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影視藝術是信息時代大學生審美娛樂的主要形式,但視聽素養的不足,嚴重制約著大學生影視欣賞的品位。視聽語言是影視藝術外在的表意符號,受眾只有掌握視聽語言的表意特征,才能真正實現與作品的心靈溝通,提升影視藝術鑒賞能力。
關鍵詞:視聽語言;影視藝術;審美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2)10-0152-03
被稱為“第七藝術”的電影自誕生之日起,便以其形象化的審美特征贏得受眾的青睞。據2008年“第十五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調查”顯示,電影幾乎成為了每個大學生成長記憶的一部分:有67.12%的大學生的興趣愛好在電影方面,而“一直沒什么興趣”的僅為3.58%。[1]尤其在網絡時代,信息傳播的便捷性使得觀影成為大學生不可或缺的文化娛樂形式。2012年的一項調查表明,中國新生代(“80后”、“90后”)通過網絡渠道觀影的比例高達83.8%[2],網絡已成為新生代觀看影視作品的首要方式。
然而,與這種大眾化的接受不相適應的是,大學生觀影的層次卻并不高,大多數人看的是熱鬧而不是門道。這從他們偏好的影片類型可見一斑:幾乎所有的相關調查均顯示,大學生熱衷的影片類型多是喜劇片、動作片、愛情片,“第十五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調查問卷”問及“賀歲檔期,你傾向看怎樣的電影”,僅有8.63%的小眾化比例傾向于藝術片,而更多的則將青睞的目光投向喜劇片(40.70%)。[2]以姜文執導的兩部影片為例:2010年的商業片《讓子彈飛》獲得6.59億元的票房收入,而2007年執導的文藝片《太陽照常升起》僅得三千萬票房,竟沒收回成本。對此差異,姜文不無感慨地說:“《太陽照常升起》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讓子彈飛》是我送給觀眾的禮物。”一份針對“大學生媒介素養狀況”的調查問卷問及學生對《斷臂山》的評價,61%的學生認同是“同性戀”,僅有17%的學生選擇“人間真愛”。[3]由此可見,影視素養的不足,致使多數學生只能看到影像表面的東西,而發掘不出其有意義的內涵。這無疑影響到了大學生影視藝術接受的審美品位,成為影視藝術審美的制約瓶頸。
既然是一門藝術,影視存在的價值就不單止于娛樂。事實上,同音樂、舞蹈、繪畫一樣,影視藝術也是人類情感的表現形式。與作家利用文字語言敘寫人事,表達對客觀世界和社會生活的體驗和感受一樣,導演是以影視藝術特有的視聽語言符號為載體完成作品的表情達意的。既然是語言符號,則影視藝術中的視聽元素與文學藝術中的文字一樣,都是語言的能指系統,是思維的現實載體。所不同的是,文字是一種抽象的平面表意符號,對其意義的解讀需由審美者運用主觀思維“再創造”形象。而以聲音和畫面為敘述載體的視聽語言則是一種視聽形象同步發生的立體語言系統,它在銀幕運動的時空里將直觀的視聽形象直接訴諸受眾感官,以形象的逼真性再現和反映生活,直接引發觀眾喜怒哀樂的情緒反應和意義反思。視聽語言的表意形態,與文字語言相比,不需經過思維形式的轉換,因而更接近物質現實的本來面貌。
遺憾的是,并不是所有學生都能理解這種語言系統的意義表達形態。或許正是因為視聽語言形象化的特征,使得觀眾在享受影視藝術盛宴時,往往被其聲勢浩大的視覺場面和震撼人心的音響效果所吸引,而忽略了用心領悟隱藏在這表意符號背后的玄機。由于對視聽語言表意特征認識的模糊,受眾在影視藝術接受時往往囿于淺度觀看的層面,無法對作品意義作出深度解讀。我們應該認識到,影視藝術既然是一種文化形態,它就會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人的價值觀念:好萊塢在實現票房贏利的同時,更在輸出美國思想,進行文化侵略,而后者對一個民族生存的潛在威脅不可估量。所以,應該重視影視藝術的文化傳播價值,大學生需補上視聽語言這一課。
無論哪種語言形式——抽象或是形象的,都是人類思維的物質外殼。人們借助語言的目的是能夠便捷、準確地表情達意,以期實現交際的需要。正如作家錘煉語言的目的是要以雋永的文字吸引受眾閱讀,進而領悟作品內蘊一樣,優秀的導演駕馭鏡頭、音響等視聽元素,其目的不單單是使受眾獲得感官上的滿足,而是要借助這種語言形態去表達他對外部世界的認識和感受。像《2012》這種大場面的好萊塢制作,雖然可以給觀眾帶來極具震撼力的視聽體驗,但這種刺激的感覺過去之后卻不會在思想上留下多少有價值的東西。漂亮的外衣是無法掩飾靈魂的空虛的。以視覺沖擊為噱頭的影視,其藝術成就自然無法如《羅生門》那樣彪炳青史。同樣運用鏡頭,黑澤明是在用鏡頭對人性作出反思,啟迪人生智慧。中國古代文論中的“文質說”很好地解釋了這種語言形式與作品內蘊間的關系:文章之道,以“述志為本”,“文為藻飾”,“為情造文”,而“以文害質”、“文蔚質否”則是創作之大忌。所以,影視藝術欣賞,如果眼光僅僅落在大場面、大制作的外衣上,或津津于故事情節的離奇曲折而忽視作品的內涵,都是背離藝術審美目標的錯誤意行。美學大師朱光潛先生曾用一個形象的比喻說明作品故事與思想間的關系:“第一流小說中的故事大半只像枯樹搭成的花架,用處只在撐扶住一園錦繡燦爛生氣蓬勃的葛藤花卉,這些故事以外的東西就是小說中的詩,讀小說只見到故事而沒有見到它的詩,就像看到花架而忘記架上的花”,所以“欣賞文學,我們一定要超過原始的童稚的好奇心,去求藝術家對于人生的深刻的關照以及他們傳達這種關照的技巧”。[4]影視欣賞同樣需遵循這樣的審美原則。
然而,由于表意介質的不同,視聽語言藝術和文字語言藝術具有不同的美學特征。視聽藝術是“聲畫”的藝術,具有動態性、直觀性和形象性的特點。影視作品的內容和意義,包括思想、人物、情節、意境、節奏等最終是由畫面和聲音傳達出來,而由觀眾的視覺和聽覺感官來接受的。因此視聽藝術往往剝離了文字語言抽象的敘述和描寫,而運用蒙太奇等形象思維方式,通過對場景、動作、對話及細節的描寫,來營造富于表現力的視聽空間。視聽語言這種特殊的表意形態,要求我們在進行視聽鑒賞時,能夠從文本閱讀的審美經驗中走出來,遵循視聽藝術的接受規律,積極調動造型思維,努力發掘聲畫視聽元素背后的文化意義,以期獲得更切合視聽藝術層面的審美感受。
畫面和聲音是視聽語言的兩大主要構成元素。因此在進行視聽藝術鑒賞時必須重視“聲畫”的觀賞價值。這種價值,不僅表現在聲畫效果在感官上的感染力,尤為重要的是要理解這些語言元素在傳情達意上的表現力。
畫面是視聽語言最基本的表意元素。正像欣賞文學必須識字一樣,欣賞視聽藝術首先要理解畫面的意義。表面上,畫面的直觀性似乎易于理解,但若要深入到它的內在意義,卻非易事。因為畫面是形象的,而“形象大于思想”(高爾基),即形象所顯示出的思想意義常常要越出形象自身的意義。比如,《阿甘正傳》中阿甘的奔跑,如果僅僅看到阿甘在跑,而不去理解“跑”的意義,則對這一視覺形象的接受會因沒有超越形象本身而顯得無意義。畫面的表現力是極其豐富的,讀懂每幅畫面的意義是視聽語言素養的基本要求。因此,視聽鑒賞中要細致領悟畫面諸元素——構圖、景別、角度、鏡頭、光線、色彩等的表意作用,尤其應留意具有象征意味的鏡頭,這些鏡頭是揭示作品思想主題的關鍵,集中透視出創作者的藝術匠心。《辛德勒名單》中,穿行在暴行和屠殺的黑白基調中的紅衣女孩,在色調反差中顯得那樣觸目驚心——紅色隱喻了恐怖歲月中對生的渴望。而之后灰色調運尸車上的那一抹紅,則更易激起觀眾對法西斯殘害美好生命的憤慨,對于辛德勒拯救行為的意義就會有更深刻的理解。
視聽藝術的審美是視聽同步的審美,聲音作為聽覺元素,在影視藝術形象體系中發揮著巨大的功能,具有獨到的審美價值。凝神靜聽這些聲音對深入理解作品意蘊有著特殊意義。首先,人物的對白、獨白對于表達作者的觀點和作品的主題都起著重要作用。優秀作品中的精彩對白往往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哈姆雷特》);“All glory is fleeting”(“所有榮耀只是過眼云煙”《巴頓將軍》);“當我們的靈魂穿過墳墓站在上帝面前的時候,我們是平等的!”(《簡愛》)這些經典臺詞給我們以人生的啟迪。用心聆聽這些豐富多彩的人物語言,可以幫助我們深入理解作品的內涵。《現代啟示錄》中庫爾茨上校在氣息奄奄的一刻,于黑暗中雙手掩面,含糊而痛苦地發出“The horror,The horror”的呻吟,振聾發聵,活化了這一人物矛盾絕望的心理,形象地揭示了戰爭對人性摧殘的主題。其次,音響效果不僅可以渲染環境氛圍,也可以對影片含義作出解釋。《拯救大兵瑞恩》的戰爭場面,導演斯皮爾伯格以豐富的聲音質感和多層次空間感將戰爭聲音和自然界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再現了戰爭的狂暴和慘烈,以強烈的聽覺沖擊增強了電影時空的真實感,強化了現代戰爭的殘酷,有效地烘托了主題。再者,音樂是與人類情感最為接近的藝術表現,視聽語言中的音樂元素在奠定作品情感基調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影視音樂的主題往往根據故事的主題而定,因而把握住音樂主題無疑可以加深我們對作品主題的認識。《泰坦尼克號》的主題音樂“我心依舊”,凄美纏綿的旋律將影片“愛情永恒”的主題渲染得淋漓盡致。吳貽弓執導的《城南舊事》,一曲《驪歌》曲詞幽美,那份“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如潺潺溪水流淌心間,恰到好處地烘托出主題,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事實上,影視經典音樂在完成自己的敘事使命后,往往會從影視作品中脫穎而出,以其獨立的審美價值繼續散發藝術魅力,繚繞的旋律也會時時勾起我們曾經美好的視聽體驗。
視聽語言的另一個重要構成元素是蒙太奇表現手法。蒙太奇是視聽語言獨特的形象思維工具,具有完整的敘事功能:它可以將成百上千個不同時空的鏡頭組接成具有完整敘事結構的聲畫集合體。蒙太奇也是影視剪輯的具體技法,不同鏡頭的組接,可以傳遞出不同的立意,從而實現意義的闡釋。如卓別林的影片《摩登時代》的開頭,傾巢而出的羊群和熙熙攘攘進廠的工人的鏡頭組接在一起,暗喻了大工業時代工人像牲口一樣任人驅使的命運。蒙太奇這一視聽藝術獨特的表現手法要求觀眾在進行影視鑒賞時也應具備相應的蒙太奇思維,視聽跟上鏡頭自由轉換的空間節奏,在鏡頭變化流動中激發想象,領悟蒙太奇組接的含義,以此加強對影片內在意蘊的理解。
影視藝術是視聽結合的藝術,影視藝術鑒賞,是一個復雜、動態的審美過程。只有真正理解和掌握影視藝術的敘述語言——視聽語言的表意形態,并以此解讀作品,才能夠真正實現與作品的心靈溝通。著名電影理論家愛因漢姆曾言:“電影、電視的出現對于我們的智慧是一種全新的嚴峻的考驗。如果能夠成功地駕馭這些嶄新的媒體,它將極大地豐富我們的頭腦。反之,它同樣也能令我們頭腦昏昏然。”[5]尤其在商品化泛濫的現代社會,一個“娛樂至死”的商業化市場使得影視作品質量良莠不齊,致使充斥著“煽、色、腥”的“重口味”“宮斗劇”、“穿越劇”大行其道。大學生如果不加辨析地盲目接受,則極易被濃厚的商業化、庸俗化蒙蔽。所以,只有努力提高自身的視聽素養,帶著冷靜、睿智的頭腦觀賞影片,才能夠使自己成為一個有思想、有品位的審美受眾。這不僅能夠提高自身的文化品位,客觀上也是在為凈化影視市場,推進國產影視事業發展做出貢獻。
參考文獻:
[1]周星,宋維才,柳天星,王攀麗,江霞,吳楊.改革開放30周年中國影視與大學生的互動調查問卷分析報告——第十五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調查問卷[J].當代電影,2008,(7).
[2]陽翼,朱筠麗,萬依柳.中國新生代電影大片消費偏好調查報告[J].現代傳播,2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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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光潛.朱光潛學術文化隨筆[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8:231~232.
[5]曹小晶.中國影視理論探微[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6: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