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anda M.Fairbank



與中國“干爹”們在網上頻頻被“人肉”的窘況不同,美國“糖爹”們充分利用起了網絡。在專門的社交網站的牽線搭橋下,他們只需動動鼠標,就有可口的“糖妞”豐動送上門來。
5月末的一個星期天早晨,泰勒離開了她在紐約哈萊姆區的學生公寓,乘火車前往了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威治。她打算跟一位從網上認識卻素未謀面的男人度過這一天。
泰勒今年22歲,是亨特大學的一名學生。她臨行前將自己的行程告訴了舍友,舍友同意在一整天時間里都與她保持短信聯系,以確保她的人身安全。
到達格林威治的車站之后,泰勒見到了一個明顯比網上照片還顯老的52歲男人。之后,老男人開車載她到了一所大別墅里。在屋里,老男人換上了泳褲,而她也穿上了比基尼,然后在游泳池邊給老男人松弛的后背涂抹防曬霜。這個下午,她忍受了這個比她年長近30歲的男人的一番蹂躪。
泰勒明白她的客人根本不會真正愛上一個來自南布朗克斯區的黑人窮姑娘。如果她出生在瑪莎文雅島(富裕黑人的聚居地)的話,現在很有可能正在時代廣場上做著一份體面的兼職。
泰勒所做的一切愛情無關,也不能算是正常的約會。
一個月之前,面對1.5萬美元未繳的學費以及逾期未付的信用卡賬單,泰勒跟舍友在谷歌搜索欄里輸入了“學費”、“債務”、“助學貸款”等關鍵詞。一家名為“求包養”(SeekingArrangement.com)的網站彈了出來。泰勒立刻被網站宣傳的“大學學費找糖爹”的廣告語給吸引住了,她創建了一份“糖妞”的個人資料,然后就有了那個格林威治的老男人。當然,“泰勒”只是個網名,這篇文章中接受采訪的所有女性都拒絕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
在泰勒的“糖妞”資料中,她描述自己是一名心理學專業的大學生,照片里的她穿著暴露,臉龐掩映在焦糖色的濃密長發下。在意圖一欄,她表明自己想要一個“糖爹”,每個月給她1000美元到3000美元的資助。
背負著高額的助學貸款,面臨著不景氣的經濟形勢所造成的工作短缺的困境,如今的在校大學生和畢業生開始尋求通過出賣身體來獲得畢業證書或償還貸款。為她們和“糖爹”牽線搭橋的此類網站的運營商表示,越來越多的女孩開始通過網絡尋求富有的對象,通過性交易或陪游等方式獲得資助。
過去幾年間,美國殘酷的經濟形勢讓很多20多歲年輕人的期望破滅。隨著失業率的不斷提升,畢業生的就業起薪點大幅下降。據克拉克大學心理學博士杰弗里·詹森·阿內特的研究發現,在2011屆大學畢業生中,85%的學生在畢業后搬回了家與父母住在一起,而10年前的這一比例則只有40%。
除了搬回家之外,許多年輕人在進入社會后,依然背負著學生時代的助學貸款。“經濟援助”網站Fastweb.com和Finaid.org的創始人馬克,土欠特洛維茨說,2011屆畢業生人均背負著2.72萬美元的債務,很多人正在竭盡全力地償還。“糖爹”以及“糖妞”的現象應運而生。當然,這種現象在人類社會早就存在著。數千年來,富有的男人們都在自己最好的年華拼命打拼賺錢,然后在中年的時候尋求與女性約會或者更進一步的關系。不論女性是否情愿,都難免成為被男性利用的對象。隨著整個過程進入數字化時代,受過高等教育又背負大量債務的女性,正在利用可以匿名的網絡來賣身還款。
“求包養”網站的創立者,41歲的布蘭登·韋德說:“在過去幾年間,使用我們網站的大學生數量激增,成為了‘糖妞的主力軍。”據估計,在大約80萬名用戶中,35%的比例是學生。
對于那些注冊郵箱中帶有edu后綴的學生用戶,韋德的獎勵方式是,免費將她們升級為高級用戶,允許她們無限制地發送免費信息,并獨占優質的VIP“糖爹”資源。該網站還在大學生用戶的資料上貼上標簽,證明她們的特殊身份。
有人批評韋德所經營的網站就是徹頭徹尾的數字妓院。對此,韋德很憤怒,他認為自己的公司是在提供一種特殊的服務,一個“讓經濟困難的女性能夠上得起學的互惠互利的機會”。
當然,文章開頭提到的“糖妞”泰勒也不承認她在格林威治的行為是賣淫,但她承認其初衷就是為了錢。她和客戶最后去了臥室,在那里他脫下了她的比基尼。
泰勒回憶說:“我只想讓一切趕快結束,然后安全地離開那里,去償還我的貸款,去繼續我的生活,”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上露出了緊張的微笑。
但在價錢上,她和老男人并未達成一致。在回格林威治車站的途中,老男人只付給了她350美元。她將錢裝進信封,安慰自己這半天的工作還算值得。然而,當她坐上火車,無須再擔心人身安全時,她開始陷入糾結和痛苦中。
格林威治的老男人從此再沒有聯系過泰勒。她說:“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我坐上火車時覺得自己很臟,我是說,我為了錢而出賣了自己的身體。然而,我又做了我必須做的事情,我需要錢上學。”
泰勒目前仍然在做著她必須做的事情。為了在九月份賺得大學最后一個學期的學費,她正在尋找下一個金主。
“糖爹”是誰?
70歲的“糖爹”杰克說:“這服務真的非常昂貴。”他將自己描述為一個對經濟上有困難的女性施以援手的“慈善家”。杰克并不是他在美國運通黑卡上的名字,而是在線尋求“糖妞”時的一個網名。
杰克說他與“求包養”網站上的一位年輕女性每周見兩次面,每次通常支付大約500美元的費用,這還不包括在丹尼爾的奢華晚宴,或在麥迪遜大街購物的花費。
最近,杰克在曼哈頓的麗嘉酒店舉行的酒會上說:“這與傳統的色情服務不同,我很驚訝于自己能夠找到受過高等教育的聰慧女性。”他自己住在麗嘉酒店隔壁的一家月租金2.2萬美元的豪華公寓頂樓,能夠俯瞰南中央公園的全景。
在“求包養”網站的資料中,杰克對自己的描述是一名67歲的學士。出生于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市的他早已離婚,在退休之前曾經創立了四家提供金融服務的公司,但是金融危機讓他不得不大量裁員,并舍棄了自己的私人飛機。在資料中,他公布的年收入是100萬美元,凈資產大約在5000萬到1億美元之間。
雖然“糖妞”可以在“求包養”網站上免費填寫自己的資料,但“糖爹”則需要每月至少支付50美元的會費。杰克屬于鉆石成員,每年要支付2400美元的費用。對于愿意支付高額會費的“糖爹”,網站會核實他們的身份、年收入以及凈資產,然后將他們的資料放在搜索結果的頂部,確保他們能夠獲得最大的關注。
受過教育,債務纏身,20多歲的女性是杰克最感興趣的“糖妞”類型。厚厚的白發和濃密的睫毛在杰克紅色的臉龐上營造出了一圈光環。他說:“我只愿意和25歲以下的女孩交往,但我不能去酒吧找這樣的女孩,因為她們會認為我是變態。這就是我利用網絡交友方式同這些女孩見面的原因。”
在交談過程中,他不斷地回頭察看身后,以確保自己的話沒有遭到偷聽。
他說:“這些女性中的大多數都需要償還助學貸款,我想自己之所以喜歡大學女孩,還是因為我認為學生們背負的債務都是良性債務。至少看起來我是在幫助她們擺脫困境,從而讓她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緩緩地靠近我,問道:“順便問一下,你多大了?”
我回答:“超過25歲了”。
2006年,韋德創建了“求包養”網站,他跟像杰克這樣的“糖爹”們很容易就產生了共鳴。他的網站就是為這些“擁有很高的標準,但卻沒有太多時間按照傳統方式約會的”有錢人而服務的。
韋德的本名叫布蘭登·韋,他說自己改名是為了更好地去迎合客戶的需求。“他們更熟悉休·赫夫納(美國花花公子雜志創辦人)這樣的名字,而不是我在新加坡的名字”。20多年前,當韋德還在麻省理工學院讀書,就有了創建“求包養”網站的念頭。
在一旁看著學校里的漂亮女孩追求年老而富有的男性時,韋德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成為那樣的男人。從麻省理工學院的商學院畢業后,他在通用和微軟工作了一段時間,然后又涉足了很多家新創企業,最后他創建了自己的公司。韋德承認他創建‘求包養網站的部分原因是自己曾經無法獲得年輕女性的愛慕“我想得到自己喜歡的女孩的注意,但我在傳統約會網站上只能排在末位。我寫了數百封郵件,只收到了一兩封回信。”
“求包養”網站上有40%的“糖爹”是已婚人士。“糖妞”的數目與“糖爹”的數目比例接近10:1。韋德拒絕透漏自己從中獲益多少,不過我們可以簡單計算一下:該網站擁有11.5萬名“糖爹”,每人每月至少需要支付50美元的會費,還有像杰克一樣的鉆石會員支付_了更多的錢。可以肯定的是,盡從會員費用一項中,韋德的收益就大大超過其投資,這還不包括廣告收入。
“糖妞”有多少?
最初,債務纏身的女大學生不是韋德設想的網站用戶主體。然而,經濟的不景氣為他帶來了大量大學生“糖妞”,韋德才開始注意到這—人群。韋德的公司總部坐落在拉斯維加斯,如今他們正在策略性地投放廣告,當有人在搜索引擎中輸入“學費資助”或者“經濟援助”等關鍵詞時,該網站的鏈接就會出現。因為注冊用戶必須通過接收郵件的方式激活賬戶,因此該網站能夠通過統計帶有edu后綴的郵箱來確定學生的數目。韋德說,在過去的五年間,大學生“糖妞”的數目增長了三倍多,截止今年7月份,已經有179906名——這還不包括那些不使用edu后綴郵箱的學生用戶。
應《赫芬頓郵報》的請求,“求包養”網站列出了“糖妞”數量TOP20的大學。這一排名是根據用戶的郵箱edu后綴,以及資料中填寫的大學名稱來統計出的。其中,紐約大學以498名“糖妞”的數量排在首位,加州大學名列第八,哈佛大學排在第九,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排在第13位,南加州大學排在第15位,杜蘭大學排在第20位。
以促進“糖爹”與“糖妞”關系為商業模式的網站并不只有“求包養”一家。如今,超過六家網站都在提供類似服務。比如,SeekingTuition.com聲稱可以為那些“尋找富有的捐助者”的大學生“找到那個特殊的人,然后讓他們幫助其支付學費、宿舍費、房租或者其他費用”。而SugarDaddyMeet.com則將“糖妞”定義為“年輕而有吸引力的女性。集美貌與聰慧于一身的名校學生,有抱負的演員或者模特。”
39歲的彼得曼是Avid Life傳媒的創始人兼CEO,經營著多家類似“求包養”的網站。另外,他還是AshleyMadison.com的創始人,該網站旨在幫助已婚男士尋找婚外情的機會。彼得曼說,尤其在過去的一年,受過大學教育的女性陸續開始在網站上注冊賬號。在他擁有的一個名叫EstablishedMen.com的網站中,47%的用戶是女大學生,而在另一個名為ArrangementSeekers.com的網站中,這一比例也達到31%。
與“求包養”網站在谷歌搜索上投放廣告類似,彼得曼在MTV以及VHI電視臺上打出了廣告,因為這兩家電視臺對于他覬覦的年輕女孩們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在對其網站中的一些女性資料進行了抽樣統計后,彼得曼總結道,經濟不景氣以及債務壓力使得很多女性靠尋求“糖爹”來度過難關。彼得曼認為她們的行為在情理之中,如今已經結婚的他表示,如果自己再年輕點的話,也愿意成為一名優秀的“糖爹”。
他說:“假設你是一名最近剛畢業的學生,背負著8萬美元的債務,而自己工作的年薪是3.5萬美元。在償還債務的同時,還想獲得體面的城市生活,保持正常的社交,還想有娛樂活動,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必須做出巨大的犧牲。如果這種犧牲,只是和事業有成但年齡偏大的人交往,或者偶爾出去玩玩,你會怎么做呢?也許這就是你的一條捷徑。”
彼得曼發現,有些女性尋求包養,只是為了度過特別艱難的一星期或一個月,而債務纏身的女性則會尋求一個更加長期、更有利可圖的“糖爹”。不管怎樣,彼得曼明白男性們想要的是年輕、活潑的漂亮女人,而女性想要的是那些能夠帶她們去米其林二星評級的餐廳就餐的男人,帶她們去夢想之地旅行的男人,幫助她們還清貸款的男人。
這是賣淫嗎?
拉斯維加斯內華達州立大學的社會學教授巴布·布倫特絲在該州的合法妓院做過一項調研,她發現這里的女性來自不同的家庭背景:“這些女性一般是來自勞動階級或者中產階級家庭,但也有不少人來自上層階級——在工作和生活中無法保持收支平衡,使她們淪為了性工作者。”
布倫特絲認為,如今女大學生網上找“糖爹”的行為與一個世紀以前發生在年輕女工中的現象是類似的。1910年代,一些白天從事低收入工作的年輕女性會在夜晚通過與男性追求者幽會來貼補生活,她們以陪伴或性行為換得置辦衣服的費用以及房租。布倫特絲解釋道,這些女性從來不把自己看作是妓女。
布倫特絲在她的《性之國度:新美國中心地帶的旅游,性和罪惡》一書中寫道:“當人們想到性工作者時,腦海里都是貧窮的、染上毒癮的女性,認為她們一定都是生活在充斥著皮條客的大街上,生不逢時。事實上,這一文化是極其多樣的。”女大學生網上找“糖爹”的行為,不過是這種多樣性的又一例證罷了。
布倫特絲在調查中還發現,幾乎她遇到的所有女性都把性交易看作是合乎情理的權宜之計。“這些女大學生并不認為自己是性工作者,其實直接賣淫的女性也不那樣看待自己。劃清界限、區別對待或許在心理上是必要的,但事實上,兩者之間的界限并不明顯。”
紐約一家職業學校的25歲女生在同網上認識的男性見面時,使用“蘇珊娜”的假名,她說:“我只是因為需要經濟上的援助。我想,最終促使我這么做的是拖欠學校的債務。”
今年春天,當蘇珊娜失去了在上東城一家餐廳當服務生的兼職后,她的女性朋友曾建議她在“求包養”網站上注冊一個賬戶。蘇珊娜已經因為拖欠房租而幾近絕望,另外,還得為一學期的律師助理課程賺夠3000美元的學費。
蘇珊娜早就已經從新澤西州的一所社區大學中獲得了初等教育的副學士學位。因為無法找到一份助教的工作,她決定報名參加夜間授課的一個律師助理課程。但是,在失去工作之后,這筆學費超出了她的支付能力范圍。于是,她從銀行貸了1萬美元,然后立馬開始尋找一個“糖爹”。
在幾個月里,蘇珊娜跟40多個從“求包養”網上認識的男人約過會。然而她對吃喝玩樂并不感興趣,她只希望遇到一個對她稍有吸引力的男人。她拒絕過一個體重400英鎊的男人,以及無數向她求愛的已婚男人。蘇珊娜說,雖然自己很窘迫,但不想成為破壞別人家庭的人。
蘇珊娜手機上的無數郵件以及聊天記錄表明,她一般將第一次約會的地點定在公共場所——人來人往的餐廳、咖啡館或者酒吧。
在蘇珊娜幾乎要放棄尋找“干爹”時,她遇到了一個來自丹佛市的39歲大學教授。迄今兩人已經有過三次約會,他們一般都會在他的家里見面,在那里,他會為她烹調晚餐,最后做愛。
在課間休息時,蘇珊娜說:“在見過了那么多的混蛋之后,我終于找到了一名真正的紳士。當一切結束之后,他一般會付給我400到500美元。一夜能夠拿到這么多錢還是不錯的。”雖然每次約會都是男士付錢,但蘇珊娜希望建立一個穩定的關系。通常,她不希望男士們認為她只是為了賺錢付房租或學費才這樣做。
雖然蘇珊娜沒有給自己貼上“妓女”的標簽,但她也不拐彎抹角:“如果這不叫賣淫的話,那我也不知道這算什么。”
羅納德·維澤爾是喬治華盛頓大學研究色情產業的社會學教授,他認為,在“糖爹”和“糖妞”的幌子下,大量的賣淫活動正在發生。
維澤爾說,這些包養網站是合法的,僅僅以“糖爹”或者“糖妞”為字眼去打廣告同樣符合法律的規定,“唯一不合法的是她們提供性服務并接受了某種直接報酬或物質補償”。
拉斯維加斯的私家律師,專門從事憲法第一修正案研究的艾倫·利希滕斯坦則表示,要把一種行為歸為賣淫,必須有一個清晰的共識,即這一行為是有交換條件的,或者是為了錢而進行的。如果沒有立即的直接支付交易,那么法律就很難對其進行界定。
利希滕斯坦說:“合法婚姻中的夫妻雙方,在財產方面的差距不會那么極端。但如果把任何有利益存在的性關系都界定為賣淫,那這個范圍實在太廣了”。
但是,維澤爾則認為,這種說辭只是女大學生們掩飾賣淫行為的一種方式。她發現女大學生很容易走上“求包養”的道路,特別是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我很容易理解那些就讀于精英大學,支付了高額學費并背負大量債務的學生會被吸引,她們或許是法學院或者醫學院的學生,而不是那些去公立學校就讀或者沒有多少債務的人。”
維澤爾還發現了女學生們深陷包養關系難以自拔的危險:“你賺得越多,就越難以擺脫這樣的生活。”
雙重身份下的雙重人格
一年前,達雅納拉在紐約的一家投資銀行做暑期實習,并開始與一名年老的已婚高管約會,兩人之間迅速成為了包養關系。當她在秋季回到佛羅里達大學之后,那位高管每月給她5000美元的零花錢。她跟高管隔幾周就會見一次面,選擇在邁阿密度過一個夜晚,或者在加勒比海上過一個浪漫的周末。
23歲的達雅納拉會攢下一部分錢用于支付學費和生活費,再將剩下的錢寄給波多黎各的父母。最終,這樣的關系變得乏味。當她五月份畢業時,發現自己背負著3萬美元的助學貸款以及1萬美元的信用卡賬單,她深感絕望。
隨后,達雅納拉搬回了紐約。她沒有在華爾街找工作,而是開始從網上煞費苦心地尋找其他“糖爹”。在“求包養”網站的資料中,她描述自己是名來自巴林島的MBA。
除了在下東區從事半裸按摩師的兼職之外,達雅納拉還與三個“糖爹”保持著關系。達雅納拉深色的眼睛和棕褐色的皮膚能讓她扮成“糖爹”們喜歡的任何形象,不論是西班牙女郎、印度美少婦還是中東情婦。
一位娛樂業高管會定期與她吃飯并發生性行為,而這一夜的費用是2500美元。她用這些錢還債,并為夢想中的倫敦經濟學院金融博士學位而積攢學費。她最大的恐懼是,某天會碰到自己曾經約會過的銀行家。達雅納拉說:“如果事情敗露,我將永遠不能進入銀行業”。
本文采訪的8名女性中,有6名提到了雙面人_般的生活給她們帶來了長期的心理折磨。在包養關系中,雙重身份與雙重人格對于雙方來說都是司空見慣的。不久前,當達雅納拉在商店的鏡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時,她自己都不知道所注視著的這個人到底是哪個身份的她。
為了安全起見,達雅納拉像很多“糖妞”一樣,一般會告訴一個朋友自己的行蹤。以蘇珊娜為例,他的父親是急診室的內科醫師,母親是名專業護士,兩人都不知道蘇珊娜的新工作是什么。蘇珊娜和達雅納拉需要在大多數的朋友面前隱藏自己的秘密,因為她們害怕一旦秘密泄露,就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維澤爾說:“有些人很難融合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因此會讓自己處于一個既秘密又公開的世界中。因為隱藏秘密會給人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除非你在自我認知和情緒調控方面做得足夠好。”渴望回歸正常生活的大學生“糖妞”們還面臨著更多的心理挑戰,例如在應聘時,女大學生之間的期望薪酬千差萬別,常常令人吃驚。“對于被包養過一段時間的女孩來說,很難停下來開始正常的工作,也很難在沒有太多物質刺激的情況下與男性約會,”維澤爾說。
喬治華盛頓州立大學的兩名很有進取心的人類學專業本科生伊麗莎白·尼斯迪克和薩繆爾·斯凱爾在最近展開的校園項目中對“糖爹”現象進行了研究。斯凱爾的研究對象是年輕的同性戀“糖妞”,尼斯迪克研究的則是異性戀“糖妞”。在100名研究對象中,超過半數的人說自己將賺到的錢投入到了教育中。“糖爹”與“糖妞”的關系平均只會維持3到4個月的時間。
尼斯迪克發現,有些“糖妞”會利用經濟不景氣的借口為自己的行為開脫,即便在經濟狀況良好的情況下,她們依然會繼續這樣的工作。
除了美國以外,英國的很多學者最近也發現,那些債務沉重的大學生的性行為模式發生了改變。社會學教授羅納德·羅伯茨和提拉·桑德斯認為,上漲的學費,飆升的債務,奢侈消費的文化以及低收入的工作迫使越來越多的學生從事色情行業。他們擔心,隨著大學教育成本的持續增長,更多的學生將會投身其中。
羅伯茨調查了倫敦一所大學的315名學生關于從事性工作的態度,最終結果令人汗顏。接近17%的學生表示他們愿意為學費進行性交易,11%的人則表明他們愿意充當“陪游”。十年前,只有3%的人會給出這樣的回答。可以想象,調查對象以及他們的同學們有很大一部分正在從事性工作。
柏林洪堡大學的兩名研究人員也得出了相似的研究結果。在柏林這個賣淫合法化的城市,3200名受訪學生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考慮將性工作作為支持學業的可行性方法,而30%的從事性工作的學生都背負著與教育有關的債務。桑德斯表示:“這是大學學費上升和銀行寬松放貸帶來的后果。”
羅伯茨則擔心,“求包養”這樣的網站會成為富人們玩弄年輕女性的一種方式。“這是經濟衰退和債務問題帶來的一場風暴,越來越多的新一代女性在成長中相信,她們不必擔心未來。”
“我不是妓女”
23歲,剛剛從薩拉勞倫斯大學畢業的詹妮弗眼睛一眨不眨地說:“老實說,我一點不為大學生從事這樣的工作而感到驚訝。”
已經厭煩了與沒有工作的同齡年輕小伙子約會,詹妮弗最近開始尋找“糖爹”為她支付2萬美元的助學貸款,當然,她也不介意為添置新衣或支付其位于紐約東村的小型公寓的房租而多賺一些。
一個月前,她坐飛機前往佛羅里達州與一位30多歲的銀行家度過了一個周末,那個銀行家是和她在SugarDaddle.com上認識的。他告訴她自己的房子正在裝修,然后把她載到了附近的一家賓館度過了一夜。
詹妮弗一邊吃早餐,一邊說:“是的,他的確有可能是一個神經病,或者是一個殺人犯。但是,除了被強奸或者被殺害之外,我還能遭遇什么呢?”早上9點,她給自己化好了妝。她在網站資料中描述自己是位瑜伽教師兼私人教練。周末結束時,銀行家給了她10張100美元的鈔票。他們接下來打算在8月份去奧蘭多幽會。
詹妮弗認為自己并不是在賣淫。她說:“我不是妓女。妓女是按小時收費的,每天可以接很多客人,妓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錢,不會管服務的對象是誰。妓女與嫖客之間的性行為根本不會涉及到任何的感情。”說這話的時候,她穿著300美元買來的無肩帶連衣裙,所用的錢是從她最近的戰利品那里獲得的。她說,自己剩下的錢都用來償還助學貸款了o
“我的情況在很多方面都與妓女不同。首先,我不會同時跟很多人接觸,而是會選擇一個或兩個我真正喜歡的人,與他們發展下去。即便發生了性行為,我所在乎的也是感情,而不僅僅是獲得報酬。”
詹妮弗與其他很多年輕的女性一樣,都意識到了時間的流逝,而這種流逝并不會給她們帶來什么好處。在這樣一個圈子里,年輕與美貌主宰一切,大多數男人都喜歡二十歲多一點的“糖妞”作陪。
詹妮弗說:“我知道自己不會永遠都這樣的年輕貌美,但當我還擁有這一切的時候,就要充分地利用好其價值。我意思是說,或許我會找到讓我傾心的人。真的,任何事隋都有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