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二三事

李明聰

二十多年前高中的幾次“探險”行動，至今仍記憶猶新，讓人回味無窮，一想起它，就有一種特別的期待和興奮。

記得在武陽二中讀高二時，每次看到電視和報紙上報道探險隊的故事，我便覺得非常神秘和心馳神往。有一次，我試探性地跟好友袁建勇說：“讀書也讀煩了，我們去外面探一次險如何？”建勇連聲回答說好。經過商量，我們決定去西藏、去貴州黃果樹瀑布探險。事不宜遲，接下來，我們買了一本地圖冊，沒有告訴任何人，選了一個星期六偷偷出發了。那時家里窮，根本沒有錢，出去經費是個大問題，但我們顧不了那么多，每人僅帶了省吃儉用做伙食費的幾十元錢。不幸的是，坐汽車到懷化途經洪江時，車上上來幾個小偷，把我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錢偷光了，這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沒辦法，我們只好打道回府，因為從沒坐過火車，覺得新奇，于是我們買了懷化到邵陽的火車票，準備從邵陽再坐汽車回綏寧。火車是晚上發的慢車，走走停停，整整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第二天天黑才到達邵陽。我們在邵陽買了幾個饅頭充饑，算了下，剩下的錢只夠買車票到鄰縣洞口。于是，為了省錢，晚上我們沒住旅館，在車站候車室的凳子上睡了一晚，雖躺著，但基本一夜沒睡。天亮，我們就坐上了開往綏寧的客車，車票只買到洞口。要知道，如果我們在洞口下車，離學校還有60多公里。當時我們就商量，坐在車上不管乘務員如何說，我們就是不下車，賴也要賴到學校，如果實在不行，乘務員硬把我們趕下車，我們就走路走到學校。好在到洞口后，乘務員只催著我們補票，并沒有來硬的拖我們下車。催了好幾次，看我們不補票，沉默不語，她就破口大罵起來，說什么沒有錢就不要坐車，一副叫花子相。但我們好呆不做聲，任由她叫罵。罵了一陣后，她出了氣，覺得沒用，也就不再罵了。到武陽，已是晚上7點鐘，我們叫司機停車，灰溜溜地下了車，后面還不時傳來駕駛員、乘務員的叫罵聲，但我們無所謂了，裝作沒聽見。回到學校后，因為曠了一天課，班主任把我們叫到房間，狠狠批評了一頓。由于我和建勇平時學習還認真，成績也好，況且班主任也不知道我們去了哪里，所以批評了一頓也就算了。這一次遠行，雖然我們“探險”失敗，但第一次嘗受到了坐火車的滋味，內心還是無比興奮和自豪的，要知道，那時大人都很少有人坐過火車，更不用說學生了。

第二次“探險”是雪天在山里過夜。高二那年冬天，天氣特冷，有一個星期五的下午，天空忽然飄起鵝毛大雪，僅僅幾個小時，地面就一片雪白，積雪足有一尺余厚，遠處的山峰更是白皚皚的一片。面對這難得的雪景，我突發奇想，要是晚上到山上去賞一夜的雪景，該多好。學校后面有一座高山，叫龍煙山，正是一個好去處。同袁建勇一說，他連聲說好。于是，吃過晚飯后，我們到商店買了２瓶礦泉水，買了２包餅干，冒著嚴冬暴雪出發了。天灰蒙蒙的，慢慢黑了下來，但由于地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視野還算良好，借助雪的反射光，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山上奔去。平時，爬兩個多小時就能到的山頂，那天，我們非常吃力地爬了三個多小時，鞋子進水了，褲管也濕了，雪花不時打在我們臉上，但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興奮的緣故，我竟一點也不覺得冷，心熱乎，身體也熱乎。到達山頂，舉目遠眺，到處漆黑一片，但近處，卻是白茫茫的一片潔白，那種白，白得純潔，白得透亮，白得耀眼，白得誘人，給了我一種前所未有的美的享受。周圍的樹，也變成了一把把高低不一的白傘，錯落有致地林立著、挺拔著，仿佛一個個崗哨，保護著這片難得的美景。夜深了，寒風越來越緊，冷嗖嗖地吹在臉上，像刀割一般，熱情過后，站在山巔之上，我們終于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于是，我們商量找一個可以避雪的地方過夜，沿著通向茂林的山路一直走，我們終于在半山腰一處開闊地發現了一棟破舊的木屋，門關著，輕輕一推就開了，進房間一看，里面有床，有被子，被褥很舊，有一層厚厚的灰塵，很顯然，好久沒人住了，我們猜想，這很有可能是看山員在山上的住所。接下來，我們找來一些干柴，引火點燃，圍著火堆烤了一會，全身便變得暖和起來。之后，也不管被子臟不臟，我們和衣在床上睡下，外面不時傳來一陣陣的“嘩、嘩”聲，想來是樹上的積雪太多，樹枝承受不住，紛紛掉下來的。當天晚上，我們在蒙蒙中睡到天亮。第二天起床一看，外面好多樹都連根拔起，被大雪壓斷、壓垮樹枝樹干的不計其數。在我的印象中，這么大的雪還是頭一遭碰到。雪還在紛紛揚揚地繼續下著，為了防止被困山上，第二天我們不敢再逗留，早早地就下了山。下山的路上，因為雪太厚，路太滑，我們都摔了好幾跤，所幸沒有受傷。這一次“探險”，我第一次嘗受到了在山上過夜的滋味，第一次實地觀賞了山巔雪景，真真實實融入了大自然的懷抱之中，也真切體味到了人和大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到學校和同學們一說我們在山上過夜的事，大家都豎起了大拇指，紛紛稱贊我們了不起，那份羨慕的眼神，至今仍讓我倍感自豪。可惜的是，現在人們都喜歡蝸居在大城市里，離大自然的懷抱越來越遠，同大自然親密接觸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大自然也越來越不受到人類的保護，這是一種非常可悲的現象。

第三次探險，那是1988年下半年讀高三的時候。因為來年就要參加高考，所以進入高三后，我們學習壓力很大。每天我們所面臨的，就是從早到晚上不完的課、做不完的作業、聽不完的叮嚀和鼓勵，這一切讓人覺得沉悶而壓抑。內心里，我總有一種打破這種沉悶生活，沖出去放松一下的沖動。同老搭檔袁建勇一說，他非常贊同，再次不謀而合。這一次，我們把想法同一些要好的同學說了，很快得到了同學們的附和。林彰良說秀水村有一個山洞，很神秘，他小時候上山砍柴時看到過洞口，但從來沒有人進去過，聽老一輩講，那山洞可能是以前起義軍的營地，有幾公里長，里面可能有蛇、有毒蟲，搞不好還有文物或者珠寶。這一說，立即激起了大家的興致，秀水村離學校只有幾公里，很方便。于是，在一個星期五的下午３點鐘，我、林彰良和袁建勇三個帶隊，買好手電筒，叫上宗平、本長、松元、小紅、彩虹、承江、生要、民開等同學，一行十多人浩浩蕩蕩出發了。一路上我們翻山越嶺，雖然辛苦，但大家有說有笑，興奮異常，只一個多小時，我們就來到了山腳。爬山找洞，自然由彰良帶路，我們一路尾隨。到了半山腰，彰良說到了，洞就在附近，要大家分頭找，看到洞口就通知大家。于是，我們分成三個組，每人拿一根棍棒，在地上、草叢中、枯枝旁，敲敲打打，分頭找起來。可找了２個多小時，仍沒有一點蹤跡，大家紛紛問彰良，到底有沒有。彰良每次都很肯定地回答，一定有，我小時候見過的。又找了一陣，天快黑了，我再次問彰良。彰良說有是有的，可能很久沒來，洞口被人封了，怕是找不到了。沒辦法，大家只好罷休，下山往回走，由于天黑，趕夜路不方便，最后在山腳下小紅親戚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在小紅親戚家吃了早飯，大家又去了彰良家玩了一個上午，在彰良家吃過中飯后就趕回了學校。這次“探險”，人數最多，大家興致最高，但是盡興而去，掃興而歸，大家都很失望，把彰良狠狠罵了一頓。但作為一次野外集體活動，大家也放松了心情，感受到了快樂，還相約下次彰良搞清楚了再去。可直到高中畢業，彰良再沒說去山洞探險的事，想來他也找不到山洞了，或許，壓根底就沒有這個山洞，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高中畢業后，昔日的同學大都各奔東西，很多同學多年未見音訊，斷了聯系。有的同學雖同在一個城市，但大家都在為家庭、為事業、為生計而奔波，也難得一聚，有時打個電話，有時見了面打個招呼，就算不錯的了。哪里還有心情、有心思、有空閑相約去郊游、去“探險”呢？于是乎，以前關于“探險”的記憶，越發顯得彌足珍貴起來。

其實，現在看來，高中時候所謂的幾次“探險”，也不過是年輕時懷著一股沖勁、敢闖敢干、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情，放飛了一下自己的夢想而已。

可惜，隨著時間的車輪，隨著社會濁流的淘洗，這僅有的一點闖勁和冒險精神也消失殆盡，此不可謂不是人生之憾事。試想，一個人活在世上，如果能時刻保持一顆年輕的心，能聽從內心真實的召喚，多為自己而活，這個世界或許將是另一番景象。而這番景象，正是我所期待的，相信也是大家共同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