一定也不是櫥柜里的鯊魚

重新休克的臉。

十七

我想叫你聶魯達。

我想叫你埃利蒂斯。

或者叫你蒙塔萊。托馬斯。

我就是不想叫你一條蜥蜴。

不想叫你匆匆逃開的暴雨。

十九

月亮籠罩著寧波。

月亮也籠罩著盧布。

月亮。月亮。

不放過烏江那個凍壞的蘿卜。

二十二

他的線索就是一頭驢的線索。

它被銷售。

它一無所知。

二十三

他一生修行著那一件器皿。

有點像，屠夫修行著一把刀。

潮濕的島嶼。

九月懷胎 。生不出第二聲鳥啼。

二十四

我和你現在的差別。

有。沒有。

或者是我有兩個食指。

你枉然三個乳頭。

二十六

我突然想起它。

下雨天。天黑了。

它叮了我一下。

沒有再叮第二下。

二十七

年末。他面孔上的蔭涼越積越厚。

倒閉的地堡。

在時間的顛簸里無處躲逃。

二十八

必須是一個時間。

一個空間。一個人。

或者說必須是他。要么是她。

穿過身體。

消逝于身體。

二十九

玻璃已成定局。

你照著鏡子。

不愿眨眼。

不愿發出輕微的嘆息。

三十一

你一團烏云。

我一團烏云。

相遇沒有地址。

對話無需搶險。

三十三

復制的那個石膏像。

站在櫥柜一角。

它肯定看見了月亮的幽靈。

惶恐于生僻的陽臺。

三十五

麋鹿在問螞蝗的信箱。

蒼蠅在問螳螂的信箱。

三十六

軀體里的搏斗。

一只黃狗。

屈服著另一只黃狗。

三十七

大地赤裸裸。

雪花在寬恕。

三十八

她和我說起了一臺歌劇。

焦躁的樹枝

正把馬車掀翻在地。

四十

巖石上涂滿他的肉體。

瞌睡。咳嗽。一陣一陣呼嚕。

失去聲音的口哨。

像三二水泡

從石頭深處冒出。

四十三

飛吧。飛吧。

像手銬一樣飛。

像小鹿站在水塘邊。

對著蜂擁而至的水草

默默模仿。

默默丟棄。

四十四

他碎了。

找不到槍聲。火藥。彈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