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陽述要

周衡　劉熙榮　林華勝等

關鍵詞：潛陽；溫潛法；滋潛法

中圖分類號：R24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12）12-0018-02

潛陽法是針對陽氣浮越上亢的治療方法，其源于唐代王冰注《素問·至真要大論》云：“病之火甚者，尤龍火也，得濕而焰，遇水而燔，不知其性，以水濕折之，適足以火焰詣天，物窮方止矣；識其性者，反常之理，以火逐之，則燔灼自消，焰火撲滅。”其所述“以火逐龍火”法，便為潛陽法的先河。造成陽氣浮越在外的情況不外兩種，其一：腎氣虛，下焦陰寒偏盛，迫陽上浮，形成上盛下虛之態。其二：腎水不足，陽不潛降而浮越在外。針對這兩種情況，在運用潛陽法時，又有溫潛和滋潛的不同。分述如下。

1溫潛法

腎中元陽又稱“真陽”、“相火”、“龍火”、“命門火”、“虛火”、“無根火”等。一般認為，陰虛則陽亢，是從陰陽互根出發。經云：陰陽之要，陽秘乃固。氣虛陽浮之癥，乃陽衰不能自秘造成的。正如虛熱有陰虛所致，也有氣虛所致。輕者循某經產生局部癥狀，如循腎經出現咽痛；循陽明胃經出現牙痛、口臭、口糜；循少陽膽經出現太陽顳部頭痛、耳鳴等等……，均為少陰虛火所致。甚者導致亡陽外脫之證。氣虛是本，治當溫補；陽浮是標，治當潛降。當此之時，以滋陰清熱之法治之，雖有緩解癥狀之小效，然非至善之道。所以，祝味菊說：“氣虛而興奮特甚者，宜與溫潛之藥，溫以壯其怯，潛以平其逆，引火歸元，導龍入海，此皆古之良法，不可因其外形之興奮，而濫與清滋之藥也。”

在具體用藥方面，溫潛法用附子配伍磁石、龍骨、牡蠣等重鎮潛降的藥物，溫陽又潛降，故稱溫潛法。代表方劑當屬潛陽丹，潛陽丹由西砂仁1兩姜汁炒、附子8錢、龜板2錢、甘草5錢四味藥組成。本方首見于《醫理真傳》，原治“頭面忽浮腫、色清白，身重欲寐，一閉目覺身飄揚無依者”。從原文看，其證為少陰陽虛，真陽為陰寒所逼，上浮不能歸根。方中重用砂仁，納氣歸腎，引火歸原而為君；腎陽虛，腎水寒逼陽外越，而致火不歸原，用附子八錢補真陽以治本，又可壯君火而鎮納群陰同為君藥；龜板通陰助陽是謂佐藥；甘草補中，土能覆火，使既補之火不致散失，脾腎同治，以助引火歸原亦為佐藥。縱觀全方就是補益腎陽，納氣歸腎，引火歸原。臨證之時，但見陽虛癥狀具足，確為虛陽（相火）上浮，即可用之，常有桴鼓之效。

2滋潛法

水性至柔，封藏為要。龍潛水中，才能助腎化氣為陽氣之源泉以為先天。故《景岳全書》：“陰陽原同一氣，火為水之主，水即火之原，水火原不相離矣。”陰虛者，水淺不養龍，龍火離位上奔。唐容川說：“腎水充足，則火之藏于水中者，韜光匿影，龍雷不升。”即是此意。

針對腎水虧虛，虛陽浮越這一病機，用藥予滋腎藥與潛陽藥合用，方能方證合拍。臨床上常用封髓丹化裁，取得滿意療效。此方由李東垣《醫學發明》中的三才封髓丹變化而來，原方為天冬、熟地、人參、黃柏、砂仁、甘草所組成。經后世醫家化裁，封髓丹僅由黃柏、砂仁、甘草三味藥組成，首見于《御藥院方》，功能降心火，益腎水。清代吳謙《醫宗金鑒》用于治夢遺、失精和鬼交，并曰：封髓丹為固精之要藥。

鄭欽安寫到：“封髓丹一方，乃納氣歸腎之法，亦上、中、下并補之方也。夫黃柏味苦入心，稟天冬寒水之氣而入腎，色黃而入脾，脾也者，調和水火之樞也，獨此一味，三才之義已具。況西砂辛溫，能納五臟之氣而歸腎，甘草調和上下，又能伏火，真火伏藏，則人身之根蒂永固，故曰封髓。其中更有至妙者，黃柏之苦，合甘草之甘，苦甘能化陰。西砂之辛，合甘草之甘，辛甘能化陽。陰陽合化，交會中宮，則水火既濟，而三才之道，其在斯矣。”并謂此方“能治一切虛火上沖”，鄭氏在此說的“虛火”不是陰虛或氣虛而生之虛火，而是指腎中之真陽。此處的“虛火上沖”乃指陽虛陰盛，逼陽上浮之證，并將封髓丹視同真武、潛陽丹的類方。方用黃柏為君，以其味性苦寒，苦能堅腎，腎職得堅則陰水不虞其泛溢，寒能清肅，則龍火不至于奮陽，水火得以交攝；佐以甘草，以甘能緩急，瀉諸火與肝火之內煩，且能使水土合為一家；砂仁其性味辛溫，善能入腎，腎之所惡在燥，而潤之者惟辛，況砂仁可通三焦達津液，能納五臟六腑之精，而歸于腎，腎家之氣納，腎中之髓可自藏。

經后世醫家發揮，潛陽丹和封髓丹常相需合用，現茲舉驗案一例，以饗同道。

患者黃某，高中生，半年前曾患頭痛，經醫院治療后頭痛愈。數月后突患失眠，曾服安神補腦液，得暫安，停藥后又發。又歷數月，癥狀加重。為求進一步治療遂來就診，癥見：失眠多夢，精神萎靡，腰酸，耳鳴，手心汗出，滿臉痤瘡，色暗；納可，大便成形，小便調。舌胖大，尖及根部有暗紅色點，苔中薄根白稍厚；左脈浮弦而數，右脈細弦數。依據脈證辯為腎水虧虛，陽氣上亢。故擬封髓丹合潛陽丹加減。處方：黃柏20 g，龜板15 g，龍骨15 g，砂仁10 g（后下），甘草10 g，遠志10 g，茯神10 g，夜交藤15 g，黃連6 g，附子10 g（先煎），3劑，水煎服，日1劑。3劑后，睡眠大為好轉，手心出汗消除，但覺得全身乏力，覺顱內空痛。改砂仁為20 g，又服3劑。復診，見手心汗出如前，然而睡眠好轉，平時感覺困乏。此上焦虛火得以下潛，然腎水虧虛非救于一時；再者陰虛無以化氣。故以滋腎水，斂浮陽為主，輔以通陽化氣。續予原方加減。黃柏20 g，龜板15 g，龍骨15 g，砂仁10 g（后下），甘草10 g，遠志10 g，茯神10 g，附子10 g（先煎），熟地30 g，桂枝10 g，山萸肉20 g，4劑，水煎服，日1劑。

服完上藥，乏力困倦感明顯減輕。手心汗出及腰痛始終如前。病人久虛，須加大滋腎斂肝的力度，在上方的基礎上酌加強腰膝之品。黃柏20 g，龜板15 g，龍骨15 g，砂仁10 g（后下），甘草10 g，遠志10 g，茯神10 g，附子10 g（先煎），熟地30 g，黃精20 g，桂枝10 g，山萸肉20 g，杜仲20 g，牛膝20 g，菟絲子20 g，10劑，水煎服，日1劑。病情繼續好轉，但仍乏力。續以前方出入，續服半月。后以金匱腎氣丸善后，獲全功。

（收稿日期：2012-0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