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窺光伏內需

■ 孫濤

不久前，財政部、科技部、國家能源局等三部委聯合發布了《關于做好2012年金太陽示范工作的通知》，提出要在經濟技術開發區、高新技術開發區、工業園區集中建設用戶側光伏發電項目，優先支持建設規模較大的集中成片示范項目和已批準的集中應用示范區擴大建設規模。很顯然，這將進一步促進光伏發電項目做強做大，有利于啟動國內市場。2011年，一方面中國光伏產品出口遭遇重創，一方面“光伏生產把污染留在國內，把產品用到國外”的質疑聲不絕于耳。面臨嚴重扭曲的產業形態，擴大光伏內需成為必然。

由于產能過剩、歐債危機、補貼消減等多重因素的影響，中國光伏產品去年的出口遭遇了很大困難。但今年的形勢可能更嚴峻。

繼美國際貿易委員會初裁中國輸美太陽能電池對美相關產業造成實質性損害后，美國商務部將繼續對中國輸美太陽能電池展開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今年3月份將初裁是否對中國輸美太陽能電池征收反補貼和反傾銷關稅。中美光伏貿易大戰將波及上千家企業、近百億美元光伏相關產品的貿易。

而深陷生存危機的德國太陽能光伏產業，在政府補貼大幅度削減后，也采取行動，預估在三月底聯合歐洲同行向歐盟提出申訴，狀告中國光伏產品廉價傾銷的不公平競爭，對德國本土太陽能產業造成威脅。德國太陽能光伏產業總裁法蘭克·阿斯貝克(Frank Asbeck)聲稱，中國太陽能板制造商在國家原料與財政的雙重支援下，以低于德國產品三成的價格將中國產品傾銷到歐洲市場。法國意大利也將實施差別化補貼，鼓勵客戶購買“歐洲制造”的光伏組件。

平心而論，美國等西方國家對光伏企業的補貼也不少，可惜很多都補錯了地方。美國在Solyndra公司上就投資了5億美元。初看起來Solyndra既沒用到當時價格高昂的晶體硅，且和其他平面光伏電池板相比安裝也相對簡單，似乎解決了成本難題。但平面的電池非做成圓柱面，面積是平面薄膜的3倍多。成本增加了多少？集熱管做成圓柱面是要抗壓，里面抽真空可以隔熱。光伏本身又不需要真空隔熱，完全是多此一舉。美國許多太陽能技術的確比中國先進，按常理來說，光伏產品也可能像以前的CPU、GPU芯片那樣，中國想追都不知道怎么追。但偏偏太陽能光伏產品很特殊，第一代晶體硅光伏技術和第三代高倍聚光光伏技術不但同臺競技，而且把第三代高倍聚光光伏產品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產品性能再先進，價格沒有優勢，客戶也不買賬。所以產品賣不出去，美國應該首先檢討自己的產業政策。美國投資偏重于未經驗證的先進技術。這類項目高技術、高風險，再加上美國本土高昂的制造成本，最終很難生產出有價格競爭力的終端產品。

隨著主權債務危機的蔓延，外需形勢日益嚴峻，許多光伏企業都把重心轉向國內市場，寄希望于中國內需的增長上。現在的經濟形勢非常復雜，誰都想把現金抓在手里。不論是對一個公司、一個行業、一個國家來說，經濟效益是關鍵，絕不能賠本賺吆喝。道義再正確，說得再好聽，賠錢的生意還是沒人做的。加拿大不顧多方反對退出京都議定書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你能為別人帶來效益，你才能有效益。發展光伏的核心不是向政府要補貼，而是大力降低成本。補貼電價一補貼就是許多年，可想而知會有多大的動力來推進這件事了。目前的補貼年限仍不明確，許多項目的回報都成了未知數。因此在現階段可以爭取補貼，但不能依賴補貼。了解客戶的真正需求才是光伏企業的要務。客戶需要的不是組件，而是電。哪里的電價高就說明哪里的客戶有迫切需求，就應該在那里為客戶服務。目前太陽能的市場占有率極低，但是反過來也正好說明它的發展潛力巨大。裝機量小，對電網的影響也小，就不需要另外增加昂貴的儲能裝置。只要在某一類殺手級應用上取得突破，光伏裝機量就可以實現大幅度增長。

目前許多光伏企業熱衷于投資西部光伏電站。西部的確有許多有利條件，土地成本低，光照條件好，發電量比東部多一成至三成。但西部的煤價往往更便宜，甚至比東部地區便宜一半以上。西部氣候條件惡劣，建設維護成本較高。而且當地工業不發達，距離電力最終消費地非常遙遠，因此并網成了難題。我國長期以來對電網的投資不足，電網建設嚴重滯后于電站建設。因此面對光伏電站的并網需求，現有電網顯得捉襟見肘。

東部地區僅管光照條件差一點，但缺電情況非常嚴重。而且東部經濟快速增長，電力需求十分巨大。2011年夏季，南方電網最大錯峰負荷已達1120萬千瓦，多數省區均出現錯峰限電情況；前三季度南方電網總體缺電8%以上，個別地區缺電20%以上。據中科院電工研究所馬勝紅研究員介紹，目前我國“電荒”主要發生在華東、華中及華南部分地區，電力缺口約3000萬千瓦時，每天缺電8小時，每千瓦時產生經濟效益10元，估計每年造成約8000億元經濟損失。許多企業被迫使用柴油發電。柴油發電的成本是很高的。如果按照每千瓦時耗油210克，柴油每噸8400元計算，每千瓦時光柴油成本就是1.76元，加上損耗、維護和人工，成本甚至達到2.1～2.4元/千瓦時，比普通工業用電的兩倍還要高。這個價格已經遠高于東部地區光伏發電的成本了。而且在某些實施了峰谷電價的地區，工商業峰段電價已經超過1.4元/千瓦時，已經高于目前西部光伏上網電價1～1.15元/千瓦時，也很接近東部地區的光伏發電成本了。光伏發電的時間主要集中在峰段，正好起到了為電網消峰的作用。而某些工業負載本身就可以使用低壓直流供電。如果能用光伏電池直接供電，不但省了接入電網的成本，還省了逆變器，提高了效率，從而進一步降低了成本。因此在某些條件下，在東部建設分布式光伏電站也可以產生巨大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

當然目前像西方發達國家那樣一家一戶安裝光伏組件還是很困難的。因為每家的屋頂建筑構造不一樣，日照條件也不一樣，需要單獨設計施工安裝。即使在中國人力成本比較便宜，也很難負擔得起；即使負擔得起，日后的上網維護也是個大問題。更關鍵的是中國的居民用電價格低，補貼難，上網難。所以我建議采取“大分散、小集中”的策略，集中精力發展自用型中小規模光伏發電項目。不是一家一戶去建設實施，而是以一棟廠房、一個企業乃至一個開發區為基礎去建設。這和最近鼓勵支持的自住型中小套型商品房有異曲同工之妙。大分散避免了遠距離電網傳輸，節省了電網投資；小集中則有一定規模效應，不必一家一戶分別設計施工安裝。而且工商業電價遠比居民電價高。

光伏內需的增長，要靠苦練內功。只要降低成本找準用戶，使發電成本低于終端電價，無論內需外需最終都會爆發性增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