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杠桿”撬動新加坡的未來

編者按：

夏玉芳校長作為第二批上海市優秀青年校長培養對象曾到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國立教育學院（簡稱NTU-NIE）攻讀教育管理碩士學位。在新加坡一年期間，她深刻感受到新加坡的迅速崛起和快速發展與其重視教育密不可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相信作者對新加坡教育的觀察、體會會給讀者以啟發。

新加坡環境優美、經濟發達，是一個花園城市型的國家，這是大家對現在新加坡的認識。但新加坡在1959年擺脫英國殖民統治時，卻是一個百業凋敝、天然資源匱乏的彈丸之地，甚至連每天的飲用水都是靠馬來西亞供應的。如此一個貧窮的小島卻在短短的幾十年間，一躍成為繁榮富強、政通人和的新興現代化國家，創造了一個又一個令世人矚目的奇跡。新加坡成功的因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與其重視教育密不可分。而這一點，不僅反映在國家對發展教育事業的充分重視上，更體現在所采取的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教育政策的運行機制中。

一、“4個小時，只要4個小時”——及時有效的教育管理模式

某日早上9點，新加坡教育部官員給全國中小學校長發了一個會議通知：定于當天上午10點在南洋理工大學教育管理學院召開全體校長會議。全國共約350位校長接到通知后，馬上準時趕去參加會議（全新加坡1個小時車程基本都能到達）。會上，教育部官員就某一教育改革的問題與全體校長進行了面對面的交流，歷時1個小時。同時，各位校長也認識到問題的緊迫性與重要性，馬上發通知給各自的學校：12點在學校會議室召開全體教職工大會。教育部的會議結束后，校長們馬上返回學校，原汁原味地把教育部會議精神傳達給每一位教職工，也是1個小時。于是，算上校長來回路上的2個小時，兩次會議的2個小時，一項重要的教育決策，非常準確地傳達給全國的每一位教職工，在新加坡，只要4個小時就能做到！

這就是新加坡，地域小——國土面積約700平方公里（我們上海市金山區占地面積就有586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近500萬；教育規模小——新加坡共約有小學200所，中學150所和初級學院14所［新加坡的學制是小學六年，中學四年，初級學院（就是我們的高中）兩年］。正因為新加坡的小，才使其教育有了其他國家或地區無法比擬的巨大優勢。

教育政策涉及教師、學生、家長及社會的方方面面，同時更需要校長、教師等一線教育工作者去透徹領會，正確執行。政策的執行往往會受到人為因素的影響，如果執行過程中環節過多，就可能出現較大的偏差。新加坡的教育政策，經教育部出臺后，無須地方政府這個環節，沒有多少周折，很快就可以傳達給全國各個學校的校長、老師，幾乎做到了毫不走樣，確保了時間上的快速，執行上的準確、高效。即使在政策執行過程中有些偏差，但因為渠道的直接，問題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反饋到決策部門，乃至到教育部的最高行政長官，所以，調整也會很快、很及時。這樣可以很好地避免或最大限度地減小因決策失誤或執行偏差造成的不必要的損失。

與新加坡相比，我國教育政策的傳達與執行途徑就大相徑庭。從教育部政策的出臺，傳達到各省市，再到各地方政府，直至學校層面，要經過許多環節，傳達過程難免會有偏差，同時還夾雜著各級政府及教育行政部門各自的主觀理解，走樣也不可避免。另外，由于國家大，各地區經濟發展不平衡，教育狀況千差萬別，導致執行中也會有很大的差異。這也就從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中國教育政策的傳達和執行不可能達到新加坡的快速、有效、無偏差。

二、人本化的公民道德教育——知行合一才能樹魂立根

探究新加坡教育成功的因素，其中最重要的是，其既吸收了西方先進嚴謹的技術和工藝，又繼承和發揚了東方的價值觀和人生哲學。后者反映在教育中尤其以實行以人為本、知行合一的公民道德教育最有特色。

新加坡拋棄了單一文化教育的原則，不是使用“灌輸洗腦”的方式向大眾普及道德規范，而是運用系統、完善卻不乏新意的個性化公民道德教育，來引導學生從小樹立積極健康的價值觀和人生觀，較好地緩解了東西方文化的沖突和矛盾，從而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民族精神。

根據共同價值觀教育的精神，新加坡規定所有中小學都必須進行切實有效的道德教育。其《公民與道德教育》教材的編排與我國的《思想品德》和《思想政治》課本有著很大的差別。翻開國內的課本，密密麻麻的文字充斥著整個頁面，給人一種呆板、凝重之感。與之相反的是，當你翻閱新加坡學校的課本時，看到更多的是配圖和大幅的空白頁面。明明是教材卻為何沒有具體內容？難道要學生自己填寫不成？的確如此，比如中學三年級上學期的第一個章節——“終身學習與我”，課文的一開頭就讓學生思考終身學習的含義，并將自己的想法填寫在課本空白處；接下來，讓學生回憶自己在成長中發生的變化，自己是如何適應這些變化的，結果又是如何等；末尾部分讓學生根據自己的意愿設計自己終身學習的目標和計劃。這種看似簡單的問題，卻需要學生花費大量時間來思考。除編排格式方面的差異之外，課程目標也讓人耳目一新，如引導學生培養自己的個性、保持友好的人際關系、關愛家庭等，這些內容在我國的教材里是鮮見的。

新加坡公民道德教育處處滲透和傳遞著這樣的思想：新加坡是我們的家園，我們是屬于這里的；我們必須維持種族與宗教的和諧；我們必須維護英才施政與廉政制度；除我們以外，沒有人有責任保護新加坡，我們必須自己保護新加坡；我們必須對我們的將來有信心。課本宣揚的不是大道理，而是鼓勵學生修身養性，不斷提高自身素質，成為一個有競爭力的好公民。

此外，新加坡學校始終堅持道德與實踐相結合的原則，即知行合一，重視教學與實踐的統一，他們認為一個德盲遠比一個文盲對社會更具有負面效應。為了彌補公民道德教育課程在時間和方法上的不足，避免理論與實踐脫離，學校會為學生組織各種豐富多彩的活動，如為各宗教協會或慈善團體募捐、植樹、尊老敬賢等，并提供各類職業模擬培訓和生活指導，以此來拓展公民道德教育的空間，改善公民道德教育的實際效果。中學階段，新加坡教育部要求學生根據自己意愿選擇適合自己的活動，學生每年至少要完成6個小時的公益活動，相應學分計入課外活動記錄。

三、怎一個“考”字了得——校長及教師的考核

4月1日，作為校長的你如果在手機上收到這么一條短信：“恭喜你，年度考核第一名！花紅大大地有！”。這可不是愚人節的搞笑短信，可能是真的。4月1日是新加坡每年公布對校長考核結果的時間，也是對一年來校長工作成果的評價日。同時，學校對每位教師的考核結果也將在4月初公布。這真是令人倍感壓力的4月！

新加坡每年對校長及教師進行年度考核，考核結果都進行排名、公布，并且還與校長及教師的年度花紅（年終獎）直接掛鉤。校長的花紅分ABCD四檔，人數大致比例分別為A:10%，B:40%，C:50%，D:不確定。花紅數量為A:校長年工資收入的50%左右，B:校長年工資收入的30%左右，C:校長年工資收入的10%左右，D:沒有。新加坡的校長及教師都是公務員，教師工資大致分三個檔次：一般新教師工資每月1500新元；資深教師每月5000新元左右；校長年工資是一般教師的3倍，在10萬新元左右，收入差距還是挺大的。而年度花紅最高檔則相當于個人半年的工資，可見獎勵力度是非常大的。難怪新加坡的校長及教師感受最大的就是工作緊張，“壓力很大”！

對于校長的考核，教育部會每年和各片區督學到學校進行，每3年左右會有一次較大規模深入全面的督導評價。新加坡中小學校長每年要進行校內自我評鑒，并向教育部呈送年度報告書。同樣，各科主任也要在每年年終召集各科教師開會，根據會考成績、平時測試成績等，進行學生學習困難問題評估，并寫出報告交給校長，再綜合擬訂明年的全校行動計劃及工作計劃，各層面環環相扣，構成一個較嚴密的考核管理系統。

同樣，學校對教師也要進行考核。學校成立考核小組，由校長、副校長及各科主任參加。對于教師而言，主任的評價起著關鍵作用，因為新加坡的學校學生規模一般都在1500人左右，教職工在150人左右，學校的規模決定了校長不可能對每位教師十分了解，因此主任及中層干部對教師的評價就很重要。當然，教育部規定校長應不定期旁聽每一位教師的課，抽查教師的教案和學生的作業本，組織學生討論會，收集學生對教師的教學評價等，通過這些來了解教師的工作狀況，從而對教師進行比較公正的考評。教師考核的結果須公布，并且在同類教師中排名（類似于國內每學年一次的業務考核的排名，但他們會分成不同年齡組），然后上報上級部門，最后與花紅掛鉤。為了避免校長在教師評審時假公濟私，政府規定校長考評的結論要交由教師本人審閱，簽字后才能生效。如果發生爭議，被考評教師有權向教育部提出上訴。教育部會派人下來調查，然后根據實際情況作出最終裁決，這就從制度上保證了校長及中層干部對教師考核的公正性。

值得一提的是，新加坡的學校對教師的考核在指導思想上有一點與我國有很大不同，即除了工作表現和業績，還要參考當前潛能的評估，看看教師有沒有擔任領導的素質和潛能。潛能評估在教師職業生涯發展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潛能高的教師能獲得更多的挑戰和機會。因此，我們在新加坡的學校常常會看到這樣的現象：普通教師做著部門主任的工作，部門主任做著校長和副校長的工作，而且每一個上級領導遇到自己的下屬超越自己時，絲毫沒有受到威脅與嫉妒感，這是因為如果他真的能培養出優秀的下屬，對自己來說是一種最大的肯定。而通過潛能評估選拔出來的培養對象如果能達到相應的領導工作要求，很快就能順利得到提升，馬上到其他學校擔任部門主任或者副校長職務。這大概也是新加坡的教師不害怕同事超過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新加坡在教育領域的考核排名可真不少，校長考核要排名，教師考核要排名，學校考核也要排名，甚至還要公布。有時報紙等新聞媒體也會把學校的排名公之于眾。與之相比，我國國內雖然也有類似的這些考核，然而將考核進行排名并公布的做法顯然行不通。如果排名后獎金的兌現差別又非常大，就更不符合我國教師目前的心理接受能力，學校矛盾可能也會因此而凸顯甚至激化。此外，由于國內考核制度上的不夠完善、操作中的人情因素等制約，考核時考慮學校和諧穩定的因素成分要比考核本身多，所以不能有效發揮考核的真正作用。因此，我們也驚嘆：新加坡的考核、排名、獎勵制度做得如此成功，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責 編 流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