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道上的語文課

這一天，我踏著鈴聲走進了教室，按慣例，同學們也做好了聽寫準備。我叫了幾名同學到黑板上寫，沒有想到諸如“罄竹難書”“否極泰來”等常出現的成語，居然還有三位同學寫錯，而且錯得很離譜。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氣之下，我決定把這三位同學“請”到操場跑兩圈，以示“懲罰”。

看到學生氣喘吁吁地回到教室，我說：“才跑了兩圈就累成這樣了，唉，真是不像話。”話音剛落，學生就哄鬧成一片，這時有一個聲音響起：“你要是厲害，你就跑給我們看，光說有什么用！”我說：“跑就跑，誰怕誰！如果我跑，你會怎么樣？”還是那個聲音：“如果你跑了，我就請你吃冰激凌！”“只請我可不行，除非你請全班。”這時，又冒出來一個聲音：“如果你跑完八圈，我們一起請全班同學吃冰激凌！”我一聽就來勁了：“不就是八圈嗎？現在先上課，11點的時候我再去跑，你們倆就等著買冰激凌吧！”

時間很快就到了11點，外面已經是艷陽高照。有的學生邊笑邊說：“老師，時間到了，該去跑步了……”我知道自己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勇敢面對了。“好！這節課上到這，我先去跑步。”這時，那兩個和我打賭的“調皮蛋”跑上講臺：“大家聽我說！現在外面太陽那么大，我們就不要親愛的何老師去跑步了，大家放心，冰激凌，我們照請，好不好？”或許是心疼我的原因，同學們紛紛勸說不要跑了。這時，我也暗自嘀咕著，八圈真不是一個小數目呀，一千六百米的距離，對于我這樣一位年近四十并且多年沒有高強度運動的女老師來說，真是一個艱巨的任務。現在，大家已經給我臺階下了，我干脆就不跑了，反正也說得過去，相信同學們都會理解的。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不跑，以后還怎么教育學生信守承諾……短短幾秒鐘的掙扎后，我選擇說話算話——跑！

于是，全班同學跟著我來到操場上。換上學生借給我的運動鞋，我開始了艱難的“征程”。令人驚喜的是，有幾個男同學主動陪著我跑，我忽然覺得很溫暖。終歸是缺少鍛煉，這一跑，真是上氣不接下氣。那兩個和我打賭的同學一直跟在我身邊勸著：“老師別跑了，別跑了，求你了，你再跑，我們以后都不敢見你了。”我不理他們，繼續堅持，一圈、兩圈……這時，班里一位體育特長生加入了，她一邊陪我跑一邊幫我扇風；三圈，好累啊，還是不能放棄，離八圈又近了些；四圈、五圈、六圈，越來越多的同學加入跑步的行列；七圈，我大喊：“還有兩圈！”這時，我看到在旁邊圍觀的同學全部加入了進來，龐大的隊伍在一起前進；最后一圈了，我又大喊一聲：“大家加油！”說實話，當時真是沒有覺得累，一心只想沖刺，想讓學生看看我的英姿……

快到終點了，我閉上眼睛，全力沖刺！這本應該是一個完美結局，沒有想到，就在接近終點的那一刻，就在大家都停下來看我沖刺，搶著拍照的那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居然發生了——我的腳下好像踩到了石子，身子向前一傾，整個人都撲倒在跑道上……

同學們都圍了過來，我的膝蓋掛了彩，右手還一直在流血，大家都很擔心，嚷嚷著要背我去醫院。我怎么可能去呢？我故作鎮定地說：“這點小傷算什么，沒事的，你們都回去上課吧。”

中午，學生買了一堆藥給我送了過來，還說要幫我擦藥……事后，大家就此寫了一篇作文，題目是“這一節語文課”。有同學這樣寫道：

“何老大受傷了，就在最后的勝利時刻，她摔了一跤，鮮血從膝蓋、手上不斷地滲出來，周圍的同學一時間仿佛形成了一個無比堅強的團體，找藥、送水，每一個人都很緊張，也很感動，感動得想落淚，為何老大的執著感動，為大家的團結感動。我相信，這份感動會珍藏在每個人的心中，在未來，即使天空再陰霾，依然會有一絲陽光透過層層霧靄溫暖我們的心。”

“她跟學生打賭，她跑了整整八圈，她留下了汗水，也留下了對我們的期待，她希望我們都能像她那樣，快樂地奔跑，快樂地奮斗、拼搏。她跌倒了，又頑強地站了起來。也許，她是‘故意跌倒的，她想讓我們看到她奮起的英姿，她要告訴我們，跌倒了沒關系，再站起來就是好樣的！我用心記住了什么叫快樂，什么叫友誼，什么叫難忘。這是畢業前的一堂語文課，在距高考還剩48天的時候，在這如此緊張的氛圍里，我學會了從容、淡定，她給我很多啟示，她是一位好老師。”

“這個時候，全班所有同學的心都擰成了一股繩，這股力量圍繞著何老大，逐漸地散開，蔓延到每一位同學的心里。我們不僅要感謝何老大為我們贏得了一支冰激凌，更感謝何老大讓我們更加團結，彼此更加關愛。這節課，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十分鐘，卻讓我們永遠銘記。”

……

八圈，

是沖動，還是承諾？

是面子，還是尊嚴？

寧可大汗淋漓，也不愿為天下笑，

背著誠信的包袱，邁著沉重的雙腿。

一圈，沖動還在，

兩圈，面子依然光彩，

三圈，沖動不復，

四圈，面子灰飛煙滅，

五圈，誠信是精神支柱，

六圈，尊嚴不容挑戰，

七圈，還有一圈，

八圈，勝利就在眼前。

啊！

是樂極生悲，忘了步伐，

還是喜上心頭，忘了節奏。

心中一嘆，美中不足。

【何家潔，廣西北海市第二中學教師】

責任編輯/ 苗 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