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爹”還是拼搏

拼“爹”還是拼搏？這樣的討論、這樣的糾結也發生在我們學生的身上。中學時代是人生求學成長的重要分水嶺，錯過了中學時代，也許就會錯過人生的方向。這里，我記下我上一屆兩位學生的故事，也許能給這方面的思考以啟示。

（一）不拼“爹”，咱拼搏

學生葉希文家境貧寒，因自卑而性格非常內向，我為開導他做了很多的工作，均沒有如愿。前年春節回家時和父親一起吃年飯，父親憶苦思甜，給我講了一個當年我貪吃的事情，讓我流下了很多的眼淚。到開學收費時，我把欠費的他單獨留在辦公室里，給他講述了這件事。從那以后，他和我建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很尊重我，也很尊重他自己，也從那時，他的眼里開始裝滿了自信。

我對他講，在我們老家，每年春節，親朋好友都會預先約好，聚到一起喝年酒，那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有一次，大家一起喝年酒。桌上有兩個差不多一樣大小的小孩，從衣著來看，一個家里有錢，一個家里沒錢。桌上有很多菜，可能是兩個孩子在一起，吃起來還特別起勁。這時，有人講話了，他用筷子指著那個有錢人家的孩子說，“到底家里有錢，平時吃慣了，吃起來都挑好吃的吃”，又指著另一個孩子講，“到底家里沒錢，平時沒得吃，吃起來都挑好吃的吃”。那時，兩個小孩都在起勁地吃牛肉。他們是一樣地吃那盤放在他們兩個前面的牛肉！

我：一樣的孩子，一樣的吃，怎會得出兩個不同的結論？

希文：因為那個孩子家里窮，人家看不起。

我：這是不是孩子的錯？

希文：是他家里沒錢，不能怪孩子。

我：是因為他的父母沒錢。

希文：可是，也不一定能怪他的父母，因為我想他的父母也一定是努力工作的，只是他們掙的錢不多而已……我的爸爸媽媽就是這樣的。

我站起來，站在窗前背對著他，好久沒有能講出話來，眼里又一次含滿了淚水，不是裝的，是真的往事不堪回首。

當我轉過身來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我——他的老師流眼淚！我摟過他瘦弱的肩膀，緊緊地，說“謝謝你的理解！那個家里沒錢的小孩后來就是你的老師——我”。他也靠在我的胸口哭了，我們都哭了。

我告訴他，一切困難都會過去的，老師還遇到過更多的困難。念高三的時候，我的母親患癌癥去世了，家里一貧如洗，所以填報大學志愿，我都找不收費或收費很少的填，最后被幾乎不收學費的農學院錄取了，再后來到這里做了老師。當時，一起進來的年輕老師都是家里把電腦、手機、摩托配好了給他們的，而我什么都沒有，只是來報到時父親給的家里一套最好的碗筷。我工作十年了，結婚、生小孩沒有用過父親一分錢，全是自己的，雖然買房貸了一些款，但還是買了屬于自己的房子。

我：以后，你也做個老師好不好？

希文：好的！我也像你一樣，爭取做個好老師。你能克服那么多的困難，我也一定能！同時，我還要孝敬父母！

我話鋒一轉：“做老師不一定是你最適合的工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相信自己、相信未來，通過自己的努力，考取好的大學，改變自己和家庭的面貌，活出自己的尊嚴。”

也許是因為故事容易被學生接受，更因為老師自己的故事真實且與面前的學生距離近而容易引起學生的共鳴。我講完自己因貪吃而被嘲笑的故事時，很可能葉希文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很可能也是好強的他內心深處的傷痕，他也迫切想知道到底應該怎么去面對。我沒有告訴他應該怎樣，因為語言的力量永遠都不如行動更有說服力，我對他講了更多我面對困難而選擇應對的方法，如家里沒錢就填報收費少的大學，告訴他總會有辦法來應對困境的。在他的眼里，老師我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一定的成績，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他至少也可以和他的老師一樣。典范的力量是無窮的，看到了我，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預見他的未來。

對葉希文，在日常的學校生活中，我理解他、鼓勵他、支持他，他也逐漸走出自卑的陰影。考上大學后，葉希文常與我聯系，我得知他在大學做推銷，做商場宣傳員等等，我相信困難是暫時的，我更相信他的努力一定不會白費。

大家都說，現在拼啥都沒用，得拼“爹”！可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爹”可拼，難道就不能殺出重圍打個漂亮仗？對于一窮二白的年輕人來說，青春和理想，才是自己最大的資本。未來拿什么去拼？不拼“爹”，咱拼搏。

（二）拼“爹”，更拼自己

學生鄧京飛不是一個成績優異的小孩，家境富裕的他還有點不守紀律，甚至不想讀書。雖然他偶爾也會因為學習上的原因讓老師生氣，但他為人誠懇，很多方面還真沒有紈绔子弟的樣子，而且他也愿意向老師袒露內心。他家住南通，有一次到南通開會，正好是周末，我就繞道到鄧京飛家家訪了一次。

鄧京飛開著他爸爸的汽車來接我，一路上很興奮，對我能到他家里來家訪非常高興。他的家庭狀況，我起先是知道一些的，但真的到他的家里一看，也終于明白了他生活比較低調的原因。那天，我見了他家的兩個廠子，一個廠子剛拿下不久還在裝修完善當中，另一個廠子是他的父母常住的地方。他的父母一直都是那種勤勞、低調的人。我這樣認為是因為他父母住的房間和他爸爸的辦公條件。為了照顧好廠子，也為了業務往來的方便，他的父母把在城里的套房留給了長輩，自己則住在位于郊區的廠子里。從言談中知道，他的父母很注重和鄰里的關系，與員工之間的關系也很融洽。當然，講到這里，興許會讓人產生為什么鄧京飛有時還是不愿意刻苦學習的疑問。我曾經也想過很久，經過一番思索，基本得出結論是他缺乏動力和危機意識，這當然與他的生活環境有著無法割裂的關系。鄧京飛曾經告訴我，他的鄰居說就算他一輩子不勞動，他爸爸掙的錢他也用不完，而且很是羨慕他有個能干的爸爸。也許鄧京飛的父母始終不會知道即便他們刻意的要求孩子積極向上，但鄰居的影響仍無法排除。當然，導致一個孩子缺乏學習動力的原因是多個方面的，但像鄧京飛這樣的情況的確是部分事業較為成功的家庭所頭疼的。

送我回校還是鄧京飛開的車，路上我悄悄打開了他的心門。

鄧京飛：朱老師，我爸爸真的很厲害，今天我帶你看了我們家的兩個廠子。實際上，我爸爸一共有十個廠子。有一次，人家和我爸爸開玩笑，單這么多的地皮就值一千萬。還有你今天看到的我爸爸的那些二手設備。一個浙江的老板和我爸爸開玩笑，比做二手設備還掙錢的就只有賣毒品了，這個利潤很高的。

我：所以，你就很想早一點回來幫你爸爸接手？

鄧京飛：以前，我還看不起我爸爸的這些活兒，現在，我知道這個要做好，其實要動好多腦子的。我爸爸說，有時表面上他在玩，實際上他還是在動腦筋想掙錢的路子。

我：有沒有想過你爸爸這樣的經營方式的不足？

鄧京飛：……（沉思）

我：我們學校邊上有一家恒祥服裝廠，人家的規模和你家相比怎樣？

鄧京飛：朱老師，我知道了，你是說我爸爸沒有把十個小廠變成一個大廠來做。

我：一個大廠的經營和十個小廠的經營有著根本性的差別。你想想，你爸爸是怎樣擴大他的經營規模的？

鄧京飛：我也想過，我爸，包括他的幾個朋友，都是這樣，就是不斷占領地皮，哪兒有個小廠做不下去了，他就去并過來。

我：實際上你爸爸就只是擴大了地皮的范圍，而沒有提高管理的水準。還只是一種低級階段。

鄧京飛：也是的。我爸爸做二手設備，有點兒像一個“倒爺”，就是一買一賣，沒有多少技術含量！

我：難道，你不想把你爸爸的事業提升一個層次？

鄧京飛：怎么提升？我也想過，要是能把他的十個小廠集中辦成一個大廠，這樣競爭能力就會變強的。

我：可是，經營管理的要求也會變高啊！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你爸爸沒有在現在就做這個事情。我剛才到你家還在裝修的那個廠子去看時，就覺得你爸爸實際上還在繼續走增加小廠數量的道路。

鄧京飛：我覺得我爸爸可能是擔心廠子并在一起規模變大以后不好管。

我：十個小廠和一個大廠，其實各有各的好處，但老師認為一個大廠對于經營管理的要求可能要比十個小廠高。我想，你還是要好好學習，爭取考上一個像模像樣的大學，最好是與企業經營管理有關的，然后用你所學的知識來把你爸爸的十個小廠變成一個大廠來經營，以提升競爭能力。

鄧京飛：朱老師，你說得太好了，我以前怎么沒有想過。我真的應該上一個好的大學，學點東西，要是我爸爸有這個能力，他也許早就辦成一個大廠了。其實，每辦一個小廠也要花很多的精力的，還不如辦成一個大廠，集中起來力量就大了。還有不到兩百天，我是應該抓緊點。

周一到校，鄧京飛向我提了一個要求，請我幫他聯系一個數學老師補補課，因為他覺得他應該利用好最后的時間，起碼考上一個像模像樣的大專。一年以后，鄧京飛考上了一個企業管理的專業，就在南通本地上學，課余時間就到他爸爸的廠里去幫忙，在業務方面也逐漸熟絡起來。我期待著一個新生代的企業家的誕生。

曾在《中國青年》上看到一段話，很感懷——“有爹可拼，干嘛非擰著脖子不拼呢？拼爹也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他意味著你的發展助力在先，后勁十足，只是，請牢記拼爹的幾條守則——你爹是大款，是高官，你就應該奔著貴族的方向去拼，你最好能引領文化風尚，為社會文明進步作貢獻。拼爹本無罪，前提是不要破壞社會公平，踐踏道德底線，不要損人利己。爹只是你的助跑器，它能讓你比劉翔起跑快，但是跨欄的時候，伸腿擺臂還要靠你自己……”

（作者單位：江蘇南通市通州區二甲中學）

責任編輯 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