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波
上海是中國的上海,上海永遠不會是新加坡、香港,上海也永遠不可能像日本“脫亞入歐”一樣脫離中國的現實語境。這是上海的定位,上海也因此具有了長期繁榮的根本。
初秋的上海街頭,人們依舊行色匆匆,表面看起來,這座城市并未顯現出經濟增速持續放慢的樣貌。
但內里怕不是這樣的。一個老友,在浦東張江經營一間生產包裝物的工廠,十余年了,一直順風順水,哪怕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黑云壓城的當口,也沒亂陣腳。但最近卻眉頭緊蹙,一問才知,工廠利潤起碼跌掉一成。
這不算最壞的。以前上海一直是中國經濟的晴雨表,但2011年這座城市的GDP增速只有8.2%,落后全國29個省份,在其歷史上第一次被擠出全國GDP排名的前十位。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趕超上海GDP的省份會越來越多。
在上海,這兩年聽得最多的字眼就是“轉”:轉變、轉型、轉軌、費改稅、營改增,不一而足。從遍布浦江兩岸的企業到一份份下發的政府紅頭文件,這種渴望“轉”的心態顯得急迫而焦躁。
上海慢下來情有可原
改革開放以來,東部沿海地區先富起來。過去三十多年,沿海是要規模有規模,要速度有速度。這種日子過久了,以至于東部沿海地區開始覺得這種好日子似乎可以無止境地持續下去。
然而,即使在戶籍等制度仍然存在強制性政策偏袒的情況下,這種局面也不可能長期維持。而且上海面臨的發展環境也今非昔比。
現在談得多的戰略用語,是“協調推進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實行‘三化并舉”。中西部獲得了巨大的內在發展動力。
上海現在談得多的是“新型工業化”、“后工業化”、“去重工業”;城鎮化(而非城市化),與上海若即若離;農業現代化,更形遙遠。“三化”不是上海熟悉的臺詞,“三化”并舉的劇目,留給上海多少戲碼呢?上海得自己尋找新角色。、新定位。
上海不必對“工業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倒背如流,但必須懂得潛臺詞。這個潛臺詞,就在上海的“兩個中心”建設,特別是國際金融中心建設。上海將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為“三化”并舉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技術、人才乃至體制創新借鑒,并以此為發展的契機。
而“入戲”的第一步,就是習慣上海的“慢時代”。
其實,上海慢下來,情有可原。一方面,上海已進入工業化后期,和其他沿海地區一樣,都呈現出整體GDP增速轉慢的趨勢;而中西部地區由于正處于工業化中期,大都仍可以依賴投資等要素來推動經濟增長。
同時,上海從之前第二產業比重占優勢,到目前逐漸轉化為第三產業比重占上風。第三產業增加值自然不能和第二產業增加值等量齊觀。另外,產業轉移加速、GDP基數變大等原因,也會影響到上海GDP增長的速度。
一座城市不是孤立轉型的
城也如人,可以在一定時間里占盡所有好處,也可以在很長時間里獨享某種優勢,但不會有哪個城市在所有時間里得到所有好處。上海以往的輝煌,謝天謝地謝人。上海的地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對外開放”。
不過,如果不過分強調“對外開放”特定的正面話語意義,單就與發展的關系而言,開放并不是發展的充要條件。比如美國,在立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是以孤立土義著稱的。這個大國曾經是一個內向的國家,更多關注內部市場的培育。當然,并不是說在這段時間美國就是一個封閉的國家,只是它的注意力不全然對外而已。
中國也是一個大國。當作為“對外開放”對立面的“閉關鎖國”思維不再成為現實威脅時,未必不會有“內向”的現實需要。一個開放并內向的國家,也許會表現出更成熟的一面。
從唯外貿出口到注重擴大內需的轉型,不妨看作是一個前奏。在這個過程中,發展格局必然改變。無論是上海的轉型,還是其他區域的轉型,來路正在這里。
上海顯然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一位上海的全國人大代表曾經說:“一個城市不能孤立轉型,經濟發展水平越高,融入聯動的要求也更高。上海的轉型,要放在全國、世界的背景中,取長補短、合作共贏。”
上海是中國的上海,上海永遠不會是新加坡、香港,上海也永遠不可能像日本“脫亞入歐”一樣脫離中國的現實語境。上海也因此具有了長期繁榮的根本。
說到底,中國的各個經濟區域,各大城市,不可能也不應該有哪個獨領風騷數百年,總有一天,是各擅勝場,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在這個過程中,贏家通吃的場景,大約是越來越難見到了。
其實,創新、轉型,并沒有看上去那么麻煩。一個例證是,就在去年底,筆者當年供職的報館因經營原因關掉了。多數同事不免各覓各枝。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幾位上海年輕同事,“毅然”加入到創業大軍中,選擇的都是有風險但也大有前途的現代金融服務業。就目前所了解,在衷鴻遍野的大經濟環境下,經營情況尚好,有的剛開張不久已經有大公司聯系并購事宜了。
我真心相信,只要保持這樣的眼光和勇氣,無論GDP增速是高是低,上海人,上海經濟,終將是有競爭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