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能生
(華僑大學 廈門工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1)
美國文學的先驅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創造了美國文學多個第一。以《間諜》為代表創作了美國第一部革命歷史小說;以《拓荒者》為代表創作了美國第一部邊疆小說和以《舵手》為代表創作了美國第一 部航海小說。為此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被尊稱為“美國小說的鼻祖”。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在總結三十年的文學創作活動時說:“如果說作者寫出的東西有什么會比他本人的壽命更長的話,毫無疑問,一定是《皮裹腿故事集》。”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這一系列以邊疆為題材的小說開創了美國小說的先河,以美國本土的題材宣布美國文學從此開始走向獨立。這組作品按創作時間順序包括《拓荒者》(1823),《最后的莫希干人》(1826),《大草原》(1827),《探路人》(1840),《殺鹿人》(1841)共五部長篇小說。故事主要講的是主人公“皮裹腿”納蒂·邦波的一生。這一系列小說按故事情節:《殺鹿人》主要描寫的是年輕的納蒂·邦波首次出征中的冒險故事,
《最后的莫希干人》和《探路人》以18 世紀英法殖民戰爭為背景,描寫“皮裹腿”的戰斗生涯,《拓荒者》寫的是納蒂·邦波厭惡開發地上的“文明”生活,再次跑進西部森林中去追求自己所熱愛熟知的自由生活的故事,《大草原》描寫的是無地的農民繼續向西部的大草原推進和年老的“皮裹腿”如何在大草原上結束自己的一生。
美國的歷史是西方殖民者在美洲從東部海岸到西部海岸持續拓荒的歷程,是一部白人殖民者和紅人印第安人斗爭并不斷把他們從東趕到西的血累史。美國也就是在不斷的西部開發中逐步建立起來了。美國這一獨特的建國歷史創造了美國獨特的文化,也創造了有別于傳統歐洲人的新大陸美國人。一方面他們和歐洲的祖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信仰同一宗教—基督教,保有歐洲原來的傳統;另一方面美洲大陸的生活又賦予了他們新的性格特征,他們比歐洲大陸的居民更具冒險精神,思想更加開放,個性更加自由。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在《皮裹腿故事集》中塑造的主人公納蒂·邦波正是這些新美國人的代表:他是第一位美國本土英雄,是美國西部開發的先驅,是“小說中第一個真正的美國主人公形象”[1]。美國文學評論家T·R·勞恩斯伯里曾經指出:“‘皮襪子’是美國小說給世界文學增添的具有獨創性的少數人物之一,或許是唯一杰出的具有獨創性的人物。”“皮襪子”是一個“具有高貴品德的低層人物”,他“沒有多少文化,卻具有未受過教育的人身上所體現的文明的最高原則。”
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在《皮裹腿故事集》中塑造的主人公納蒂·邦波是個神秘人物:他是個白人,卻和印度安人生活在一起;沒人知道他的出生來歷,只知道他有著印第安人沉著堅毅的品格和無人能敵的叢林作戰能力;沒受過什么教育,“卻具有未受過教育的人身上所體現的文明的最高原則”。他是信仰基督教的“森林之子”。
納蒂·邦波雖然生活在叢林中,和印第安人在一起,卻同基督徒有著相同的信仰。荒野的太陽把他的皮膚曬的黝黑,但他卻是個地地道道的白人,有著歐洲白人的傳統和習性。他用基督教的教義來指導自己的行為。在《殺鹿人》中,納蒂·邦波第一次和一個休倫族的印第安人在叢林中對峙時,就表現出一個基督徒的正義感和高尚的情操。他心地善良,不忍心殺死暴露在沙灘上的印度安人。在對方躲到一顆大樹后面,正專心致志地往槍里裝子彈時,“殺鹿人”也沒有趁其不備結果他的性命。“殺鹿人的良心不允許他這樣做,雖然方才他自己險些遭到對方的暗算。”“在他看來,暗算一個不備的敵人算不得光彩的舉動。”“不,不——只有紅皮膚的人這么個打法。這不合基督徒的天性。讓相信異教的印第安人先動手,那時咱們再堂堂正正分個高低。獨木舟不應該,也不可能落到他的手中。不,不,應該給他裝子彈的時間,上帝給了他這個權利。”[2]P100“他始終如一地遵循自己質樸的道德準則,并堅定不渝地堅持自主自立的信念和公平公正的意識,無論對敵還是對友,均不失有禮有節的氣度。”[3]在納蒂·邦波身上所體現的這種崇高的基督教道德準則和殖民地當局者的卑鄙殘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殖民地當局為了掠奪印第安人的土地,用盡各種方法欺騙屠殺印第安人,挑起印第安人內部的斗爭。他們用火水來蒙蔽印第安人的意志,用獎勵剝頭皮來引起印第安人之間的互相殘殺。相反,“皮裹腿”雖然沒有什么文化,卻是基督教最忠實的執行者。在他看來不管白人還是紅人都是上帝創造的。他們都是地球上平等居民。他對紅人道:“你用不著怕我,我是個基督徒。我生來就不剝人的頭皮。”[1]“皮裹腿”生性善良正直,其基督徒的思想行為在《殺鹿人》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全書作者讓“首次出征”的殺鹿人經受了三大考驗:第一次參加戰斗并親手殺死敵人;被捕后受到酷刑折磨險遭殺害;最后是朱迪思·哈特的愛情的誘惑。第一戰斗我們的“皮裹腿”像一個紳士一樣,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去結果任何一個生命;在酷刑折磨面前,他大義凌然,毫不畏懼;最后連大美女朱迪思·哈特的愛情也沒有動搖他堅強的決心。通過這些考驗充分表現了邦波的高尚形象,他純樸、正直、豪爽,從而和受過“文明”熏陶的老哈特及赫里的粗魯、殘忍、自私、貪婪形成鮮明的對比,譴責了殖民主義者的生活準則。另外作者還假殺鹿人邦波之口,駁斥了種族歧視的觀點,說:“我可認為紅人跟咱們一樣都是人。他們有他們的天性和信仰,這話不假;可是歸根結底,區別不在這里,判斷一個人應根據他的所作所為,而不能憑他的膚色。”[1]可以說“皮裹腿”在《殺鹿人》中的所作所為充分體現了一個基督教紳士的風范。
“皮裹腿”是森林的居民,叢林就是他的家。“馳騁在西部荒原上的是桀驁不馴的荒原之子,他們與荒原有著特殊的聯系和情感,其個性的發展和命運的變化都與荒原休戚相關。與此相反的是來自東部社會的紳士淑女。西部英雄和高貴的印第安人機智善戰,東部的貴族柔弱無能,東部的女性軟弱嬌小,成為受人保護的對象。”[4]“皮裹腿”在叢林有如魚在水中,雄鷹翱翔在高空,具有極強的適應能力和高超的森林作戰本領。
納蒂·邦波熱愛森林,信仰自然法則,“森林由一只永恒的大手支配著,控制著,它不會欺騙你,不會使你失望”[1]。山巖、瀑布、石灘、叢林、草原都是他的知音。對“皮裹腿”來說大自然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大自然的景色是世上最美的風景。大自然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和神圣的。大自然純凈了納蒂·邦波的心靈,也教給了他很多本領。雖然納蒂·邦波沒有受到什么教育,但卻具有豐富的大自然知識,他是大自然真正的主人,他熟知這里的一草一木。
“皮裹腿”有著和印第安人一樣高超的荒野生活本領,在叢林中他能輕易地識別道路,能憑借大自然發出的種種信號體察到危險和找到目標。在《最后的莫希干人》中“皮裹腿”為保護和營救威廉·亨利堡司令蒙羅上校的兩個女兒科拉和艾麗斯,在原始森林中和以“刁狐貍”麥格瓦為首的法方印第安人展開了一系列追蹤、反追蹤,伏擊、反伏擊的激烈戰斗。在這一系列的戰斗中,我們的“鷹眼”(那時“皮裹腿”已獲得了“鷹眼”的綽號)充分顯示了其作為“森林之子”神奇的觀察力、判斷力和作戰力。在一次追蹤敵人的過程中,科拉想通過折斷樹枝來給自己人做記號,但卻被麥格瓦識破了,他折斷了更多樹枝弄混了記號。但我們聰明的偵察員卻能辨別出折斷樹枝之間的不同而發現敵人的行蹤。“在一匹馬的蹄印附近,我們看到有棵樹靠外面的一根樹枝,被向上折斷了,這種折法和姑娘折花一樣,但旁邊還有許多折斷的樹枝,不過全是向下折的,就像被一只強有力的手硬拉斷似的!因此我斷定,一定是那伙狡猾的壞蛋看到有根樹枝折斷,于是就把其余的也一起弄斷,好讓我們相信,這是一只雄鹿用叉角折斷了這些樹枝的。”[5]“鷹眼”敏銳地觀察力和聰明的判斷力在此彰選無疑。長期的叢林生活經歷使得納蒂·邦波目光銳利、聽覺敏感,能正確判斷自然界中的種種跡象,果斷地做出決策。
“皮裹腿”有著別人不可企及的叢林作戰本領。“皮裹腿”長期和印第安人生活在一起,他和那些優秀的印第安人一樣有著沉著堅毅的品格。無論在何種情況下,我們的主人公都能保持冷靜,不慌不亂。在英法殖民戰爭中,“皮裹腿”作為英方的帶路人和偵察員,顯示了高超的射擊技術和神奇的森林作戰本領,獲得了“鷹眼”、“帶路人”、“長槍”等綽號。納蒂·邦波槍法精準,他的長槍“鹿見愁”讓敵人聞風喪膽。
“庫珀在這5 部小說里創造的這位美國的第一個神話式人物納蒂·邦波,是生活在未經文明開發,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原始森林中的一個獨來獨往、與人無涉的男子漢。”[6]他生來心地純正善良,勇猛過人,做事堂堂正正,為了朋友敢于兩肋插刀,赴湯蹈火。他有印度安人的勇敢沉著,又有基督徒高尚的思想道德。他是馳騁在荒野中的基督騎士.
美國個人主義是美國文化的核心。美國個人主義的中心內容是“自主動機,自主抉擇,通過自力更生達到自我實現。與它聯系最緊密的是平等、自由和競爭的觀念。機會均等和個人自由是實現自我價值的基本保障,而競爭則是實現個人價值的根本途徑。”[7]美國個人主義是美國歷史發展在美國民族個性上留下的烙印。美國的歷史是一部不斷向西部拓荒,開發西部的歷史。在這一轟轟烈烈向西部推進的過程中美國人形成了自由平等的個人主義價值觀。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在《皮裹腿故事集》中塑造的主人公納蒂·邦波所代表的正是美國西部開發的先驅,他們離開文明的開發地不斷地向西挺進去追求自由的,無拘無束的生活。是早期美國個人主義的代表。
“皮裹腿”一開始出場就是一個獵人,他熱愛大自然,對自由自在的狩獵生活充滿向往。他受不了開發區受約束的生活。庫珀在《拓荒者》中描寫了納蒂·邦波兩次救了法官的女兒,開發區的文明人想要把他置于文明人的庇護之下,過文明人的生活,但“森林之子”厭惡這種受約束的生活。邦波在開發區狩獵,卻被控告侵犯了別人的產權而被拘留,出獄后他離開了文明人的開發地,跨上長槍再次走進森林去追求自己熱愛的自由生活。在那里他按照自然的法則生活,再也不要受到人類法律的約束。納蒂·邦波的一生是那個時代人們為追求幸福和自由而向西部推進的生動寫照。
“皮裹腿”的一生充滿著冒險。美洲的西部荒原都是些未開發的處女地,在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自然風光,也有無數你預想不到的困難和危險。在這片荒野之地上,遵從的是自然的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到處都充滿著誘惑和危險。“荒野之子”納蒂·邦波正是在無數次的冒險體驗中逐步成長起來的。他性格沉著堅毅,不管面對什么危險和挑戰,他都能不慌不忙,沉著應對;他做事堅決果斷,無所畏懼,用公平的態度對待他所面對的每個人,不管是敵是友。他擁有常人所不具備的超強的叢林適應能力和作戰能力。他對待女人彬彬有禮,不失紳士風度。
他自由自在馳騁在荒野中,無拘無束,勇敢地面對危險和挑戰。他就像是一面旗幟自由飄揚在美國西部遼闊的疆土上,代表著早期美國人民向西部去追求自由幸福生活的愿望。“皮裹腿”是美國個人主義價值觀早期最生動的代表。
“皮裹腿”納蒂·邦波是“森林之子”,是森林里真正的居民。他熱愛森林,熱愛大自然。他把大自然當作是自己的家,當大自然受到破壞時,他的家也被破壞了。他只能離開被文明侵犯的開發地,一步一步退進大自然的最深處。當美洲大陸被文明的鐵蹄從東部海岸一直開發到西部海岸時,我們的“森林之子”也被一步一步地推向滅亡,最后和他的同伴印第安人一起神秘地消失在大草原中。
“皮裹腿”從小就生活在森林里,和印第安人一起長大。他是按照自然的法則生存的,他受不了文明人的那套生存原則。他曾經多次宣稱自己是信仰基督教的白人,但他歸根結底是個土生土長在叢林中的荒原之子。當白人區的“文明”人向他伸出手要把他置于文明的庇護下,把他文明化時,他都一一拒絕,最后還是選擇了自己熱愛的叢林生活。文明人的愛情也沒有把他同化,他熱愛自由的狩獵生活,受不了文明人的種種約束。他的一生就是在和“文明”的沖突中度過的,他用自己的一生來捍衛這種質樸的天人和諧的生活方式。
“皮裹腿”是大自然在抵御“文明”侵犯的衛士。“皮裹腿”要不是為了果腹是不會屠殺大自然的生命的。他對大自然充滿崇敬,認為大自然是神圣的,不可被破壞的。當他無力抗拒“文明”的侵犯時,他只能選擇離開,去尋找新的未開發的處女地。在《大草原》中,面對著“文明”的西進者對森林的濫砍濫伐、對生靈的濫捕濫殺和對草原的毀滅性破壞時,年老的“皮裹腿”感到憤怒而又無可奈何。“陌生人靜靜地注視著這一行人的舉動。當樹木接連呼嘯著倒下時,他抬頭望著森林上空突然留下的空白,目光中充滿憂郁。他轉身走開,面帶苦澀的微笑,喃喃自語,好像不情愿讓自己的不滿讓別人聽到。”[8]
生態批評家帕特里克·穆菲曾指出:“敘事小說在環境保護方面起的作用絲毫不亞于非小說作品,敘事作品應成為未來十年生態文學研究的重點。尊重自然、保護環境的思想意識不僅體現在純自然作品中(如《瓦爾登湖》),而且在不少現當代小說家的敘事小說中也有明顯表現。”在這個意義上,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通過塑造的“皮裹腿”納蒂·邦波這一人物形象體現了早期美國文學在生態批評上的貢獻。納蒂·邦波是美國文學最早具有生態批評意義的人物形象。
《皮裹腿故事集》中創作的主人公納蒂·邦波是理想化的美國西部英雄。美國文學的先驅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利用這一人物形象不僅向我們全境式地展示了美國西部大開發的生動歷史,刻畫了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西部英雄,而且批判了美國西部大開發帶來的血和淚。
[1]蘭·烏比斯.美國小說五十講[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2]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宋兆霖,郭建中譯).殺鹿人[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5.
[3]陳許.庫珀與美國西部小說[J].山東外語教學,2004,(5).
[4]王巧俐.庫珀及美國西部小說模式的創立[J].上海大學學報,2005,(6).
[5]]詹姆斯·費尼莫爾·庫珀(宋兆霖譯).最后的莫希干人[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
[6]朱乃長.美國文學史上的經典之作《最后一個莫希干人》藝術論[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2000,(8).
[7]端木義萬.美國社會文化透視[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9:52.
[8]Cooper,James Fennimore.The Prairie[M].New York:Mershon,1985:13,6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