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的音樂形象美

《梅花三弄》又名《梅花引》《梅花曲》《玉妃引》，是我國著名的十大古曲之一。《梅花三弄》以梅花在寒冷的冰封雪雨的冬天，剪雪裁水，三度迎雪而開作為主題，在梅花開的實景中，抒發作曲家對情操高尚的人的贊美情懷，進而升華到相互強化的旋律特征，相互映襯和呼應，這構成了樂曲在藝術的構思上重要的特點，也展現給聽眾惟妙惟肖的音樂形象。

旋律是決定音樂形象美與否的關鍵，我們知道，上行的旋律能表現積極、向上、高昂、熱情的感情色彩和情緒；下行則能表達消極、沉郁、低落、冷淡的感情色彩和情感；而平行或橫向則具有號召力和進行性；波浪式具有浮沉不定、徘徊變化等性格特征；小跳具有號角性質，雄壯有力；大跳則富有力度和寬闊感。

《梅花三弄》的旋律主題是以中國純民族的五聲調式作為旋律音符，大跳開始然后是橫向平行的音符組合，以二度為銜接音，繼而發展全曲，獨具中國民族音樂特色。全曲共有十段，可分為兩大部分。主題三次分別在第二、第四、第六段出現。合理、方整、對齊、規范。充分體現琴曲的嚴謹、關聯性。

第一，引子旋律。第一部分包括前六段，主要采用循環再現的手法，亦即以“三弄”為核心的部分；第二部分包括后四段，音樂的發展側重于此。全曲通過這兩個部分并運用各種對比手法，描繪了梅花在靜與動兩種狀態中的優美形象。

樂曲第一小段是全曲的引子，音調親切優美，節奏則具有平穩舒緩跌宕起伏的對比因素，精煉地概括了全曲的基本特征：

這段在古琴低音區出現的曲調，音色渾厚明亮。前十二小節以五度、六度的上下行跳進音程為特征的旋律，結合穩健有力的節奏，富有莊嚴的色彩，仿佛是對梅花的贊頌；后十四小節多用同音重復。附點節奏的運用使節奏富于推動力，似乎梅花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起來。樂曲開始，即一弄的準備旋律，共二十六個小節，旋律以平行和小跳為主，為我們設計了一幅寒風凜冽、風雪驟來的冬季。此時，萬物失色，群山枝多葉少，世界灰蒙蒙一片，但卻正是各種梅花盛開的季節。樂曲中的“主人公”——梅花，透過寒雪，盡情地以各種姿態展示自己的容貌和顏色，無論是紅、粉白，還是粉紅、梅紅……在雪中映襯得分外妖嬈，迎風迎雨，花枝招展，一瓣瓣，一朵朵，千朵萬朵，壓著枝條，風一吹，搖曳起舞，動人心弦。此時，旋律表現了梅花美麗、芬芳、純潔、耐寒的音樂形象美。因為以特有的民族調式作為支撐，樂曲旋律少了不穩定的音，多添了穩定性，更能表現梅花在迎風雪樂觀、沉穩的音樂形象，給人一種莊重、肅穆之感，賞梅之心，愛梅之心，敬梅之心油然而生，也為往后二弄的高潮和音樂沸點做了有效的鋪墊。再加上是以緩慢的八度和音奏出的旋律，音樂形象更顯豐富，深沉又曠遠，隆冬時節，整個世界都一片肅穆；五、六段的跳進使音樂開闊，氣氛不覺莊嚴起來。

第二，一弄迎雪——梅花開。泛音的出現是一弄的開始，此泛音主題共出現三次，三次分別在不同的徽位出現，并以“高聲弄”、“低聲弄”、“游弄”的技法來奏出。旋律則采用大跳和舒展的節奏的融合，顯得開朗遼闊，富于頌揚性。三次出現各有特色，也表現出了不同的音樂形象之美。首先，是“一弄”的泛音，每一個都很細致地讓人感受到聽力的沖擊，這種沖擊，以旋律泛音來表現的，像一滴滴、一串串、滿天飄落的雪，落在梅花上，體現了冰雪的晶瑩剔透感，更體現了梅花剪雪裁水，一身傲骨的音樂形象。第二，純的泛音猶如高潔的梅花——安詳而又從容，刻畫了梅花在嚴冬群芳盡謝時，不畏嚴寒，獨自傲雪盛開的神韻。樂曲開頭先是五度跳進，之后是兩個同音的平行進行，再加附點的十六分音符奏出的音樂旋律。繼而，再以此為發展，改變音符的排列，多加一些相鄰音，使小節內的音既統一又有對比，但繼續保留主音“5”音，使樂曲的主題鮮明，形象生動，最后也是回到主音上。音符的變化始終圍繞主音“5”來進行的，樂曲的構思是十分嚴密和注意旋律上的審美效果的，這是《梅花三弄》旋律的一大音樂特點，也說明了古人的審美情趣十分高雅，治學態度也是十分嚴謹的，這一弄是高聲弄。樂曲平靜而安寧。

第三，二弄喜雪——梅花舞。二弄時，主旋律與一弄相同，但右手的旋律轉入低八度來演奏同樣地旋律，而左手用小撮奏出，移動的三度疊置音構成的音程。右手很明顯是主旋律，左手則以伴奏音型伴奏，仿佛是用左手表現紛紛的雪花落下來。在紛紛飄動的雪花里，梅花一朵朵地綻放著，并帶有風吹枝動得旋律美。左手太穩了，襯著右手的旋律，為我們勾畫出了一幅美麗動人的畫面：風中雪里，梅花“笑逐顏開”，雪壓梅枝，枝隨風擺，有的像白云，有的像少女粉紅的臉，有的像酒漢的醉臉，有的像層層浮雕，像山，像立體的各種動物。我們或許不一定能彈奏這美妙的天籟之音，但我們能欣賞。欣賞中，我們為《梅花三弄》的旋律所牽引，這動人心弦的樂音，帶給我們美的享受，來自耳朵、眼睛、心靈。

第四，三弄剪雪——梅花頌。主題旋律音調第三次出現，也就是三弄時，音樂情緒達到了高潮，大量的刮奏和八度勾托的連續使用，是在表現梅花在嚴冬寒雪中高歌、樂觀、自信，并呼喚春天一定來臨的喝彩的音樂形象，進行了熱情的謳歌，音樂形象在此處是熱烈的。

我們不應該忽視，同樣的音樂旋律表現出了三處不同的音樂形象，而每一處又都是那么恰如其分，并能層層遞進。使高潮“三弄”處更生色是因為前兩弄的音樂旋律的演奏方法所作的鋪墊，通過不同演奏方法的對比，使整個旋律更有層次感。而三段主題旋律的布局這么地完美，我們不得不驚嘆古人的藝術表現力和想象力，名曲的生命力是無限的，正因為有了音樂旋律的美，才能襯托音樂形象的美。

在分析《梅花三弄》的旋律美所表現的音樂形象美中，我們還不能忽略了這“三弄”主題的三段中，音樂之間穿插的銜接音樂旋律，此處旋律都加入了古琴曲里特有的回滑音，每處音樂旋律都選擇在低音旋律進行，這些回滑音更加入了速度上的變化作襯托。以第一次速度慢，第二次速度快，形成對比，聲音委婉而低沉，展現了冰雪落在梅花上，而梅花迎風迎雪弄雪弄冰的音調，所有音調都采用了中國民族調式來完成，叫人感嘆梅花的堅強和勇敢的同時更驚嘆中國音樂所具有的豐富生動的表現力。

不同的曲作家常常會因為自身不同的審美情趣，采用各種形式不同的節拍框架，作為其創作音樂中重要的音樂表現手段，而這些手段往往是確立音樂形象、豐富音樂形象的重要因素。古琴曲梅花三弄采用了以四分音符為一拍，每小節以二、三、四、五拍的形式，拍速的轉換和奇偶數重音關系的不規則交替形式，能造成節拍框架的多變性和在音樂表現中的豐富性，使音樂形象更鮮明、生動、形象飽滿而耐人尋味。而統一的四分音符為一拍，使樂曲的重音始終保持和明顯確認。音樂的可量性非常清楚，這與整首樂曲采用的中國民族調式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是梅花三弄的又一音樂形象美。

《梅花三弄》從歷史典故、民族旋律、節拍、傳道音色的理念中，為我們展現了梅花剪雪裁水、一身傲骨的音樂形象，折射出堅強不屈、情操高尚的鮮明的人格美，豐富了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研究。

注：本文受廣西壯族自治區教育廳2010年科研立項項目“中國古琴曲音樂教育價值的研究”（201010LX527）和梧州學院教育教學改革項目“高校音樂鑒賞教學的美學思考與實踐”（wyjg2010c031）資助

（作者簡介：尹靜靜，梧州學院講師，廣西藝術學院音樂教育理論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