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兩個世界,時而梵音聲聲內(nèi)心清凈,時而繁華喧囂難免煩惱。交錯之間得了一些感悟,時間推移多了一分慧心。驟然發(fā)現(xiàn),寧靜下來的心宛若明鏡,物來則映,何時修得物去不留,了無痕跡,需要的豈止時光,更需大智慧。其實細想一下人生,的確有風景無限,然,有什么可嗟惜感嘆?過客而已。
韓雪,作家,詩人,歸元禪寺歸元文化中心佛教文化工作者。發(fā)愿致力于愛與善的傳播。
那天本是正常的古琴課時間,卻不想計劃外的事務(wù)急著處理,等一切安排妥當,時間已經(jīng)過半。還在工作狀態(tài)一時半會兒靜不下來心,怎么也進入不了角色。老師始終平靜的等我,不發(fā)一言的彈著琴,這讓我看到了一個琴者的平淡祥和。我就在這琴聲中把最后的一點工作安排完畢,感覺著身心由衷的愉悅,等我再操琴時,居然有了意想不到的提升。意外感知很多的妙有是偶得。
關(guān)于古琴,多數(shù)人是從漢陽的古琴臺,那高山流水覓知音的傳說而得知的。倒底古琴是什么樣的,常常會與古箏混為一談。在影視劇里多見古琴的擺設(shè)也有偏差,也因是對古琴的不了解而使然。直到2008奧運會開幕式上,用晚唐時的“太古遺音”琴演奏的《高山流水》,使得全世界人民聆聽到這深沉蘊藉的東方素雅之聲。于是古琴文化在不知沉寂了多少年后再次枯木逢春。而這張引起全世界矚目的千年“太古遺音”琴,在后來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夢中,那渴求有緣能親見撫上一曲的心情,成為一種美好的古琴夢想。所謂“德音之謂樂”,大音希聲,我想張藝謀創(chuàng)意奧運會開幕式選擇用古琴為道具,真是大智慧的選擇。他有沒有想到,正是此舉,使得國人已淡忘的非物資文化遺產(chǎn)的國寶,開始重新被肯定與認識,開始被圍觀追捧,開始被趨之若鶩。這樣的結(jié)果是否在他意想之外。
古代文人對自身素質(zhì)的培養(yǎng)有著非常高的要求,“琴棋書畫”是基本功。“琴者,樂之統(tǒng)也”,琴當之無愧成為雅趣之首。每每想到魏晉嵇康給予古琴“眾器之中,琴德最優(yōu)”的至高評價,以及在臨死前以一曲《廣陵散》作為生命的絕唱之時,我就不得不感嘆,這古琴怎是一件簡單的樂器?它分明承載著無數(shù)志存高遠的有識之士的德操與精神。那信手彈來的不是樂曲是心聲。所以就有了“古調(diào)雖自愛,今人多不彈”的感嘆悵然。再看古人稱彈琴為操,就無不有著深意與道理。操在新華字典里的注釋除了控制與掌握外,還有品行與操守之說。當年讀三國,就曾被諸葛孔明面對司馬懿的千軍萬馬“憑欄而坐,焚香操琴”的超然而極度的震懾。看過無數(shù)影視劇,特別留意這場戲。卻發(fā)現(xiàn)演員表演出來的孔明,總沒有我心目中的那份從容氣質(zhì)。有時會想,他們?nèi)裟芏徘俑鼤偾伲苎莩鑫倚睦锏目酌鳌R虼藙≈械目酌髟趧≈校睦锏目酌髟谛睦铩G僬卟偾伲瑹o論在何種境況之下,都能以真情彈奏出千古佳音。如嵇康如孔明,這需要多大的胸懷與淡定?我想情操一詞會不會緣來于此?
對古琴,我有著前世今生的熟悉。每當老師對我講課,我總感覺是在復習。這種感覺使得我對古琴有著說不出來的依戀與歡喜。最早學習的古琴曲名為《仙翁操》,講的是欲修道成仙的陳摶老祖,在白云深山閉關(guān)修行多年,卻終不能成道。苦悶之極的他找不到解脫之法。機緣巧合時,遇一樵夫點化,于是不再終日枯守深山。在他起身準備云游山水的瞬間,豁然開悟而得道。這首小練習曲是初學者必學的指法課程,我卻從中明白,若想成為琴中高手,也要如陳摶老祖般懂得一轉(zhuǎn)身的豁然。琴者的云游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應(yīng)該是心靈的出離,在起手吟揉間,把世間的山水在指間傾瀉,管它云卷云舒,我自在行云流水間無羈無絆。那信手低眉續(xù)續(xù)彈的雅致,不僅是操琴者的淡泊使然,更是超脫世俗紛擾的自在使然。常常在夜半寧靜之時,焚一支陳年檀香,看自己手指在七弦上游走時的灑脫,聽琴曲的吟揉顫聲在夜深人靜時的婉約,感受著自己與古老文化近距離對話,就有著說不出的美妙。如若此時的心境還沒有完全沉靜,那游走琴弦的素指,定會錯出幾個音符,亂了整個樂曲。
“凡操千曲而后曉聲,觀千劍而后識器”,古琴需要參禪般的苦修與堅持,只有這厚積薄發(fā)后靈光一現(xiàn)的開悟妙境,會意者自是心知肚明。如《楞嚴經(jīng)》云:“如何世間三有眾生。及出世間聲聞緣覺。以所知心測度如來無上菩提。用世語言入佛知見。譬如琴瑟箜篌琵琶。雖有妙音。若無妙指終不能發(fā)”。是啊,即有絕世綠綺在手,你不發(fā)一指,哪來妙音?
很多時候,會和琴友彈琴聽琴,那飄逸著檀香的琴聲總能使共享的時光圣潔而清靜。這人世間若有操琴者聽琴者更有懂琴者,高山流水方不為空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