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行證（組詩）

吉狄吉萬

雕塑

像拾荒者

自童年，我一路收集

散落風塵的碎片

在這塊土地，牽引我視線的

不止英雄，還有更多的凡人

甚至乞丐、強盜，甚至

千古罪人

只緣于烏云常常偷襲我們的陽光

我，熱戀。一把雕刻刀

它毫不留情地，劃破一張臉

但同樣，它也一往無前地

托起一顆心

不過，在雕塑別人之前

請允許我用五百年，鍛打自己

就用那些被路人視為垃圾的碎片

寨主的宣言

我的眼睛是你的

寨門

我的氣息是你的

氧氣

我的手勢是你的

出路

加油，用石頭跟石頭撞出先祖的火花

加油，用砂子跟砂子拼出未來的星空

在咱們巴掌大的門前

誰刨出一只雄鷹

誰就是支格阿魯①的化身

①支格阿魯：彝族民間傳說中的英雄。

通行證

不要宣揚你的功績

我只知道任憑汗水

醞釀一塊塊巖石

百年之后

當我舉杯——

幸福亦不過如此

從父輩的掌心

接過的鑰匙能打開黎明嗎

我看到的是你浮腫的面容

還有蒼白的酒窩

什么樣的旗幟最為耀眼

北風削扁了我的鼻梁

但我始終堅信，徙步登攀

是天堂唯一的方式

河流

不以喘息，停滯

不以詛咒，中斷

更不以你的囂張，而倒流

從一朵飄零的雪，我卻望見

大地的血管日漸飽滿

一不小心弄臟我眼睛的

不過是些許塵埃

看啊，筑就千里之堤除了骨頭

還是骨頭

河流呵，風霜可曾封凍你的心跳

愈到峭壁，愈激情如火

隨著你的足跡，我觸到了歷史

竟是磨難的沉淀

緬懷一只酒壺

一只只酒杯穿過大街小巷

翩翩起舞

但我看見溢出的不是醇香

而是長長的唾液

當欲望的氣息已經讓人面目全非

我不禁仰望祭壇上的酒壺

盛著的是苦難

倒出的卻是醉意

嚼一口雪

灌一口酒

那些年代，一只酒壺

就是一只船舶

在浪尖上，彼岸始終樹起

父親的脊梁

端起一杯酒

在超文明的21世紀

我在品嘗父親的味道

我在定格父親的縮影

（責任編輯 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