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

秋桐

在絕對的男權社會，各種千古絕唱中悲情的多為女子，才女的不同，只是用筆記下來讓后人傳唱，從而留下了一鱗半爪。

舊時選美，一般容貌為先，得體其次，在知書上沒有過多要求。至于舞文弄墨、琴棋書畫的多棲才女，不僅不受青睞，有時反為其累。

唐開元初年出生的李季蘭，是個不折不扣的才女。其父在她六歲時試其文采。季蘭以薔薇作詩：“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意思是，這薔薇架子還沒搭好，但是枝葉、花卻已開始向外綻放了。但父親覺得女兒明詠薔薇，實則是待嫁女子心頭亂，于是一聲長嘆：“罷了，女兒如此聰明，長大后只怕會是個不檢點的婦人。”

六歲的小屁孩，會早熟到怎樣？這樣一個混蛋的爹，放在今天唾沫就能淹死他。更混蛋的是，他還因此把女兒送去出家了。

入了道觀的李季蘭，每日作詩彈琴，過得也還愜意，先后邂逅了名士朱放、茶圣陸羽和僧人皎然，彼此之間因志趣相投而暗生情愫也在所難免。季蘭也就成了那些年他們一起追的道姑。因為詩寫得好，她還被唐玄宗召見過，慶幸的是就在她面圣的途中，“安史之亂”發生了。截止到本文發稿，再沒有聽到她的消息。

才女的NO.1應該是宋代的李清照，書、畫皆精，通曉金石，尤精詩詞。在以詞為文化之首的宋朝，李清照可謂獨步一時，被譽為“詞家一大宗”。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是李清照寄給丈夫趙明誠的《醉花陰》，字里行間，秋閨的寂寞與閨人的惆悵躍然紙上，頗有一種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感慨。

但好景不長，接下來的故事可用峰回路轉來形容。朝中新舊黨爭愈演愈烈，一對鴛鴦被活活拆散，趙李隔河相望，嘗盡相思之苦。女真攻破汴京后，南宋偏安東南一隅暫避戰禍。時趙明誠任建康知府，但因在一次城中叛亂中縋城逃跑，李清照覺得倍兒沒面子。并于第二年逃亡江西途中寫下了《夏日絕句》：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趙明誠看到后羞愧壞了，后來死在上任湖州的途中。

故事還沒完，才女之所以為才女，行事自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在守舊如守常的年代，李清照還改嫁過一次，開了風氣之先。新夫是一個叫張汝州的小官。張當時覺得李有錢，所以娶了李。李覺得張是個官，所以嫁了他。后來發現，一個沒錢，一個是買官，就離了。

比李清照略晚一些，有個叫唐婉的，是陸游的表妹兼前妻。因不受婆婆待見，最后被休了。陸游科考短暫失意之時，一次在沈園偶遇唐婉與再嫁夫婿趙士程游玩，回想前情故景，悲從中來，遂在壁上提了一首《釵頭鳳·紅酥手》：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一邊是母親唐氏的逼迫，一邊是深愛的女子委身他人。題詞人的悔恨與傷感，躍然壁上。翌年唐婉再游沈園，看到陸游的題詞，和了首《釵頭鳳·世情薄》以記心情：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不久，舊情難忘的唐婉積勞成疾香消玉殞。陸游則仕途得意，直到晚年才舊事重提，留下許多思戀唐婉的詩句，但終究于事無補。

從才女的命運觀之，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在絕對的男權社會，各種千古絕唱中的悲情者多為女子，才女的不同，只是用筆記下來讓后人傳唱，從而留下了一鱗半爪。更多的悲情，則淹沒在歷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