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甌劇翻譯研究

張淑霞

（溫州職業技術學院 人文傳播系，浙江 溫州 325035）

甌劇原名“溫州亂彈”，是溫州地區最有影響的劇種，流行于浙江南部，以溫州市轄十一個縣（市）區為中心，旁及麗水、臺州兩市，遠及閩北、贛東北一帶，是一個古老的、稀有的、有著多種聲腔（唱調）的地方戲，因溫州地處甌江下游而得名。甌劇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一是甌劇是甌越大地數百萬計人口文化享有權的重要提供者和載體，社會大眾需要它。二是甌劇在我國戲曲史上是頗為獨特的歷史現象與歷史事實，其價值不言而喻。三是甌劇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由我國南戲衍化的古四大聲腔、今天僅存的高腔與昆腔兩種在甌劇中都留有演唱，頗具研究和歷史價值。四是甌劇音樂繁麗，劇目豐富，臉譜獨特，獨具藝術風格[1]。建國后，甌劇從花凋葉落走向欣欣向榮，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發展時期。黨和政府十分重視和關心甌劇新生力量的培養，并發掘搶救“亂彈”傳統曲目[2]。2008年甌劇正式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這給甌劇的發展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發展契機，甌劇開始走出溫州，走出中國，走向世界。但甌劇翻譯研究卻無人涉及，也沒有甌劇的相關劇本被譯成英語或其他語言。這種語言上的障礙大大限制了甌劇的傳播與推廣。因此，應抓住這個難得的發展契機，對甌劇翻譯進行研究。

一、甌劇翻譯研究的意義及研究現狀

1.意義

（1）提升甌劇，使甌劇走出溫州，走向世界。眾所周知，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再僅僅被看作是某個地域或某個民族的文化特質，而是被整合成一個整體，成為整個民族國家的文化象征與身份標識。甌劇多次在國外演出，但面對的觀眾大多數為海外華僑，外國觀眾人數非常有限。除了不了解中國文化之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甌劇表演所使用的語言和舞臺屏幕上所顯示的語言均為中文。據溫州市甌劇團的演員表示，尚未有甌劇劇本被完整地譯成英語。這種語言上的障礙大大限制了甌劇的傳播與發揚光大。對甌劇的翻譯研究與甌劇英語譯文的制作，是對甌劇的一種提升，是甌劇走向世界的一座橋梁。因此，對甌劇翻譯進行系統性研究是一項刻不容緩的工作。

（2）擴大甌劇觀眾群，讓世界認識甌劇，認識溫州。隨著翻譯研究的進行，學生、教師及整個翻譯界都能逐漸地接觸到甌劇，并隨著翻譯活動的深入，不斷深層次地了解甌劇，不僅是甌劇的劇本故事，而且包括甌劇所代表的溫州文化特色，如語言、地域文化、民俗風情等。

（3）填補戲劇翻譯領域的一項空白，讓甌劇成為世界戲劇隊伍中的一員。雖然甌劇也是世界戲劇隊伍中的一員，但由于語言障礙，甌劇面向的觀眾大多為中國人。甌劇翻譯研究將起到加強國際交流的作用，讓甌劇被其他國家的人們所欣賞，其身份不僅局限于溫州的地方劇種，而是真正成為世界戲劇隊伍中的一員。

2.研究現狀

我國有許多其他地方劇種也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其中一些地方劇種早已有完善的英語譯文與翻譯研究，如《蘇劇精華》（筆者曾參與翻譯工作）《吳歌精華》《評彈精華》《昆曲精華》等。憑借英語譯文的幫助，它們的推廣程度遠遠好于甌劇。目前，無論國內或國外，甌劇翻譯仍是一片空白，尚無甌劇劇本的相關翻譯，甌劇翻譯研究亟待進行。

二、甌劇翻譯研究

1.明確翻譯目的、內容和要求

根據德國功能翻譯理論，所有翻譯應遵循的首要法則是目的法則，翻譯行為所要達到的目的決定整個翻譯行為的過程，即結果決定方法[3]。翻譯目的包括譯者的目的（如賺錢）、譯文的交際目的（如啟迪讀者）、使用某種特殊翻譯手段所要達到的目的（如為了說明某種語言中語法結構的特殊之處而采用按其結構直譯的方法），但通常翻譯目的是指譯文的交際目的。該理論要求譯者必須明確翻譯目的、譯文的對象和翻譯要求。

經過與翻譯委托人——溫州市甌劇團聯系協商，甌劇翻譯目的（譯文的交際目的）主要是為讓外國觀眾讀懂劇本的內容，了解劇情的發展，而非幫助外國觀眾進行甌劇表演。戲劇翻譯研究中的核心問題，不外乎戲劇文本的本質特點、可表演性標準及潛臺詞和文化移植等。戲劇究竟是用來閱讀還是用來演出，戲劇文本與戲劇表演這種互相依存、不可分割的辯證關系，給譯者帶來了極大的困難。戲劇是閱讀文學的觀點認為，戲劇文本被看作是一種單純的文學文本，忽略其表演潛質[4]。因此，溫州市甌劇團將翻譯目的側重為劇本的可讀性，而非表演性，譯文的對象是對甌劇表演感興趣的外國觀眾。根據翻譯目的設置翻譯要求：譯文通順流暢，避免文法錯誤；采取連貫性法則、忠實性法則及忠誠法則，能完整地表達原劇本內容；對劇本中的文化現象能進行很好的處理，使其易于理解。應溫州市甌劇團的要求，翻譯內容確定為將經典甌劇劇本《洗心記》譯成英語。

2.把握語言特點

（1）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容易為觀眾所理解。從傳統劇目的內容來看，反映家庭倫理、愛情、社會道德的戲劇占了大多數。忠與奸、善與惡、正與邪、忠貞與背叛之間的斗爭為許多劇目的共同主題。甌劇觀眾也以下層民眾居多，甌劇語言通常以直白、口語化而貼近生活。

（2）具有口語性和通俗性的語言單位，反映人民生活經驗和愿望。諺語是人們在長期工作、生產、生活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是智慧的結晶，具有生活化、口語化的特點，讀起來朗朗上口，既通俗易懂又耐人尋味。鑒于甌劇的觀眾主體及劇目內容，甌劇深刻地反映了老百姓的生活，其劇本語言中常出現溫州俗語和諺語。

（3）唱詞極富韻律，朗朗上口。甌劇中這樣的唱詞隨處可見，如“速速攜銀回鄉去，另擇佳偶結連理。三春此心永屬你，無奈以此明心跡。桃花嶺頭鼓樂起，是我魂消西歸期。”（《高機與吳三春》）這段唱詞非常富有韻律，極富節奏感；“昨日里義兄查案未回還，急得我一夜未眠心不安。大清早爹爹王府消息探，盼回歸盼得我兩眼發酸。”（《雙金印》）等。這些富有韻律的唱詞帶給觀眾極大的聽覺享受，這是甌劇流傳的重要原因。

（4）充分體現了傳統文化。甌劇劇本中充滿了溫州元素，包括溫州民俗、溫州地域特色、溫州歷史和溫州人的價值觀等。如“松臺山上仙人井？井水多情沁人心。妙果寺里豬頭鐘，鐘聲吉祥報太平。積谷山五谷豐登取的名，海坦山登高遙指數帆影。再去那雙蓮橋上并肩坐，我與你對著江心把誓盟。”（《高機與吳三春》）松臺山、妙果寺、積谷山、海坦山、雙蓮橋均是溫州地名。由于整個故事背景發生在溫州，因而溫州地名不斷出現，使觀眾感覺格外親切。觀眾觀看甌劇表演的同時，也能對溫州文化有所了解。

3.掌握翻譯重點

對甌劇進行英語翻譯時，應遵守德國功能翻譯理論中的連貫性原則，達到語內連貫與語際連貫的標準。一是譯文要忠實于原文，并保持劇本內容完整，這是翻譯的基本要求，因而在翻譯時要杜絕漏譯、節譯或編譯。二是譯文要注意語言通順流暢，避免語法錯誤，保持句子通順。這樣譯文才能被目的語讀者理解，并在目的語文化及使用譯文的交際環境中有意義。三是譯文應再現原劇本的風采，保持原文古色古香的韻味，即遵循“信、達、雅”原則中的“雅”。翻譯唱詞和詩句時，在不影響英語讀者理解的前提下，盡可能保持作者原有的意象與語境，否則就寧可犧牲原有的意象而以英語的相應表達方式取代。

4.注意翻譯難點及翻譯方法

（1）對俗語、諺語的處理。甌劇中多俗語、諺語，如果按字面意思譯成英語，而英語中卻無對應的語義，就會使目的語讀者難以理解其涵義。有些俗語僅在較小的區域使用，并非全國化的俗語，翻譯時進行對照查詢，也難以找到可以參考的譯文，在翻譯時要注意使用相應的歸化與異化策略進行適當處理，以達到理解的目的，使譯文語言流暢，容易理解。針對古典戲劇的翻譯難、表演難、接受難等問題，應遵循“傳神達意”的翻譯原則。“達意”是出發點，譯者在自己的譯文中必須準確體現自己對原文文本的理解和闡釋[5]。

（2）對文化現象的處理。文化現象的處理歷來是翻譯中的難點。溫州風土人情多次在劇本中出現，在翻譯時要盡量還原地方特色，而又不離開當代英語的規范。

（3）對原文中朗朗上口的唱詞和詩句部分，在翻譯時最好能體現其韻律，但如果譯文難以理解，則應以達到理解為首要要求，其次再考慮韻律。

5.要求譯者具備一定的前提條件

對譯者的基本要求是：一是熟悉甌劇發展歷程，了解劇本的內容和語言特點；二是熟悉甌劇知識、地方文化及相關的翻譯知識儲備；三是譯者應具備扎實的英漢雙語語言基礎，具有相應的漢英翻譯經驗，熟悉并熟練運用各種翻譯策略。

三、對甌劇劇本《洗心記》的翻譯嘗試

1.劇本概況

《洗心記》是甌劇作品的典型代表，應溫州市甌劇團的要求，將其翻譯成英語。《洗心記》是溫州劇作家鄭朝陽根據《聊齋志異》中的故事《馬介甫》改編創作的一出輕喜劇本。它講述了一個女人在嫁入夫家后，假裝生病，趕走年邁的公公和年幼的侄子，致使他們上街討飯，從而達到家產不被公公留給侄子的目的。而丈夫懦弱無能，生怕妻子不順心發病，一切都言聽計從。直到有一天，丈夫的朋友來家里造訪，并給丈夫開出“心血”等三劑“猛藥”來醫治妻子，最終感化了她，使之成為一個好妻子。全劇傳達了家和人興的主題，符合和諧社會的當下主流。

2.語言特點

（1）語言直白，極具口語化，通俗易懂。除唱詞外，劇中的對話內容基本屬于生活常用語，問答簡略易懂。

（2）多處唱詞朗朗上口，富有韻律，給人以美感。如“你是窩囊物、受氣包，命里克星照！不思積德修來世，偏將我聲譽毀、惡名招！莫道神明將你保，我手里，現世報”中的“包、照、招、保、報”押韻。再如“一聲請，禁不住，涕淚交淋，久違了，人世間，天倫之情，馬相公，他不是，親生同姓，卻為何，勝過了，骨肉至親？”“天道運行有律規，人倫可順不可違；你盜銀事父受辱，背妻行孝妻獲罪，莫怪夫人氣不順，夫行不義婦難隨！唯有嫂嫂親送銀，才能夠孝心體面兩全其美！”“一紙休書斷名義，病體淹留滯楊邸；恨已晚，悔也遲，無顏茍活在人世；爭強斗勝一輩子，斗不過手中休書一張紙；平生聰明常自恃，到頭來成了敝履、作了棄婦、生無家還、死埋何處、忍辱含羞真可恥！”等。劇本中唱詞多處押韻，不勝枚舉。

（3）語言中充滿傳統文化與溫州元素，“孝順長輩”思想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充分體現。馬介甫進京趕考路經楊家莊，順便拜訪楊萬石一家。進京趕考也是中國古代科舉制度的一個反映。楊萬石一紙休書令伊青梅萬念俱灰，休書體現了中國古代封建婚姻制度。第二幕“義贍”中，提到“冬節”吃湯圓的情景，體現了溫州冬至節氣一家團圓其樂融融的傳統文化。京劇術語，如生、旦、凈、末、丑、閨門旦、正生、青衣、花臉、彩旦、小生、小花臉、刀馬旦等文化元素的加入，使劇本語言更為豐富。

（4）語言中帶有大量的俗語、諺語，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好比鮮花插糞土”，“謝夫君重收覆水在金盤”，“謝夫君還我名份破鏡圓”及“穿小鞋”等。

3.翻譯難點處理及實例

（1）對文化現象、俗語、諺語的翻譯處理是翻譯難點。由于這些俗語、諺語不是流傳于全國范圍的俗語、諺語，而僅限在溫州地區流行，譯者在把握翻譯要求的同時，應根據不同語境適當地采取歸化、異化策略。

[例1]“照你這么說，女人最大的能耐就是給老公穿小鞋？”在漢語文化中，“穿小鞋”指給別人帶去麻煩。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直譯“give somebody the small shoes to wear”，英語讀者理解起來就會有困難，因為英語中“small shoes”不含有給人帶去麻煩的語意。而且此處“small shoes”更是無法達到理解的目的，使用“tight shoes”更貼切，并后加“which”從句，對其進一步解釋說明，意義一目了然。

此例直譯：According to you, a woman’s best ability is to give her husband tight shoes towear, which deliberately means placing your husband in trouble?

[例2]“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可以根據其實際意義，采用異化策略翻譯。

此例直譯：A word spoken in the past is not worth recalling/A word spoken in the past is foolish to recall.

（2）對押韻唱詞的翻譯處理，難度也較大。

[例3]“一路韶光，春花秋月遍欣賞；來此已是江南雪，青松抖擻，紅梅傲霜；十年砥礪在寒窗，一朝折桂赴帝鄉；順道訪故友；晨煙見村莊。”此處“光、賞、霜、窗、鄉、莊”押韻。

如果不考慮押韻問題，直譯：On my way here, I have enjoyed myself in the beautiful springtime;I have appreciated many seasonal views such as spring flowers and the autumn moon; Now it’s the snowy winter time of Jiangnan (regions in south of the Yangtz River) when I finally arrived here,featuring the towering green pines and the plum trees blossoming defiantly in the snow. After ten years’ hard study, I am going to take the highest imperial examination for Number One Scholar. On my way to the capital, I drop in to visit my old friend; I catch sight of the village through the morning smoke that is rising from the chimneys.

此例譯文雖然從文本內容來看已經傳達了原文的信息，但顯然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韻味，而這些押韻的韻味正是劇本的文學內涵所在。

在英語句尾應加上相應的押韻詞后，改譯：On my way here, I have enjoyed myself in the beautiful springtime, and watch the flowers grow; I have appreciated many seasonal views such as spring flowers and the autumn moon, glow; It’s the snowy winter time of Jiangnan (regions in south of the Yangtz River) when I finally arrived here, now;Featuring the towering green pines and the plum trees blossoming defiantly in the snow. After ten years’hard study, went by slow, I am going to take the highest imperial examination for Number One Scholar. I drop in to visit my old friend on my way to the capital, through the snow, I catch sight of the village through the morning smoke that is rising from the chimneys down below.

修改后的譯文因加入押韻詞“and watch the flowers grow, glow, now, went by slow, through the snow, down below”，使譯文完全改觀，不但沒有影響譯文的原信息，而且使信息更加飽滿，韻律更加優美。

[例4]“原來人生戲一場，粉墨離奇靠變幻，她妝紅，我演黑，一物自有一物降，倘若是不吃敬酒送銀兩，且看我大打出手演武行！”

此例直譯：Life is but a drama, Our roles are changing constantly, She is playing the female role, and I will play the male lead. There is always a way to overcome another. If she fails to appreciate my kindness and refuse to send the silver, Then it’s up to me to perform acrobatic fighting!

此例譯文缺少原文的押韻，遠沒有唱詞的意蘊。

加入押韻詞后，改譯：Life is but a drama with no honor, Our roles are changing constantly, and less sober, She is playing the female role, and I will play the male lead. There is always a way to overcome a schemer. If she fails to appreciate my kindness and refuse to send the silver, Then it’s up to me to be acrobatic fighter!

修改后的譯文因加入押韻詞“with no honor, and less sober, a schemer, fighter”，使唱詞更加流暢自然，為譯文增添了美感，也能使讀者感受到原有的詩意。

近年來，在報刊雜志上陸續看到為稀有劇種呼吁的文章，稀有劇種的現狀不容樂觀，保護挽救瀕臨滅絕的稀有劇種，我們應為之作出努力[6]。甌劇翻譯研究對甌劇走上世界戲劇舞臺起著橋梁的作用，只有進行甌劇翻譯研究，甌劇才能真正成為世界戲劇隊伍中的一員，才能和其他地方劇種如蘇劇、昆曲一樣，被更多外國觀眾了解甌劇所蘊含的溫州文化、中國文化，更好地欣賞甌劇的魅力。

[1]李子敏.甌劇藝術概論[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8.

[2]李大兵.甌劇史研究[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0.

[3]李文革.西方翻譯理論流派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4]任曉霏.登場的譯者——英若誠戲劇翻譯系統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5]汪榕培.中國典籍英譯[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9.

[6]謝雍君.溫州甌劇啟示錄[N].中國文化報，2002-06-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