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

李斐 陳星曲

驚蟄后，雨水綿綿。解放公園內(nèi)郁金香仍開得盛，游人卻比平時少。湖邊，沒有屋外吊嗓、練唱的票友，天心禪茶居滿室清凈。順樓梯上二樓，推開門才發(fā)現(xiàn)格外熱鬧，最大的茶室竟然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只能見縫插針站著。眾人都盯著董宏猷，等待他一聲令下，拉開民國以來，武漢首場斗茶大會。

茶怎么斗？

與茶有關，自然是雅事。相傳，斗茶始于唐代，興盛于宋代。福建出產(chǎn)貢茶的茶鄉(xiāng)，每年春季制成新茶后，茶農(nóng)、茶客品茗、排名，比較茶的優(yōu)劣。也有主人邀請三五好友，將泡好的茶盛在茶盅內(nèi)，如品酒般慢飲回味。斗茶通常選擇清明前后，明前春茶上市的時候。

這場斗茶會來得略早，春茶還未冒芽，但卻無礙茶友雅趣，因為斗茶本就是幾位茶友一時興起，呼朋喚友成了事。起初，武漢茶文化研究會和天心禪茶居在每周三下午有雅集，愛茶之人相聚品茗、聊天，董宏猷也是一員。去年，他剛寫完《漢口碼頭》，其中講述了武漢茶馬古道的歷史和茶商故事，轉(zhuǎn)念想到現(xiàn)在繁多的茶樓、茶莊和茶商，突然想借一種形式拉近茶友，“斗茶”的念頭冒出來。

2月過完年，董宏猷把想法透露給茶友，幾個人立刻行動，也沒有特別挑選茶樓，只是招呼相熟的茶人來參加，沒想到大家很踴躍，4家茶樓很快找齊：茶里茶外、味壹茶莊、巴山夜雨老茶館和小樓蓮花。天心禪茶居也樂意讓出場地，請出店里的茶藝師開場助興。董宏猷預想三四十位茶人共聚，沒想到，消息傳開，來了80多人，陸續(xù)擠不進來的茶友只好折返回一樓喝茶。

如訴如泣的古琴聲撫平現(xiàn)場喧鬧，人聲息，煮茶的聲響大了。沉香白煙裊裊，場內(nèi)的目光轉(zhuǎn)向設好的兩處茶席，主泡的茶師已端坐好。董宏猷解釋：斗茶不僅品評茶的優(yōu)劣，而且比試茶藝技巧、茶席高低。所以，一口好茶入喉前，斗的功夫已然開始。

泡的是茶，品的是心

第一輪較量的是茶里茶外和味壹茶莊。無巧不成書，兩家選了同一款茶——武夷肉桂，武夷巖茶當家品種。肉桂骨頭硬朗，入口清苦似藥，若無一定喝茶基礎，很難接受。茶湯入喉，又滾又粘，回甘生津，嘗出它的玄妙。小口飲，茶湯口中打轉(zhuǎn)，感受蘭花、桂皮，不同層次的芬芳。

茶里茶外稱所用肉桂來自牛欄坑，火功重。兩家都用了不錯的肉桂，不過，茶里茶外的茶似隔年復焙，由茶底比較，味壹茶莊略勝一籌，因為味壹的茶葉面整，像緞子烏黑發(fā)亮。但從茶師引導看，茶里茶外又高出一截，10年功力的茶師娓娓道來肉桂的妙處，牽著飲茶者走。“喝茶需要引導。”天心禪茶居的付健說。

巴山夜雨老茶館和新秀小樓蓮花站上第二輪的擂臺。小樓蓮花泡了較罕見的冰島普洱，顆顆芽茶，十分難得。茶湯是透亮的米黃，配合冰雪晶瑩的骨瓷杯，就是意境寒香撲鼻。巴山夜雨老茶館也很用心，拿出的鳳凰單樅，行家一品即知是稀有的高山茶，價格是普通茶的10倍還多。從茶到藝，巴山夜雨老茶館得到了當天評委最高分。

茶與味蕾碰撞時，泡茶者與品茶者的心也在碰撞，濃淡處，知音領會。古琴師萬翔隨行演奏了一支古曲《鷗鷺忘機》，典故出自《列子》，暗啞戚戚的琴聲講述了漁夫與海上鷗鳥情如友。每次漁夫出海，成群鷗鳥都會相迎相伴，漁夫也會毫無芥蒂送上捕到的小魚。一天，妻子要求漁夫抓只鷗鳥回家養(yǎng)。漁夫見鷗鳥便動了心思，喂魚時，一把抓住鷗鳥，其他鳥兒悲戚鳴叫、盤旋散去。抓回家的鷗鳥絕食而亡，漁夫出海后再無鷗鳥相伴。仰天望海，他終于領悟到朋友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