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 明
(廈門大學東南亞研究中心 廈門361005)
論印尼恩魯克網絡的形成與發展
輝 明
(廈門大學東南亞研究中心 廈門361005)
印尼;恩魯克網絡;伊斯蘭祈禱團
印度尼西亞是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其穆斯林人口占印尼總人口的88%。2002年10月12日巴厘島爆炸案發生后,伊斯蘭祈禱團逐漸引起了世界各國的關注。伊斯蘭祈禱團的創建過程實際上就是“恩魯克網絡”的組織過程。本文以總部設在布魯塞爾的國際危機組織對伊斯蘭祈禱團披露的信息為主要依據,分析恩魯克網絡的建立過程、組織結構及運作方式,進而深入探究恩魯克網絡與伊斯蘭祈禱團一脈相承的關系。
伊斯蘭祈禱團 (Jemaah Islamiyah或Jemaah Islamiah)是印度尼西亞恐怖組織。美國情報機關認為,伊斯蘭祈禱團是同“基地”組織聯系密切的又一個恐怖組織,是亞洲范圍內對美國最有威脅的恐怖組織[1]。伊斯蘭祈禱團產生于20世紀70年代,是在恩魯克網絡 (Ngruki Network)的基礎上建立的。恩魯克網絡的創始人是阿杜拉·桑卡爾(Abdullah Sungkar)和阿布·巴卡·巴希爾 (Abu Bakar Bashir)。恩魯克網絡的組織過程實際上就是伊斯蘭祈禱團的創建過程。20世紀70年代,印尼各界對這個組織是否存在以及對其稱呼并沒有形成共識。政府稱之為“圣戰指揮部”,印尼主流媒體稱之為“伊斯蘭之家”運動殘余分子。“伊斯蘭祈禱團”這個詞語在法庭的官方文件中第一次出現是在20世紀80年代,但是政府并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這是一個實際存在的組織。其被捕的成員聲稱“伊斯蘭祈禱團”是他們正在構建的伊斯蘭社會的細胞組織,也是建立伊斯蘭教國家的必要步驟。這些小的“祈禱團”社區嚴格執行伊斯蘭教法,在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處于秘密狀態[2]。伊斯蘭祈禱團的本意即有伊斯蘭社會的意思,“伊斯蘭之家”運動的殘余分子試圖通過秘密建立數量眾多的、嚴格執行伊斯蘭教法的伊斯蘭祈禱團,逐步在印尼建立伊斯蘭社會,最終實現伊斯蘭教國的目標。
從“伊斯蘭之家”到“伊斯蘭祈禱團”,其政治理念是一脈相承的。2000年8月,伊斯蘭祈禱團通過的《日惹憲章》稱:“印尼穆斯林作為印尼居民的主體,有權利和義務來維護伊斯蘭教法。伊斯蘭教法是唯一能夠解決所有社會、政治和人性問題的良策。”[3]從中可以看出,二者都是希望在印尼建立一個伊斯蘭教國家。在蘇哈托政府“新秩序時期”(1967—1998),印尼對伊斯蘭教采取了既利用又限制的政策,對伊斯蘭教極端分子則進行了堅決的鎮壓。20世紀70年代開始,“伊斯蘭之家”運動死灰復燃,他們與印尼的軍警爆發了多起武裝沖突。印尼政府采取了堅決鎮壓的措施[4]。
“伊斯蘭之家”運動被鎮壓后,不甘失敗的上層成員通過組織“圣戰指揮部”來網羅已經投降政府的成員,試圖重新復興“伊斯蘭之家”運動。在受到政府的嚴厲打擊后,為了保存實力,他們組織成員轉移到中爪哇梭羅附近的恩魯克村莊附近,建立了隱秘的“恩魯克網絡” (Ngruki Network)。之后,“恩魯克網絡”逐漸發展成現在的伊斯蘭祈禱團。2002年巴厘島爆炸事件正是伊斯蘭祈禱團與基地組織在2002年1月曼谷會議上共同策劃的。此外,基地組織還派遣大量培訓人員負責培訓伊斯蘭祈禱團成員[5]。
伊斯蘭祈禱團雖早已存在幾十年,但并未引起人們的重視,只是從2002年以來,伊斯蘭祈禱團在東南亞制造了多起恐怖事件,才受到世界各國的關注。國外有關的研究遂層出不窮,其中最重要的是國際危機組織 (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發表的數十篇報告,如2002年8月發布的報告《基地組織在東南亞:以印度尼西亞“恩魯克網絡”為例》[6],對伊斯蘭祈禱團正式建立前的歷史、組織結構等有詳盡的論述。2003年8月發布的報告《受到打擊的東南亞伊斯蘭祈禱團依然危險》[7],對伊斯蘭祈禱團的招募方式、與東南亞地區其他組織的關系等等都有詳細的研究。2007年5月發布的報告《印度尼西亞:伊斯蘭祈禱團的現狀》[8],則對伊斯蘭祈禱團近期在東南亞地區的規模和概況進行了介紹。其他還有:新加坡內部安全局于2003年1月發布的一份白皮書《新加坡白皮書:伊斯蘭祈禱團的逮捕行動和恐怖主義威脅》[9],詳細介紹了伊斯蘭祈禱團在新加坡的建立過程、網絡,并勾畫出了伊斯蘭祈禱團的組織結構。Brek batley在《解決東南亞地區伊斯蘭激進主義的復雜性:以伊斯蘭祈禱團研究為例》[10]一書中,詳盡介紹了伊斯蘭祈禱團的意識形態基礎、招募方式、運作形式以及伊斯蘭祈禱團在東南亞地區發展的原因。C.Van Dijk的《禁止伊斯蘭引發的叛亂:印度尼西亞的伊斯蘭之家運動》[11],詳細介紹了作為伊斯蘭祈禱團的前身“伊斯蘭之家”反叛運動的詳細經過、主要人物以及原因。David J.Kilcullen的《1945—1999年印度尼西亞軍隊改革的政治后果:反叛沖突導致的政治勢力分歧》[12],從政治學的角度分析了“伊斯蘭之家”運動產生的原因。Paul J.Smith的《東南亞地區的恐怖主義和暴力沖突》[13],涉及伊斯蘭祈禱團正式組建以前與阿富汗戰爭和基地組織之間的關系。Rommel C.Banlaoi在《東南亞地區的反恐戰爭》[14]中關于伊斯蘭祈禱團的部分,論述了伊斯蘭祈禱團一些主要成員的活動情況。印尼學者Zacbary Abuza《揭秘基地組織在東南亞地區的聯系網絡》[15]一文,詳細介紹了伊斯蘭祈禱團與基地組織之間的關系。Kumar Ramakrishna和See Seng Tan在《巴厘島之后:東南亞的恐怖主義威脅》[16]第一章對東南亞與中東地區的聯系及其對伊斯蘭祈禱團產生的影響進行了論述。雖然國外對伊斯蘭祈禱團進行的研究非常多,但是研究方向多集中于它產生的原因,以及消除伊斯蘭祈禱團的方法,主要是站在反恐的角度上進行的研究,而專門研究伊斯蘭祈禱團的歷史根源和組織結構等的不是很多,對“恩魯克網絡”的研究則較罕見。
國內對伊斯蘭祈禱團的研究更加薄弱,僅有寥寥數篇論文[17],主要涉及伊斯蘭祈禱團的活動、組織結構和東南亞各國的應對措施,缺乏深入的研究。其中只有施雪琴在《印尼伊斯蘭教育中的伊斯蘭因素》一文對“恩魯克網絡”作了一些簡略的介紹。本文擬以總部設在布魯塞爾的國際危機組織對伊斯蘭祈禱團披露的信息為主要依據,分析恩魯克網絡的建立過程、組織結構及運作方式,進而深入探究恩魯克網絡與伊斯蘭祈禱團一脈相承的關系。
20世紀70年代,印尼政府集中打擊“伊斯蘭之家”運動殘余分子組織的“圣戰指揮部”。為了逃避政府的追捕,大量的“伊斯蘭之家”運動殘余分子逃亡到恩魯克附近,創辦宗教學校。恩魯克是中爪哇梭羅附近的一個村莊,恩魯克伊斯蘭宗教學校即以此命名。該校的創始人是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時值蘇哈托政府打壓伊斯蘭教政治勢力,所以部分激進的穆斯林知識分子就利用該校作為掩護并培育政治力量。可以說,伊斯蘭祈禱團正是在“伊斯蘭之家”運動殘余分子組織的“圣戰指揮部”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
20世紀80年代,部分被釋放的政治犯也紛紛聚集到該校。1985年,巴希爾和桑卡爾被迫流亡馬來西亞開展活動。1998年蘇哈托政權垮臺后,他們返回印尼,重新執掌恩魯克伊斯蘭宗教學校。依照伊斯蘭宗教學校的慣例,恩魯克的畢業生也可以到各地建立伊斯蘭學校,因此以恩魯克為中心逐漸形成了龐大的校友網絡。該網絡主要有以下特點:忠于母校及其創辦者;繼承“伊斯蘭之家”運動的精神,致力于在印尼建立伊斯蘭教國;很多成員都是在日惹成立的“穆查希汀理事會”(MMI)①“穆查希汀理事會”(Majelis Mujahidin Indonesia,MMI)于2000年8月在日惹成立,領導人是伊爾旺·奧瓦斯和巴希爾,目標是建立伊斯蘭國家。組織約有1000多名游擊隊員。在印尼各大城市都有支部,尤其是爪哇中西部和蘇門答臘南部。的骨干。
2000年以來,發生在印尼的一系列爆炸案震驚世界。調查顯示,這些爆炸案的主要嫌犯都與伊斯蘭教學校有關,主要來自于恩魯克伊斯蘭學校、魯克曼努爾伊斯蘭學校 (Pondok Luqmanul Hakiem)以及位于梭羅的安魯爾 (An—Nur)伊斯蘭大學。其中魯克曼努爾是恩魯克的姊妹校,是1992年在阿杜拉·桑卡爾的直接領導下成立的,因此其教育思想與課程設置方面與恩魯克一脈相承,其教師也大多來源于恩魯克的畢業生。伊斯蘭祈禱團的許多骨干都來自這個學校[18]。以恩魯克伊斯蘭宗教學校為根基,形成了“恩魯克網絡”。
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都是也門人后裔。桑卡爾1937年出生于中爪哇梭羅,巴希爾1938年出生于東爪哇佐班 (Jombang),從小接受伊斯蘭教育,1963年從經文學校畢業后進入梭羅伊斯蘭經學院宣講系學習。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兩人都是與馬斯友美黨關系密切的“印尼穆斯林青年運動”(GPII,Gerkan Pemuda Islam Indonesia)的領導人。桑卡爾參加了馬斯友美黨,巴希爾則參加了“伊爾薩伊斯蘭組織” (Al-Irsyad)。兩人都積極參加了印度尼西亞20世紀70年代開始興起的“伊斯蘭復興運動”(Dakwah)。1967年,他們和哈桑·巴斯里 (Hasan Basri)共同創辦了“梭羅伊斯蘭復興電臺”。由于這個電臺的反政府言論,1975年被印尼國家安全部門關閉。1971年,兩人共同創建了阿爾·穆克明 (Al-Mukmin)伊斯蘭教學校,1973年這個學校轉移到了梭羅附近的恩魯克村莊,之后便以“恩魯克伊斯蘭學校”(Pondok Ngruki)而出名。1977年桑卡爾由于鼓動他的支持者抵制選舉而被捕并被監禁6周。
在1976年印尼政府檢察官對桑卡爾和巴希爾的詢問中,兩人承認希斯普蘭②希斯普蘭 (Hispran)即下文哈吉·伊斯梅爾·普拉諾托 (Haji Ismail Pranoto)的別名。曾促使他們散播1948年卡托蘇維里約 (Sekarmaji Marijan Kartusuwiryo)的言論。卡托蘇維里約是印尼建國初期伊斯蘭教國運動 (Darul Islam)的領導人,原為地方游擊隊領導人,參加過抗荷戰爭。1948年5月,宣布建立伊斯蘭教國運動,自稱伊瑪目 (元首),在西爪哇發動反政府叛亂,建立伊斯蘭教軍,并控制了西爪哇的許多地方,后中爪哇、南蘇拉威西、南加里曼丹、亞齊等地的叛軍也加入伊斯蘭國[19]。伊斯蘭教國運動失敗后,卡托蘇維里約于1962年才被印尼政府軍捕獲并處決。
1977年2月的第二次詢問中,檢察官認定桑卡爾曾被任命為中爪哇印度尼西亞伊斯蘭軍(Tentara Islam Indonesia,TII)的軍事指揮官。在法庭審判中,桑卡爾承認在他1976年邀請希斯普蘭共同組建一個祈禱團 (Jemaah)以抵制南越倒臺后的共產主義威脅。但是他們拒絕承認曾經散播卡托蘇維里約的言論。這兩個人還被指控發行宣傳圣戰的書籍,拒絕在他們創建的伊斯蘭宗教學校懸掛印尼國旗,拒絕承認“潘查希拉”作為國家的基礎。1978年11月10日,由于與哈吉·伊斯梅爾·普拉諾托①哈吉·伊斯梅爾·普拉諾托是卡托蘇維里約的親密朋友,系“伊斯蘭之家”的低級指揮官。有聯系,兩人被逮捕。
他們被監禁引發的一系列暴力犯罪,都間接或直接與“恩魯克伊斯蘭學校”有關,當時政府稱之為伊斯蘭祈禱團。1979年2月,位于梭羅的一所大學的校長因為揭發伊斯蘭祈禱團組織,導致桑卡爾和巴希爾被捕,之后這個校長被謀殺。以排華而著稱并與軍方有聯系的穆薩·沃曼 (Musa Warman)、來自巴布亞的一個名叫哈桑·鮑烏 (Hasan Bauw)的穆斯林、參與“圣戰指揮部”網絡的“恩魯克伊斯蘭學校”教師阿卜杜勒·烏馬爾(Abdullah Umar)和一個叫法里·高扎里 (Farid Ghozali)的人共同實施了這次謀殺。穆薩·沃曼還計劃謀殺指控希斯普蘭參與“圣戰指揮部”的檢察官和法官。1979年1月15日法里·高扎里在試圖逃跑的時候被政府擊斃。17日哈桑·鮑烏被穆薩·沃曼領導的一個組織謀殺,理由是他試圖組織自己的組織。之后穆薩·沃曼和阿卜杜勒·烏馬爾又實施了兩次搶劫,成功了一次。上述這些就是伊斯蘭祈禱團早期的恐怖主義行為,他們主要通過謀殺手段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到1979年末,政府還不清楚伊斯蘭祈禱團到底是“伊斯蘭之家”的復活還是一個自發的穆斯林組織,或者是桑卡爾和巴希爾領導下的一個組織。實際上這三者都是,只是對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義。有些證據表明在中爪哇,伊斯蘭祈禱團在此時已經初步形成體系。1979年在審判關于上面提到的那個伊斯蘭學校校長被謀殺一案時,一個證人告訴法庭,在日惹地區伊斯蘭祈禱團大約有100多個成員,大部分來自國家伊斯蘭學會。這個組織分為地區 (kabupaten)、分區 (daerah)和省(wilayah)三個級別,用于收集資金和武器。伊斯蘭祈禱團的五個小區的代表是日惹、彭阿西 (Kolon Progo)、斯勒曼 (Sleman)、班圖爾 (Bantul)和古農基都爾 (Gunung Kidul)[20]。
1981年,在審判他們的過程中,政府確定了“圣戰指揮部”與伊斯蘭祈禱團的聯系。1982年法庭對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進行審判,以顛覆罪判決他們9年監禁。1982年末,他們的刑期減至3年零10個月。由于1978年以來就一直被監禁,所以被釋放。1982年至1985年期間,兩人在印尼積極組建“恩魯克網絡”[21]。
從以上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20世紀70年代“伊斯蘭祈禱團”或者說“恩魯克網絡”正處于創建階段,主要是以延續“伊斯蘭之家”為目的,吸收了“圣戰指揮部”的力量,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開始掌握這個組織,以伊斯蘭祈禱團為組織形式,建立嚴格執行伊斯蘭法律的社區,面對政府的高壓統治,則采取恐怖手段來回應。
“恩魯克網絡”主要是由幾個相互區別但又相互聯系的團體構成的。一個是上面討論過的“伊斯蘭之家”運動失敗后,其殘余分子組成了“圣戰指揮部”,遭到打擊后,轉移到了恩魯克,成為20世紀70年代末期該組織最早的組成部分。第二個是80年代初蘇哈托政府鎮壓穆斯林學生運動時,他們在日惹組織了“清真寺青年聯合陣線” (BKPM,Badan Koordinasi Pemuda Mesjid)。這個組織后來與“烏斯洛”(usroh)開始有了聯系。第三個是恩魯克周圍的學生和畢業生,他們在包括桑卡爾、巴希爾、菲克盧汀 (Fikiruddin)和穆扎萊恩薩 (Muchliansyah)等主要傳教士的鼓動下參加了“烏斯洛”網絡。這也是恩魯克網絡的重要組成部分。
“伊斯蘭之家”運動的殘余分子遍及西爪哇、北蘇門答臘、南蘇拉威西和亞齊。日惹“清真寺青年聯合陣線”的成員以南蘇拉威西、龍目島、安汶、西蘇門答臘和楠榜的學生為主要來源。蘇哈托政府對這些成員的逮捕迫使他們逃亡雅加達。之后,雅加達便成為“恩魯克網絡”成員的主要流亡地。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于1985年逃亡馬來西亞后,主要與雅加達的這些成員保持聯系[22]。該組織還與東南亞區域內的諸多恐怖主義組織有著密切聯系。其成員除了到阿富汗受訓外,還到菲律賓的棉蘭老島“摩洛伊斯蘭解放陣線”(MILF)的基地受訓。伊斯蘭祈禱團的主要成員高茲 (Gaos Taufik)是“摩洛伊斯蘭解放陣線”的爆破專家和教練員,并且也是兩個組織的主要聯系人[23]。
“伊斯蘭之家”運動雖然以失敗而告終,但卻對當代印尼伊斯蘭激進主義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不僅為其構建了政治理想,而且在組織建設與行動方式上都對其產生了直接影響。在蘇哈托政府的嚴厲打擊下,伊斯蘭激進主義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鉗制,但其思想和組織并沒有完全被摧毀與瓦解。20世紀70年代興起的“自由亞齊運動”和“圣戰指揮部”(Komando Jihad)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伊斯蘭之家”運動的精神[24]。
“圣戰指揮部”是由阿里·摩爾托普 (Ali-Moertopo)創立的①摩爾托普是印尼國家情報機構BAKIN 的高級官員,是印尼軍方高級和私人顧問,他領導“圣戰指揮部”,試圖復興“伊斯蘭之家”運動。See“Al-Qaeda in Southeast Asia: The case of the‘Ngruki Network’in Indonesia”,ICG Indonesia Briefing,8 August 2002,p. 22,http: / /www. crisisgroup. org /en /Search%20Results. aspx? keywords = Jemaah + Islamiyah。利用印尼國家情報局(BAKIN),“圣戰指揮部”說服已經滲入軍隊和政府中的前“伊斯蘭之家”成員與他們原來的指揮者接觸。國家情報局散播的理論是,1975年越南南部陷落后,印尼處于被共產主義滲透的危險當中,只有重新掀起“伊斯蘭之家”運動才能保衛印度尼西亞。到1977年,政府逮捕了大約185個參與“圣戰指揮部”的人。
哈吉·伊斯梅爾·普拉諾托 (Haji Ismail Pranoto),又名希斯普蘭 (Hispran),原是“伊斯蘭之家”的低級指揮官。他和哈吉·達奴·穆罕默德·哈桑 (Haji Danu Mohamad Hasan)被指控領導了“圣戰指揮部”②這兩人都曾是卡托蘇維里約的親密伙伴,哈桑是“圣戰指揮部”的關鍵領導人,在20 世紀70 年代中期受雇于國家情報機構,與西里旺吉師有緊密的聯系。希斯普蘭是“伊斯蘭之家”的低級指揮官,受摩爾托普指使動員“伊斯蘭之家”成員復興。1977 年1 月被捕,1978 年受審,以反顛覆罪被判終身監禁。之后死于雅加達的一所監獄。See “Al-Qaeda in Southeast Asia: The case of the ‘Ngruki Network’in Indonesia”,ICG Indonesia Briefing,8 August 2002,p. 22,http: / /www. crisisgroup. org /en /Search% 20Results. aspx? keywords= Jemaah + Islamiyah。檢察官指控他們在1970年至1977年間,與包括卡托蘇維里約的兒子在內的6個人企圖在西爪哇建立一個獨立的國家體系。之后,希斯普蘭逐漸開始同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建立了緊密的關系。
“圣戰指揮部”和伊斯蘭祈禱團相互聯系的證據最早是在北蘇門答臘島棉蘭市的關于高茲·陶菲克 (Gaos Taufik)的案子中被披露出來的。高茲·陶菲克被指控是棉蘭市“圣戰指揮部”的領導人。他曾是西爪哇“伊斯蘭之家”運動的一個士兵。20世紀60年代早期,“伊斯蘭之家”運動失敗后,他和其他的成員逃到了北蘇門答臘的一個村莊。根據一份起訴書得知,1975年高茲·陶菲克邀請阿卜杜勒·烏馬爾 (Abdullah Umar)到棉蘭市一個有名的社區領導人家里聚會。在聚會上,高茲·陶菲克指出蘇哈托政府違背了伊斯蘭法律,建議與會人員參加一個嚴格施行伊斯蘭法律的組織伊斯蘭祈禱團,并且希望他們廣泛宣傳。之后被逮捕的涉嫌參與棉蘭伊斯蘭祈禱團的印尼人都是由高茲·陶菲克介紹的[25]。
1982年被釋放后,阿布·巴卡·巴希爾利用自己剛剛獲得的自由開始組建一個新網絡的細胞組織,這些組織主要以實施伊斯蘭教法為特征。1983年他開始帶領被釋放的政治犯到恩魯克,他宣稱要把前些年因政府的大規模逮捕行為而逃亡各地的伊斯蘭祈禱團的成員團結起來,共同為構建伊斯蘭社會而奮斗。
這次是以“烏斯洛” (usroh)運動而聞名。政府指控“烏斯洛”(usroh)運動成員試圖在印尼建立一個伊斯蘭教國家而對他們進行逮捕。這些被捕人員聲稱他們效忠并服從于巴希爾。巴希爾命令他們在各自的村莊或者村莊附近組織8至15人的組織,目的是實施伊斯蘭法律和維持伊斯蘭生活方式。
組織的成員必須遵守巴希爾寫的一本名為《烏斯洛》手冊里勾畫出來的伊斯蘭法律。這本手冊的思想主要來源于在埃及成立的“穆斯林兄弟會”(al-Ikhwān al-Muslimūn)①穆斯林兄弟會是伊斯蘭復興運動的宗教性政治組織。1928年哈桑·巴納 (Hassan al-Banna)于埃及伊斯梅利亞創立,1929年正式成立。最初,他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巴納運動”,后改為“穆斯林兄弟會”。的創始人哈桑·巴納 (Hassan al-Banna),主要是“烏斯洛”成員應該抵制所有的非伊斯蘭性質的機構,例如學校和法庭,抵制非伊斯蘭的法律。巴希爾1985年逃亡馬來西亞后,這個團體就瓦解了,大量的成員被逮捕,其余的則流亡各地[26]。 “烏斯洛”組織是巴希爾親自組織的一個網絡,其目的是為了實驗自己構建的伊斯蘭社會思想。這種運動是對蘇哈托政府嚴厲打擊政治伊斯蘭高壓政策的回應。
1982年獲釋后的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使中爪哇日惹的大學城成為印尼伊斯蘭復興運動的中心。伊朗伊斯蘭革命刺激了這里成千上萬的學生,伊斯蘭研究團體在許多大學興起。恩魯克網絡的核心成員伊爾旺·奧瓦斯(Irfan S.Awwas)是菲克盧汀 (Fikiruddin)的兄弟,現在的“穆查希汀理事會”執行委員會主席。1982年奧瓦斯成為“清真寺青年聯合陣線”的領導人后,公開發行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的審判記錄和評論。奧瓦斯由于這些行為被學生視為反抗政府壓制言論自由的英雄。1983年他在政府的突襲行動中被捕,1986年2月以顛覆罪被判處13年監禁。起訴書稱伊爾旺·奧瓦斯試圖在印尼建立一個像伊朗一樣的政權,并且得到了來自中東的資金援助。還指控他在1979年16歲時是“圣戰指揮部”日惹地區的副指揮官。但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些指控[27]。
“圣戰指揮部”、“烏斯洛”和“清真寺青年聯合陣線”雖然都被政府解散和鎮壓,但是他們已經相互聯系糾結在一起形成了松散的“恩魯克網絡”,這個網絡以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為核心,成為之后“伊斯蘭祈禱團”建立的基礎。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1985年逃到馬來西亞后,通過這些網絡招募成員到阿富汗參加圣戰,之后到菲律賓的南部以及馬魯古等地區進行軍事訓練,最終使得伊斯蘭祈禱團成型。
1985年2月,印度尼西亞高等法院采納了檢察官反對阿杜拉·桑卡爾和阿布·巴卡·巴希爾減刑的意見。但他們倆人認為自己無辜,而且不會受到公正審判,于是決定逃往馬來西亞。他們把自己的逃亡與先知穆罕默德從麥加轉移到麥地那相提并論[28]。“恩魯克網絡”的許多成員追隨他們逃亡馬來西亞,到達馬來西亞柔佛以后,他們利用馬來西亞寬容的伊斯蘭政策進行活動。在柔佛的那段時間,“恩魯克網絡”與世界上的許多極端伊斯蘭組織建立了廣泛的聯系和接觸。他們得到了來自菲律賓、巴基斯坦、沙特、埃及和阿富汗等地激進團體的支持。據報道,桑卡爾等人在阿富汗花了幾年時間建立了與基地組織的聯系,從而為其他成員參加阿富汗和海灣的“圣戰”鋪平了道路,同時也為這些成員提供了到國外的宗教學校和研究機構學習的機會。在阿富汗的圣戰和東南亞地區軍事訓練營的經歷強化了原來松散聯系的“恩魯克網絡”,這些人成為日后伊斯蘭祈禱團的骨干力量。這些聯系使得巴希爾和桑卡爾有機會把基地組織和其他激進組織的極端思想植入“恩魯克網絡”成員思想意識中,使得他們變得更加極端。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極個別成員外,伊斯蘭祈禱團只是同情基地組織而不是他們的分支或者組成部分。
從本質上說,伊斯蘭祈禱團代表的這種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是部分穆斯林為了尋求伊斯蘭的振興而采取的超現實和極端理想化的自救方式。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主導的不公正的政治秩序下,民族國家出于現實國家利益的考慮,基本上采取了妥協的態度。伊斯蘭祈禱團這一激進的伊斯蘭組織通過采用包括自殺式襲擊這樣悲壯的恐怖襲擊行為來反抗現存的國際秩序。人們總是譴責恐怖襲擊導致的平民傷亡,但是對于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動輒采用軍事手段打擊弱小國家引發的更多的平民傷亡,卻持冷漠的態度。這也是伊斯蘭祈禱團成員為自己實施恐怖襲擊行為尋找的理由。
【注 釋】
[1]印尼“伊斯蘭祈禱團”,http://china.rednet.cn/c/2007/09/08/1314500.htm
[2][20][21][22][25][26][27][28]“Al-Qaeda in Southeast Asia:The case of the‘Ngruki Network’in Indonesia”,ICG Indonesia Briefing,8 August 2002,pp.5-6,pp.6-8,pp.6-7,p.13,pp.5 -6,p.10,pp.9-10,p.11,http://www.crisisgroup.org/en/Search% 20Results.aspx?keywords=Jemaah+Islamiyah
[3]轉引自胡繩主編,劉靖華、東方曉著《現代政治與伊斯蘭教》,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第180頁。
[4]許利平等:《當代東南亞伊斯蘭發展與挑戰》,時事出版社,2008年,第57-58頁。
[5]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所主編《國際恐怖主義與反恐怖斗爭年鑒2003》,時事出版社,2004年,第204-205頁。
[6]“Al-Qaeda in Southeast Asia:The case of the‘Ngruki Network’ in Indonesia”,http://www.crisisgroup.org/en/Search%20Results.aspx?keywords=Jemaah+Islamiyah
[7]“Jemaah Islamiyah in South Aast:Damaged but Still Dangerous”,http://www.crisisgroup.org/en/Search%20 Results.aspx?keywords=Jemaah+Islamiyah
[8]“Indonesia:Jemaah Islamiyah's Current Status”,http://www.crisisgroup.org/en/regions/asia/south-east-asia/indonesia/b063-indonesia-jemaah-islamiyahs-currentstatus.aspx
[9]Singapore White Paper:The Jemaah Islamiyiah Arrests and the Threat of Terrorism,Singapore:January 7,2003.
[10]Brek batley,the Complexities of Dealing With Radial Islam in Southeast Asia:A Case Study of Jemaah Islamiyah,Australia:The 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2003.
[11]C.Van Dijk,Rebellion Under the Banner of Islam:the Darul Islam in Indonesia,Leiden:Koninklijk Instituut voor Taal-en Volkenkunde,1981.
[12]David J.Kilcullen,The Political Consequences of Military Operations in Indonesia 1945-99:A Fieldwork Analysis of the Political Power-diffusion Effects of Guerilla conflict,Australia:University of New South Wales,2000.
[13]Paul J.Smith,Terrorism and Violence in Southeast A-sia:Transnational Challenges to States and Regional Stability,New York:M.E.Sharpe,inc,2005.
[14]Rommel C.Banlaoi,War on Terrorism in Southeast Asia,Manila:Rex Book Store,Inc,2004.
[15]Zachary Abuza,Political Islam And Violence in Indonesia,London:Routledge,2007.
[16]Kumar Ramakrishna& See Seng Tan,After Bali:the Threat of Terrorism in Southeast Asia,Singapore:Institute of Defence and Strategic Studies,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World Scientific,2003.
[17]參見張應龍《新加坡伊斯蘭祈禱團事件與東南亞反恐斗爭》,《東南亞縱橫》2003年第5期;馬燕冰:《東南亞極端組織“伊斯蘭祈禱團”》,《國際資料信息》2003年第8期;茶文詩:《“伊斯蘭祈禱團”:不容忽視的東南亞極端恐怖組織》, 《當代世界》2005年第1期;柳思思:《伊斯蘭祈禱團再起波瀾的原因探析》, 《南洋問題研究》2010年第2期;柳思思、肖洋:《論伊斯蘭祈禱團的結構及其應對措施》, 《東南亞研究》2011年第1期;施雪琴:《印尼伊斯蘭教育中的伊斯蘭因素》,《當代亞太》2007年第1期。
[18][24]施雪琴: 《印尼伊斯蘭教育中的伊斯蘭因素》,《當代亞太》2007年第1期。
[19]Nico Thamiend R. & M.P.B.Manus,Sejarah 3 SMU,Yudhistira,2001,p.19.
[23]Singapore White Paper:The Jemaah Islamiyah Arrests and the Threat of Terrorism,January 7,2003,pp.186-188.
On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Ngruki Network in Indonesia
Hui Ming
(Center for Southeast Asian Studies,Xiamen University,Xiamen 361005,China)
Indonesia;Ngruki Network;Jemaah Islamiyah
Indonesia has the largest Muslim population in the world which possess the 88%of its whole population.After the Bali bombings on Oct.12,2002,Jemaah Islamiyah has gradually attracted the attention of the world.The foundation of Ngruki Network actually resulted in Jemaah Islamiyah.According to the information of Jemaah Islamiyah from the 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the paper tries to analyze the foundation,the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and the operation of Ngruki Network and make further research of the relations between Jemaah Islamiyah and Ngruki Network.
D734.2
A
1008-6099(2012)04-0054-07
2012-06-04
輝明,廈門大學東南亞研究中心國際關系專業2011級博士生。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東南亞伊斯蘭教與政治發展研究”(10JJDGJW012)。
【責任編輯:吳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