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教學就其根本目的而言,究竟是一種知識教育,還是人文教育?是為了讓學生掌握一種知識體系,還是要讓學生思考自身與這個世界的關系?在把所有的教育都歸結于知識教育的時代,我們承認知識的豐富性、知識的有用性和知識的個體建構性,但是否忽略了知識的價值性?教育就是生長,知識教育須體現對于生命成長的意義,語文教育終究是為了豐富生命的內涵,是為了幫助精神生命的成長。
“人詩意地棲居于大地上”,荷爾德林的詩句因大哲學家海德格爾的詮釋而廣為流傳。荷爾德林是浪漫主義詩派的開創者,與尼采、陀思妥耶夫斯基、克爾凱郭爾并稱為精神世界的四顆明星。他認為科學技術高歌猛進的同時,是物欲的泛濫、人性的遮蔽、精神的失落,詩人呼喚漂泊的靈魂重新回到自己的精神家園。詩意即是對物欲的抗拒,是與世俗的抗爭,是對工具理性的質疑,是要讓人保持思想的自由和人性的尊嚴。
時代的艱苦、競爭的激烈、生存的壓力轉化為精神的壓力,使人們對日常生活中瑣屑的興趣投以更大的關注。為現實利益而作殊死斗爭,消耗了人的精神的能量,使他們再無自由的心情去領會那較高的內心生活和較為純潔的精神活動。“詩意地棲居”意即回到人本身,回到人的內心。許多偉大的作家都以自己的作品叩問人的心靈,喚醒人的尊嚴,與人的異化抗爭。雨果評價英國大詩人彌爾頓:“他處處指出人類的尊嚴,讓大家看到不論人生如何絕望和墮落,上帝還是在他深處埋下火種,從天上吹來一口靈氣,就能使他復燃,灰燼總不能把他埋葬,污泥總不能使他窒息——這就是靈魂。一
文學是與社會生活關聯度最高的藝術,語文是與學生精神生命成長關聯度最高的學科。文學作品是作家精神人格的表現,滲透著作家的生命、熱血和淚水,文學最深刻的意義在于表現人的心理、情感和靈魂。優秀的文學作品是語文學哥的主要文本,是語文教材的精華。語文教學的過程,并非是學生消極地、被動地接受語言知識的過程,而是主動地、積極地、創造性地參與意義構建的過程。語文教學是學生與教師、文本對話的過程,也是一個審美的感情過程和精神生命成長的過程。語文教學只有讓學生擺脫知識容器的地位,擺脫現實符號的地位,擺脫被訓誡者的地位,學生才能恢復主人翁的地位,成為學習的主體、生命成長的主體。語文教育意味著精神生命的成長。
詩歌是中國文學中產生最早的藝術形式,也是發展最為充分的體裁,詩歌是中國文學的正宗,詩歌是文學的代表。詩歌不僅是語言的精煉,音節的和諧,形式的整合、錯落與意象的鮮明、悠遠,而且具有“經夫婦,厚人倫,美教化”的社會功能。漢語作為表意文字,一字一音,單音獨義,別四聲,有節奏,容易構成審美的意象。語文教師不僅要有“學識”還要有“詩識”,語文教學中文本分析的語言應該是優美的。我國的古典文論,特別是詩論和詞論,本身就是詩,文采斐然。語文教學最忌語言的干癟和八股式的套話,只有詩性的語言,才能表達美好的感情和深邃的思想,才能喚起學生感情的共鳴,讓他們享受審美的快感,獲得精神的滋養。
語文的學習應是詩性的體悟而不是理性的分析。盧那察爾斯基曾經引述過一篇童話故事:蜈蚣是有四十條腿的相當復雜的生物,它雖然復雜,但能夠很好地行使它的機能。但有一次,一只蛤蟆問它:“當你伸出你的第一條腿的時候,你還有哪幾條腿同時向前伸出?當你彎下第十四和第十九條腿的時候,你那第二十條腿的腳掌在做什么?”蜈蚣專心思索這些問題,再也不會走路了。太多意識形態化的說教,太多標準化考試的訓練,太多文章作法之類的規定,結果是學、生不喜歡語文,學不會語文,也泯滅了靈性。語文教師,要警惕“蛤蟆式”的教育。
標準化、數藿北和流程化的理性世界是冷漠而缺乏生機的,唯有詩意的靈性可以拯救。文學最貼近人的本能,兒童來到人間,從媽媽的搖籃曲里,從外婆的民間故事里,語文的種子就開始發芽生長,詩意慢慢滋潤他的心靈。作為母語的學習,唯有奔淌在精神情感的血液里,融合在民族文化的母體里_才能走出認知的盲點,穿越理性的限制,讓詩意伴隨生命成長,也讓生命因此而具有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