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審計應對地下錢莊新特點的策略研究

【摘 要】 早在2005年，國家審計就關注了地下錢莊這一題材。隨著網絡社會的發展和人民幣國際化地位的日漸確立，地下錢莊也隨之變化。因此有必要在科學審計理念指導下，針對地下錢莊新的發展趨勢和特點，總結并適時調整國家審計應對地下錢莊的方法和手段，充分發揮國家審計在國家治理這個大系統中的“免疫系統”功能。

【關鍵詞】 國家審計； 地下錢莊； 網上銀行； 風險防范

對于國家審計而言，地下錢莊是個老話題，也是個熱點問題。近年來，一方面，在全球經濟一體化、國際流動性泛濫、人民幣升值預期和國際化地位日漸確立的背景下，我國跨境資金流轉頻繁；另一方面，隨著網絡社會的不斷發展，通過互聯網劃轉的資金數額呈幾何數量級增加。與此對應，地下錢莊運營者針對我國銀行業務供不應求、風險防范薄弱及監管措施不完善的弱點，借助網上銀行等新型交易方式隱蔽性、虛擬性、即時性、便利性等特點，大規模拓展其非法業務，對我國金融穩定形成了新的挑戰。因此國家審計機關應深入研究地下錢莊出現的這些新情況、新問題，探索合適的監管措施，防范金融風險。

一、地下錢莊發展的新特點

通俗地講，地下錢莊是未經國家有關主管部門審核、批準，從事非法金融業務的機構或組織，業務范圍包括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非法借貸、高利轉貸、非法買賣外匯、非法典當、非法私募基金等。其運作特點是經營隱蔽、功能齊全、方便快捷。隨著網絡社會的發展和人民幣國際地位的日漸確立，地下錢莊呈現出一系列新的特點。

（一）網上銀行成為地下錢莊高效運作資金的新興平臺

近幾年，國內有關部門披露的地下錢莊案件多數利用網上銀行進行資金轉移。以網上銀行為操作平臺的優勢是效率高、轉賬及到賬速度快、手續簡單、費用低、突破時間和空間限制，避免與銀行柜臺工作人員直接接觸，有利于身份保密。例如，2009年，地下錢莊運營者利用某網上銀行在短短半年內實現了將涉及國內多個地區的140多億資金從對公賬戶劃轉至個人儲蓄賬戶。又如，近年查處的年非法經營額高達320億元的深圳鐘氏地下錢莊，也是采用網上銀行進行操作的。目前地下錢莊已借助互聯網平臺從珠三角、浙江溫州、福建僑鄉等地逐漸向郊區、農村蔓延。

（二）第三方支付成為地下錢莊資金流轉的新渠道

第三方支付是指一些和國內外各大銀行簽約并具備一定實力和信譽保障的第三方獨立機構提供的交易支付平臺。它隨著我國電子商務的繁榮而出現并得到迅速發展，成為網絡社會中的熱門交易平臺。2010年國內第三方支付交易平臺發生的市場交易額達1.13萬億元，環比增長95%。但采用第三方支付進行資金結算時，資金是完全通過在第三方支付企業開立的“虛擬賬戶”劃轉，判斷資金的真實用途異常困難。因此第三方支付容易被地下錢莊利用，成為其資金流轉的新型、隱蔽渠道。具體原因是：第一，資金來源被隱藏。用戶可以用不記名的充值卡向第三方支付賬戶充值，把資金注入虛擬賬戶。不記名的充值卡類似現金，無法追索來源。第二，交易鏈條被割裂。第三方支付企業參與結算業務時，交易過程被虛擬賬戶分裂為兩個獨立交易。因此即便發生在同一銀行，也難以確定資金的往來關系。第三，一旦取消交易，資金鏈條更不清晰。當買賣雙方的交易被取消時，付款人可以將資金從虛擬賬戶轉回銀行賬戶，而資金轉回付款人的哪個銀行賬戶由付款人選擇，即資金可以不回流至交易發起時的銀行賬戶。

（三）“網絡借貸”成為地下錢莊獲取高額收益的新工具

盡管中央銀行執行穩健貨幣政策，控制貨幣總量、優化信貸結構，但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尚未有效解決，中小企業轉而在民間借貸市場獲取發展資金。而國外熱錢相機借助地下錢莊，進入國內民間借貸市場，獲取高額資金回報。目前，民間借貸市場已開始借助互聯網，開辦各種各樣的“網絡借貸”網站，打著高科技資金流轉的旗號提供借貸平臺，實際上很多貸款方是由地下錢莊運作并提供資金的。

（四）混入證券、保險等非銀行領域的資金成為地下錢莊監管的新難點

由于銀行業機構反洗錢工作開展較早，工作體系日趨成熟，而證券、保險、信托等行業對可疑交易的監管經驗相對欠缺，因此，少數地下錢莊組織通過證券賬戶等進行洗錢。例如，通過分析某證券公司資金賬戶流水發現，個別證券資金賬戶長期閑置，沒有發生任何證券交易，卻頻繁進行大額資金收付，涉嫌為地下錢莊轉移相關資金，從事洗錢活動。

（五）新型犯罪依托地下錢莊轉移資金

地下錢莊的隱蔽性、快捷性、匿名性為洗錢提供了便利條件，成為恐怖活動、走私、賭博、偷渡等各種犯罪活動的洗錢渠道。例如，陳氏三兄妹操控的重慶市特大地下錢莊成為國內賭徒兌換外匯，并向境外賭場還款的中轉站。又如，震驚中外的廈門遠華走私洗錢案中走私黑錢被送到晉江的“東石麗”地下錢莊，“東石麗”通過境外合伙人按黑市匯價支付給遠華境外公司相應的美金和港幣，金額達120億元人民幣。此外，出口企業通過地下錢莊轉款騙取出口退稅，三資企業通過地下錢莊轉移資金偷逃稅款，這些行為都是國家嚴厲打擊的犯罪活動。

（六）人民幣的逐步國際化和境內外對地下錢莊的界定不一客觀上推動了地下錢莊的發展壯大

由于我國經濟實力的迅速提升和經濟總量的不斷增大，人民幣逐步國際化，周邊鄰國和地區普遍接受人民幣作為硬通貨。同時，境內外多數國家和地區對地下錢莊不作違法犯罪方面的界定，造成對地下錢莊難以進行有效監管。例如，一些人民幣從新疆以現金形式流轉到鄰國，成為非法組織甚至是恐怖活動的資金后盾。盡管打擊恐怖主義是全球共識，但對于地下錢莊的監管，不僅存在如何監控現金流轉等技術難點，而且各國法律對這類行為定性也存在較大差異。又如，盡管內地與香港之間存在著龐大的地下錢莊資金交易量，但因香港地區對找換店等形式的錢莊不作違法界定，因而很難進行協同打擊。

二、國家審計積極應對地下錢莊的必要性

（一）研究地下錢莊是國家審計的本質要求

劉家義審計長2011年7月7日在中國審計學會第三次理事論壇上指出，國家審計實質上是國家依法用權力監督制約權力的行為，其本質是國家治理這個大系統中的一個內生的具有預防、揭示和抵御功能的“免疫系統”，是國家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該理論要求國家審計要有前瞻性，提示可能存在的金融風險和危害金融業健康發展的風險因素，維護國家金融安全。地下錢莊雖是民間金融力量自我發展的客觀存在，在多數國家也屬合法的金融形式，但現階段就我國國情而言，其游離于政策監管之外，為犯罪分子轉移贓款提供了方便，擾亂國家經濟金融秩序，導致國家宏觀調控政策失靈，還容易因非法債務糾紛引發治安問題和其他犯罪，存在一定的社會隱患，影響國家穩定。因此深入研究地下錢莊的新特點，加以合理引導，并及時預警防范其中風險，符合國家審計的本質要求。

（二）地下錢莊與民生問題關系密切

國家“十二五”規劃將民生問題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突出表現在收入分配、就業、公共服務、醫療、教育、社會保障等方面。同樣，審計工作要堅持把維護人民利益作為根本目標，要關注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熱點、難點。而目前地下錢莊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合法金融機構的運作和正常的融資渠道，更重要的是地下錢莊與社會大眾有廣泛而密切的聯系。如何站在民生的角度治理地下錢莊，國家審計需要審慎對待。

（三）經濟社會發展形勢的需要

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國家審計面臨許多新形勢和新要求，國家審計應當主動研究這些新情況和新問題，積極采用適當的應對方法，順應社會發展，有效服務經濟社會。地下錢莊在新形勢下呈現出新的特征，正需要從事金融審計的人員認真分析研究，學習、分析業務特點、業務流程，從實際出發，尋找有效路徑，通過適時調整相關政策，完善金融制度法規體系，堵塞監管漏洞，維護金融安全和社會穩定，真正發揮審計“免疫系統”功能。

三、國家審計如何應對地下錢莊的新特點

目前，對地下錢莊存在不同認識，一種觀點是地下錢莊集聚了大量民間資金，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民營企業的資金短缺問題，資金能夠高效流轉、合理配置，應使地下錢莊合法化；另一種觀點是地下錢莊違反國家法律、影響金融穩定，要嚴厲打擊。筆者認為應從國家審計的本質出發，在實際工作中疏堵并舉，區分不同情況，有針對性地采取措施，充分發揮審計“免疫系統”功能，防范金融風險，維護國家安全。

（一）針對網上銀行特點，由IP地址入手獲取地下錢莊經營者相關信息

網絡銀行已成為地下錢莊跨越式發展的主要技術平臺，國家審計應研究這類網絡交易方式，并采取相應措施。目前，網上銀行交易必須先連接互聯網，再登錄相關的銀行網站進行操作。上網方式主要有ADSL、有線電視寬帶、光纖、無線上網、局域網、Model撥號等，這些上網方式下的每臺計算機盡管每次聯網時IP地址可能不同，但一般情況下，一臺上網的計算機在維持聯網狀態的時間段內，是擁有一個固定IP地址的，因此，利用IP地址獲取地下錢莊經營者相關信息是可行的。

據了解，中國農業銀行等多家銀行均保留了用戶每次網上銀行交易的IP地址。審計人員可下載包括IP地址在內的網上銀行交易數據，根據IP地址分類匯總，重點關注那些對應一個IP地址的大量銀行賬戶，從中篩選出交易集中頻繁、金額較大的，即可排查出涉嫌從事地下錢莊非法經營活動的可疑賬戶。再進一步通過IP地址直接獲取地下錢莊工作場所的地址乃至相關人員信息。此外，還可以向電信部門提供IP地址獲取相應的MAC地址，從而確定交易使用的電腦，鎖定電腦的使用者或所有者，確定涉嫌違法從事地下錢莊的相關人員和相應的工作場所，進行查處。

（二）結合地下錢莊資金運營規律，利用計算機審計手段鎖定地下錢莊資金運作賬戶

操作地下錢莊的不法分子通過控制眾多個人和對公賬戶，利用先進的支付結算方式在全國范圍內迅速調動資金，形成錯綜復雜的資金流，傳統審計方法對此無能為力。審計人員只有總結資金運作規律，通過對運作資金數據的科學處理和分析，使用資金追蹤法提煉可疑賬戶的資金收付特征，才能精確定位、全面出擊，系統地發現大額資金的異常流動，為打擊地下錢莊提供準確的線索。

根據以往的審計經驗，我們總結出地下錢莊運作的一般規律是：企業的資金進出量與企業經營規模嚴重不符；企業資金來源于多家企業，資金性質難以確定；企業通過網上銀行實時、大量劃轉資金，并刻意控制單筆劃轉金額；集中收到資金的企業即時通過網上銀行向多家其他企業劃款，再將資金迂回劃入一些企業后，以工資等名義通過網上銀行轉至某些個人賬戶并大額提現或違規投資。通過多年的經驗，我們發現多數大型地下錢莊往往存在對公賬戶資金轉入個人賬戶提現的業務環節，審計人員若發現巨額資金流動有此特征，就能夠判斷背后很可能存在地下錢莊。

（三）側面迂回與正面攻堅結合，解決提現這一監管難題

提取現金是查處地下錢莊面臨的重大難題，審計人員常常遇到提現就束手無策。對此，我們應創新審計思路，可采取兩類較可行的對策，一是將審計重點調整為關注交易客戶。目前，公安部門對于將巨額資金從對公賬戶轉到個人賬戶后提現的案件，已將關注重點由提現環節轉移到與地下錢莊賬戶交易的對公賬戶，由此挖掘這些對公賬戶對應的客戶。因為提現活動沒有違反外匯管理法規，難以適用法律進行打擊，而關注交易客戶則可以找到出口企業、三資企業和澳門賭客等相關交易客戶，從而認定莊主的違法行為。因此審計機關也可以借鑒他們的經驗，將關注提現轉移到關注交易客戶的性質，從原先的對提現束手無策到以地下錢莊客戶作為突破口予以關注。二是嘗試與人民銀行等部門聯合采取新技術破解這個難題。例如，針對邊境地區存在通過地下錢莊將人民幣現鈔運至境外支持非法活動這一情況，可考慮在這一特定地區印制特殊冠字號或加特殊隱形標記的人民幣，以追蹤其流向，便于查處；針對地下錢莊采用大量個人銀行卡大額提現的現象，可以考慮通過在自助柜員機安裝攝像頭進行頭像采集，并集中比對分析，建立頻繁大額取現的重點人員人像資料庫，再結合戶政系統進行人像比對，追蹤至相關地下錢莊工作人員，從而挖掘出整個地下錢莊。

（四）樹立大金融觀念，加強與金融監管機構的信息交流和共享

審計機關應加強與金融機構及金融監管機構的聯系，開展相關審計項目時，可以考慮取得銀行、證券、保險等不同行業的大額交易分析報告，并作綜合系統分析。例如，對證券公司的大額資金流水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可根據業務類型計算非交易類型業務的占比，從而發現長期沒有任何交易，但頻繁發生大額資金收付的證券資金賬戶。具體思路是先按客戶分類分別統計出只有資金轉入轉出操作的非交易業務次數和所有業務次數，再分客戶計算非交易業務占所有業務次數比例，篩選出非交易業務占比很高的客戶，表明這些客戶資金賬戶幾乎全部用于資金轉入轉出操作，并不發生實質交易行為，即為審計人員值得關注的可疑賬戶。

（五）完善相關法規和配套措施

1.完善處罰地下錢莊的法律配套措施

目前，我國處罰地下錢莊的罪名主要是非法經營、非法買賣外匯、洗錢等，但對應一定的立案標準。例如非法買賣外匯對應的立案標準是非法買賣20萬美元以上或贏利在5萬元以上。若將單筆交易控制在20萬美元以內，且事先確定詳細交易方案，只要不被當場抓獲，或缺乏有力的書面證據，犯罪分子就能逃脫法律制裁。因此對于未達到立案標準的行為及時出臺配套的行政處罰規定加以銜接。

2.健全第三方支付制度

應在中國人民銀行2010年出臺的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及實施細則基礎上，要求第三方支付企業健全客戶識別制度，對客戶的身份信息、資信狀況、業務范圍作必要的了解和審核；完善網絡支付系統統計與信息披露制度、信息報告與備案制度、現場與非現場檢查制度；實時監控交易，關注多次通過不記名的充值卡向虛擬賬戶充值以及頻繁取消交易的情況，建立大額可疑交易報告制度等，減少第三方支付的非法行為。

3.優化中小企業金融服務體系

加強對中小企業、微小企業的扶持力度。對于一些服務當地經濟建設的地下錢莊，可以考慮通過對其規范、收編，納入國家金融體系監管范圍，如允許民間資本參股區域性中小商業銀行，解決民間資本的投資去向問題。同時引導其他合法金融機構提高服務質量和水平，提供優質、便捷的服務，大力發展城商行、農信社等金融機構開展特色業務，加強對中小企業、微小企業的扶持，逐步減少這些企業對地下錢莊的資金需求。

4.發揮工商管理部門對企業的監管作用

針對地下錢莊控制的對公賬戶對應大量“空殼”企業的現象，工商管理部門應加強對注冊登記企業的持續監管，并定期向其他監管部門和銀行通報“空殼”企業名單，實現監管預警信息的共享，以便相關部門及時監控其非法交易活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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