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里的驚喜

閆曉虹

捷運是臺灣人對地鐵的稱呼，它似乎比冷冰冰的直來直去的“地鐵”字樣多幾許親切溫暖的人文氣息。

在臺灣簡捷便利、四通八達的捷運里穿行，有時竟會忘記自己是在神色匆忙地趕路，它甚至可以把你急不可耐、焦慮萬分的心之節奏調低放慢，讓你在從一個地段向另一個地段的快速移動中，不失時機地感受一下人生“慢活”的美好。

臺灣捷運里五花八門的各色招貼，并不全是聲色俱厲的商業廣告。在地鐵的一節車廂里，我竟見到這樣一則鑲在玻璃框里的詩歌墨跡，遂摘錄其詩云：“在大街上走失的思念，濕漉漉的窄巷，找不到明天，只好把他的名字，當成黑漆漆的馬路，狠狠地踢。”原來，這是參與臺北文化局主辦的“臺北公車暨捷運詩文征選”活動的詩歌征文。

地鐵里的博愛座，是專為那些行動遲緩不便的老人孕婦孩童及殘疾人等弱勢人群設置的。在人流擁擠的高峰運營期間，即使沒有相對應的人群落座，這樣的博愛座也基本都是空著的。雖然奔波疲憊的人們比肩繼踵而立，但也沒有一個心智健全的健康人會去貿然侵犯那些弱者的權利，不合時宜地將屁股重重地陷在本不屬于自己的博愛座上，如果那樣的話，會招來針刺一樣的重足而立側目而視。除博愛座外，臺灣捷運的悉心設計無微不至，姑且不說那些為輪椅、嬰兒車和老年人提供的坡道及電梯，光那些專為婦女提供的夜間候車區，就可感到其間溫馨的人性關懷。

由于多幅幾米漫畫巨制的存在，捷運南港站儼然避開紛亂的纏擾而變成了一個童話世界。這里，幾米的漫畫被無限地夸張放大，充滿了地鐵的整個一面墻壁，一個仿佛從《哈里·波特》書中跳出的男孩兒正騎著奇異的掃帚欲飛進呼嘯行駛的列車，此情此景令人在駐足等待的枯澀觀望中忍俊不禁。而在南港捷運的出口和入口處，同樣被放大了的幾米漫畫也是一并鋪開而去，這里，稚拙的兒童與可愛的動物和諧共處。在另一處的地鐵的出口，幾米裝飾性漫畫風格的層層疊疊千姿百態的座椅將墻面裝點一新，其間還坐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正煞有介事地掩卷而思。

當我在地鐵里噼里啪啦地頻頻按動快門為這些美麗的事物拍照留存紀念時，那些擦肩而過的路人竟對我這種他們視為怪異的舉止紛紛側目，仿佛我是一個少見多怪的來自外星球的怪物。其實，并不是他們已對這樣美好的景觀心生麻木熟視無睹，只是，他們早就對這一切習以為常了。

原本機房林立的有板有眼的臺北捷運中山站公園區，竟幻化成一處美麗的充滿文化氣息的藝術公園，四組標新立異、主題鮮明的公共藝術品赫然出現在或漫步其間或匆匆經過的民眾眼前，讓人精神一振耳目一新。

所有這些作品都是臺北市政府文化局推出的“臺北當代藝術館廣場至捷運站公共藝術設置案”的最新成果，意在“臺北好好看”，并試圖借匆匆的“捷運之便”讓民眾體驗悠悠的“慢活之樂”。不僅如此，臺灣知名的藝術家李億勛、梁任宏、李明道及許唐瑋還依據周遭的環境特色分別以“青春舞臺與親子空間”、“時尚流行與消費文化”、“自然生態與場域美學”、“科技美學與視覺文化”等為主題，再佐以不同的材質，悉心打造出四組情趣盎然、賞心悅目的公共藝術作品。

在梁任宏的作品《也通風也報信》中，有17個彩色的大汽球如棒棒糖般飄浮在捷運地鐵出口的盆栽植物上方，這些看似靈動輕巧的作品竟是以厚重的不銹鋼打造而成，它傳達出的意象是：風是信息的載體，而在捷運的通風口，地下街與地面公園間的各類都市文明的信息均在此交融匯聚，最后再由此四散而出成為飄逸的流行之物。

在另一處的地下街，迎面清晰可見許唐瑋的作品《歡迎光臨銀河鐵道車站》，他透過介于太空飛行器與有機生物之間的一組雕塑造型及整體空間設計，試圖將狹長的階梯甬道轉化為能激發奇想的幻覺空間。

李明道的《音響機器人BIGPOW》位于地上公園中的圓形劇場，而這三個造型可愛的機器人其實是一組標新立異的音響設備，民眾只要將自己的mp3等音樂播放器連接到機器人胸前的耳機接頭，就能讓路人和自己一起分享美妙絕倫的音樂。由于這三位機器人的進駐，原本冷清的圓形劇場如今已變得生龍活虎、人潮涌動。

李億勛的《臺北傳奇》系列是以奇異的馬賽克磁磚為載體材料，力圖傳達出迥然不同的主題。從拉鏈中蹦出來的購物袋、母雞帶小鴨、蝸牛與兔子比賽爬高、從淡水來的招潮蟹和彈涂魚，以及等待靈感的泡湯小熊和貓頭鷹等，這些都讓原本冷灰單調的捷運機房墻面以及地下街出入口，變得情趣盎然活力四射。

這些公共藝術作品不僅增添了整個城市公園的視覺美感，同時也帶動了當地的奔流人潮，民眾在此可更自在地親近活生生的藝術。

而在臺北捷運中山站的地下街，隨處可見琳瑯滿目的打折書店，它們鱗次櫛比、相隔而望，不經意間竟組成了地下閱讀一條街。如果你感到閱讀疲勞了，還可以換換腦筋走進俯拾皆是的茶室、咖啡吧、小吃鋪，車站在給你提供精神的同時也拱手奉上了物質食糧。

同樣位于捷運中山站地下的臺北當代藝術館也借勢推出了一系列由民眾參與的藝術活動，其中有馬賽克鑲嵌DIY、金雞撲滿彩繪、風車原理教學、公共藝術特展等。用臺北市文化局的話說，就是希望民眾能來此親身體驗實踐生活美學的概念，從而讓公共藝術對整個都市的形象有所提升。

無怪乎有人感慨說，擁有眾多街頭地下公共藝術作品的臺北捷運本身，就像是一座無墻的琳瑯滿目的美術館，每當人們途經不同的路段時，就像是在觀賞一場場主題迥異的小型展覽，而在這座以城市為背景的偌大展場里，每件公共藝術作品其實均與其周遭環境及臺北市民的生活習性息息相關、絲絲吻合。

至于那些分布在臺北捷運各處的裝飾宜人的紅紅綠綠店鋪，當你徜徉期間時可將自己的目力和腳力發揮到極致，姑且把此當作一次愜意的徒步旅行。在這里，任何一個小角落也都是不容忽視的，就連廁所面前的那個大大的男女人形標記，也被用紅色的緞帶粉墨裝飾一番，仿佛你不是去如廁，而是要赴一個熱烈的舞會。

臺北捷運的近旁有很多的觀光點，期間尤以淡水線途經的景點最多，關渡、北投、陽明山等都可一網打盡。

應當說，每個人的生命之旅都恰似一輛勇往直前有來無回的列車，當我們在這個并不總是一帆風順的旅途中行進時，有時也好像是在深邃暗淡的地洞里穿行。或許，我們姑且也可把它當做一次溫馨的捷運之旅吧，其間應充滿秩序和人性。我們要善待每一個匆匆相遇的人，同時，去慢慢體味行進過程中的生命的期許和美好，以至于我們終極的目標和站點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