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個作家說過:每個人當(dāng)聽到別人提到自己的童年往事時,心中都會掠過一絲溫柔。哪怕這人是總統(tǒng),這種情感也無法避免。
我深以為是。我很喜歡聽我爸媽講起我小時候的故事,在他們的故事中,我會想那個曾經(jīng)的小小女孩,原來拙笨得那么可愛。心底,就會掠過溫暖的感動。
可惜,歲月流逝,爸媽能記起我小時候的事屈指可數(shù),爸爸便會遺憾地說:“時間長了,你是什么時候會走路,什么時候會說話,我們都忘了。那時也不不知道周歲要抓周,也沒讓你抓一下。要不現(xiàn)在回憶起來多有趣啊。”我安慰他說:“我又不是偉人,以后沒人給我著書立傳的。那些事忘了就忘了吧。”爸爸正色說:“對孩子,能了解自己的成長歷程是件很有意義的事。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把他的成長歷程記下來。長大了作為禮物送給他。”我答應(yīng)下來。
懷著孩子時,我就買來一個漂亮的硬面抄,準(zhǔn)備給孩子記錄下點(diǎn)滴成長足跡,長大后,他會知道自己擁有獨(dú)一無二的童年。
從孩子出世那天開始,我就開始記錄。翻開記錄,元元的成長歷程赫然在目:
他一歲零三個月時能說話的,當(dāng)他喊出媽媽時,全家驚喜交集。
一歲半時,他看夜空,讓外婆給買星星,買月亮,買云。我們嘆言:有志不在年高。
兩歲多時,聽多了故事的他會用許多成語來說話,但也產(chǎn)生了不少笑話。他曾用玩具刀劍打樓梯,大叫“刀槍不入”;他曾吃著蛋飯,說“吃粗茶淡(蛋)飯”:他曾流著鼻涕,說“感冒了,落花流水的。”這些出其不意的童言稚語讓我們開懷大笑。
三歲時,他外婆對他寄予厚望說:“元元,長大了要讀重點(diǎn)大學(xué)哦。”他很認(rèn)真地問:“多重才叫‘重點(diǎn)’?”外婆在思考如何同他講清這“重點(diǎn)”的意思,他一下豁然開朗,高興地答應(yīng)著:“要的,我以后考個千斤重的大學(xué)。”外婆樂好久。
我記錄下生命中重要、有趣的事,日志的內(nèi)容很輕松快樂。興致所至,我還在筆記本上貼上能配文的相片,那時的我,很會自娛自樂,而且為孩子的點(diǎn)滴進(jìn)步倍感驕傲。
兒子三歲后,一次我同其他媽媽聊天,才發(fā)現(xiàn)每個孩子的成長故事都大同小異:到了一歲多點(diǎn),孩子都在牙牙學(xué)語,每個孩子都會有說些搞笑的話……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我有點(diǎn)沮喪,讓我開始懷疑我記日記的意義,兒子的歷程不是獨(dú)一無二的,他只是平常的孩子,有著平常的故事。這樣一想,再看兒子的故事,就不足為奇,連提筆的興趣都沒了。慢慢地,這本成長日志束之高閣。
上個暑期,弟媳要出差,托我照看他的女兒可可。可可一歲零三個月,元元已有七歲半,兩孩子歲齡懸殊太大了,沖突自然免不了。
一日,可可晚上11點(diǎn)還不睡,要強(qiáng)迫她睡她就哇哇大哭,我和元元的外婆就輪流抱著可可在客廳里哄她。在哭聲中,困極了的元元被吵得心煩,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向客廳沖著可可大吼:“睡覺了!不準(zhǔn)哭!”可可被吼聲驚嚇,哭得更厲害了。我批評元元對小孩沒有耐心。元元委屈地說:“她這么不懂事,也不考慮別人,想哭就哭。你們卻不批評她。”我對元元講了可可的“不懂事”是年齡特點(diǎn),每個小孩子小時候都一樣,包括元元自己。
我忽然想起那本筆記本,找了出來。慎重地對元元說:“想知道你和可可這樣小,是什么樣嗎?這上面媽媽都記下來了的。”元元驚喜地過來看,我找出其中一篇,輕聲地給元元讀了起來。
“元元一歲半了。每天晚上,他都要開個人演唱會。我們一家人開始時都會在清脆的歌聲中獲得快樂,可他演唱會持續(xù)時間太久,深夜12點(diǎn)正是他唱得高潮時,我們已厭倦。我們就脫了他外面的衣服,強(qiáng)行讓他在被窩里睡覺,他躺著也唱,唱到高興時便穿得極少從被窩里爬出來,想跳舞……”第一次聽到自己故事的元元邊聽我讀邊笑,然后有點(diǎn)難過地說:“我更調(diào)皮啊,我12點(diǎn)都不讓你們休息。媽媽,給你們帶來這么多麻煩,對不起。”我一把摟著他,說:“哪里,元元帶給媽媽和爸爸的快樂更多。你再看看這幾篇……”
元元靜靜地看著日志,偶爾會被自己的趣事逗笑。他還低呼:“真想不到自己那時這么可愛,這么好玩。”他的小臉上,浮現(xiàn)出了幸福的神情。
可可又哭了,元元一躍而起,我以為他又要吼可可。一把拉住他問:“你要干什么?”
他邊下床邊說急切地說:“我去拿個玩具來逗她。”語氣中儼然透著懂事。
我想今后還要把他的成長日志繼續(xù)寫下去,這份禮物一定要完整地交給已成年的他。我能想象:多年后,他翻看這些日志時,在生活壓力中漸漸疲累的心會輕輕放緩,重新變得柔軟溫存。一如今天他溫柔地對可可一樣。
(作者單位:四川敘永縣兩河鎮(zhèn)金華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