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勛
我跟很多朋友提到說,今天你去臺北故宮看看,宋代有那么精彩的文物精華,我記得從小學開始讀到的所有寫中國歷史的書當中,宋朝都是一個積弱不振的時代,我們對于宋朝很簡單的認識就是積弱不振,每打必輸,稱臣納貢。所以它在我們心里是一個你所不喜歡的朝代。可是我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朝代這么積弱,可是卻延續了三百年,而且這么懂談判,這么懂簽約,在西夏、遼金、蒙古這么強的敵人當中,它存在了三百年,最后讓所有的人佩服它的文化之高。我舉過一個例子,有一次打仗失敗以后,遼國說,你可不可以這一次不要賠款,你給我們幾部十三經。遼國非常希望得到書,因為他們沒有書。宋朝說,不行,我加倍給你錢,我不給你書。那種語言之間的自負,文化上的自負,其實是我們過去從來沒有注意的,也就是說我們一直在注意的是政治上誰是強勢,我們從來沒有歌頌文化上的強勢。這其實是一個矛盾的經驗,所以我覺得在讀整個歷史的過程當中,忽然會有一個不同的角度,讓你發現每一個朝代其實有它不同的貢獻跟特征。可是如果我們站在在政治史的角度去評價,說唐是大唐,而宋不過是一個積弱不振的朝代的時候,其實只是把政治作為這個朝代唯一的考量,而忽略了宋朝做出了全世界最好的瓷器,做出了全世界到今天也織不出來的絲織品,它們都是全世界工藝水準最高的東西。今天一個汝窯的小小的罐子,在倫敦拍賣市場要賣到幾千萬英鎊,全世界只有70件汝窯。為什么它可以達到這么高的文化水準,為什么這個文化水準反而是不被看重的,這其實是一個大問題。我們再來看“不辭鏡里朱顏瘦”,這個在鏡子里對自己的凝視,有沒有另外一層的意義呢?就是它不是一種向外擴張征服的愿望,而是一個對內在生命存在價值的反省。今天如果我們一直強調文化是要向外擴張,其實是有問題的,為什么不能兼容并蓄呢,為什么一個文化的提高,就需要去不斷征服呢?
我們歌頌唐太宗,因為唐太宗打了突厥,因為唐太宗親征高麗,當然唐朝也產生了李白,可是我們今天同樣也可以說,北宋所產生的像柳永和蘇東坡這樣的人,有另外一種生命的豁達和從容。我覺得宋朝是開始第一次思考所謂的平等性的問題,因為漢族一直站在一個優勢的位置,可這個時候它受傷了,我覺得一個民族的受傷經驗不見得不好,如果沒有受傷過,就不會知道可能有一個少數民族,它曾經被你欺負過,你就不會想到被你傷害的那個人的感覺,可是今天你弱勢了,你才知道傷害別人是應該反省的事情。所以我覺得宋朝是一個很特殊的朝代,它開始有了一個內省經驗,非常奇怪的內省經驗,而這個經驗是因為漢族在政治上、政權上的第一次受傷。我覺得這個政權的受傷,其實不見得不是好事。因為這個受傷使它開始反省很多多重的關系。
宋代大概是全世界最會談判的政權。談判真是一個智慧,可以談判三百年,可以把遼都談完了,金都談完了,而它還在。遼滅亡了,金也滅亡了,蒙古、西夏也亡掉了,談判當中亡了三個朝代,用談判把它們拖垮掉,這是一個大智慧。可是我們以往的歷史書當中,從來沒有告訴我們說宋朝多么會談判,等到有一天我們要談判,我們自己不知道怎么去談判。其實這是另外一種能力,就是它不以武力作為自己的政權基礎的時候,它以非常精彩的一批文人來主政。所以我們看到歐陽修、蘇東坡、王安石、范仲淹這一批人,絕對不是所謂的粗魯的政客或者軍人。他們真的是文人,這一批人都是治國的。我們等一下會講到范仲淹,你可以看到范仲淹是守在陜西去對抗西夏跟遼的大將,可是他是那么好的詩人,那這種生命里的平衡感,大概也只有在宋代出現。我們在唐的時候看到,唐代寫出最好的邊塞詩的畢竟不是大將,而是跟著大將出去的文人。可是到宋代的時候,范仲淹真的就是一個陜西經略史,相當于今天的邊防司令,可是我們看到他可以寫“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你不太能夠想到今天一個司令能寫出這樣的詩。這里面的經驗其實是我特別覺得宋朝其實有一個角度,可能值得我們重新去思考。就是它的某一種柔和性的東西。經過唐之后,漢族文化跟周邊民族之間究竟建立什么樣的關系?其實唐朝從來沒有以平等對待他的周邊民族。我們講過《步輦圖》,我們看到那個來到長安城晉見天可汗李世民的吐蕃大使是多么卑微,被閻立本畫成那么卑微的一個形態。
所以在這樣的狀況下,宋的受傷,使它重新去思考跟周邊民族之間怎么去建立平等關系,而這樣一個經驗對于漢族是陌生的,因為漢族過去一直處于居大的形勢,天下之中。所以所謂的“四夷”,都叫做夷狄,沒有把對方看在對等位置上。我想這個部分不知道能不能幫助那些像我當年一樣對馮延巳作品有偏見的朋友,有一個看法的調整?我的意思是生命是一個非常漫長的經驗,能夠看到春天花的綻放的人,大概必然要在某些時候看到花的凋零的哀傷。那個部分不去看,還是不圓滿的。看到春天的燦爛,而不能看到秋天的肅殺和蕭條的,他的生命經驗也是不完美的。所以如果我們太眷戀唐了,眷戀唐的開國的氣度跟豪邁,那種旺盛的向外征服的生命力,我們大概沒有辦法忍受宋的安靜,那種收回來的一個內省的力量。我常常覺得,向內的征服所要花費的工夫,恐怕比向外的征服還要大。向外的征服可能是養兵千日,去征伐所有的人,可是向內的征服是自己靜下來去做內在呼吸的調整,我想宋代就是這樣的一個時代,這個時候它的很多文學創作產生的氣質非常不同,各位會發現,宋代有更多個人的體驗跑出來,比如在馮延巳的詞當中,“日日花前常病酒”就是一個非常個人的體驗,“不辭鏡里朱顏瘦”也是一個非常個人的體驗,在鏡子里對自己的容貌作觀察,好像你會發現,這個幾千年的文明,過去一直沒有好好在鏡里看一看自己,而現在它開始有了在鏡子中對自己凝視的心情。用一下,可是未必真正能夠變成對于國家政策、對于各方面進步最重要的決策者,像王安石跟蘇軾、跟司馬光可以有那么多不同的意見爭論,形成黨爭,可是政權本身不插手,不會用調查局或者什么情報單位去搞,去讓他們中間產生斗爭。他們上朝意見不和,下來還是好朋友,王安石跟蘇東坡常常在一起寫詩,一起下棋,可是上朝的時候你是新黨,我是舊黨,清清楚楚。我想這在世界歷史上大概也是非常少有的開明的狀況。所以我想這個部分會幫助我們體會北宋詞的一種從容。
我們看到在唐朝的時候,像李白這種人基本上還沒有科舉的身份,也沒有正統的資歷,李白是因為詩寫得好被賜為翰林學士的,所以他有一點屬于皇室御用文人這樣的一個身份。我覺得宋代是所有朝代里科舉制度最上軌道的,我這樣講也包括今天在內。我覺得一個朝代可以把一個時代的精英都考出來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我們不要忘記范仲淹、歐陽修、司馬光、王安石、蘇軾、蘇洵這些人,全部是科舉出來的。
一代精英全部被考試考出來,說明這個考試制度非常了不起。它有一個很嚴格的制度,而這個制度里面都是由非常好的文人來主管,比如蘇軾考試那一年主考官就是歐陽修,他們的品格之高,品位之高,形成了歷史上最高的文人風范。那這一點使得在文人政治的背后產生了一種個人的從容,我現在講到從容兩個字,我不知道大家可不可以了解,就是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朝代的文人可以在政治上沒有恐懼感,沒有這么強的恐懼感,可是宋朝的文人有很大的自信和安全感。你看蘇軾可以把一個一個皇帝氣到簡直要殺他,可是又不能殺。為什么不能殺,因為所有宋朝繼位的皇帝都必須跪讀宋太祖的遺詔,那遺詔里面重要的一點就是不可殺士大夫,這是宋朝非常重要的一個制度,是祖宗家法。你再怎么生氣,你可以把他下放、流放,但你不能殺他。在這樣的一個環境里,文人其實有一個充分被尊重的地位。而且在上朝的時候,我們叫“坐而論道”,就是皇帝都是坐著跟大臣談話。在元朝以后,你看不到這個畫面了,都是跪在那里,而且離得非常遠。所以在這種環境里我們看到宋朝出現了這個文化當中最優秀的一批知識分子,這當然是因為知識分子本身的人格得到了高度的尊重,這一點甚至近代都未必做得到,文人有時候會在政治里被利
我覺得在歷史上知識分子常常是處在一種戰戰兢兢的狀況中,卑微可憐,沒有幾個知識分子站在政權前面是坦蕩蕩的,只有兩種狀況,一種是卑微,一種是悲壯。能夠像宋朝知識分子有那么坦蕩的情懷,我想在歷史上是少有的。這個部分我覺得也是由于宋代繼承了西蜀和南唐的文人政治的一個基礎,比如李后主就非常像文人。
如果說哪個朝代的皇帝有非常強的文人氣質,大概也就是宋朝。從真宗、仁宗之后,到神宗、徽宗,其實都像文人,那一年把徽宗的像借到法國去展的時候,整個香榭里舍大道兩側掛滿了穿紅衣服坐在位子上的宋徽宗像。法國人都迷死了,說你們的皇帝真是帥哥。那個宋徽宗的相貌之清癯,文人氣質之優雅,的確讓我們感覺到他不像一個帝王。如果大家去臺北故宮,我特別希望你比較一下宋太祖跟宋徽宗,那個宋太祖真的就是屠夫一樣的,臉黑黑的,壯壯的;但是到宋徽宗的時候就非常文人了。當然我們會覺得皇帝應該很霸氣或者霸道,可是為什么皇帝就一定要霸氣和霸道呢?從皇室教育來講,宋代的皇帝都寫得一手好字,做得一首好詩,畫得一首好畫。這是皇室教育的成功。那皇室教育的成功是因為我們剛才講的這一批文人,都扮演了皇帝老師的角色。朱熹就做過皇帝的老師,這些人做皇帝老師的時候,他會把文人的經驗傳遞給皇帝,使得這些皇室教育當中產生了一批可以講道理的皇帝,可以真正談文化的皇帝。
我想正是這些背景構成了宋代的詞和文學的發展基礎。所以我特別希望當大家在讀到歐陽修、范仲淹這些人的詞時,不要忘記他們都是類似于像我們今天的一個省長,或者是一個邊防司令的身份,可是他們會寫出這么優美的詞出來,他們表達內心最柔軟的部分時,不會覺得羞怯。今天在官場里面,我們的官員未必敢流露這個部分。我的意思是說在一個男性擔當特殊角色的社會結構當中,他可以流露出“日日花前常病酒”的情感,那么我們大概就要思考這個文化是很特殊的。今天如果有個學者會忽然給你寫“日日花前常病酒”,你恐怕會被嚇死了。這里面其實我們多可以對比很多有趣的東西,就是這些人其實是政治人物,他不是文人。范仲淹絕對不應該只是放在文人的位置上去看待,他絕對是一個政治人物。可是他在詞的世界當中,也疏解了他的柔軟的部分。那么我覺得這些部分是比較完全的,因為人其實有一部分是社會性的,有一部分是非常私密的,那個私密的、屬于個人私情的部分,當它被滿足的時候,他就圓滿了。所以你常常會覺得宋代的詩詞,跟它同時期的策論文章會有很大不同。你如果拿王安石、蘇東坡的策論(策論就是上朝寫的評論國家政治的文章),跟他的詞對比,你會嚇一跳,以為是兩個精神分裂的人。蘇東坡考試的《刑賞忠厚之至論》是談司法制度的,他跟宋神宗和王安石辯論新法得失的時候,他的策論寫得洋洋灑灑,絕對是最好的政論文章。可是當他寫到“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這些文字的時候,你忽然感覺那種柔軟跟嫵媚的東西跑出來了。所以他們身上是有兩部分的,他們很了解有必要做一個完美的理學信仰者,所謂的理學是儒釋道的一種最好的調配關系,因此宋代是一個最懂得談判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最懂得融合的時代。所謂融合,意思是說過去總是要分你是佛家,他是道家,我是儒家。像杜甫是儒家,所以是詩圣,李白比較接近老莊,所以是詩仙,而王維是比較接近佛教的,所以叫詩佛,就是這樣的劃分。可是到宋朝的時候,就覺得何必那么笨呢,為什么不可以儒釋道三家都在你身上呢,所以就叫居士,居士是說在家里面什么的都可以修行。所以他們身上有一種豁達,可以在上朝的時候扮演一個儒家的角色,下來的時候,你看到蘇東坡和佛印和尚的關系,完全變成佛教禪宗,他可以無入而不自得,我覺得這是一種成熟,也是一種智慧,就是你會發現其實身體里有很多個“我”,可是你決定哪一個是真正的我的時候,對其他的“我”,你就開始排斥了,然后自己跟自己打仗,糾纏不清,我們叫做分裂。可是分裂其實是和解的開始,也是圓融的開始。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的“A”、跟你的“B”、你的“C”,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話的時候,那大概是一個很愉快的經驗。
我常常覺得在宋代的文學里,我非常喜歡的是他們自己可以轉換角色,轉來轉去一點都不沖突,所有的分裂忽然都和解了。詞對他們來講本來就是一個玩賞的東西,是游戲之物。上班沒有人寫詞的,都是下了班去找一些歌妓唱歌,這時你還要說那么正經八百的東西,實在大可不必,這個時候他就會釋放出另外一個我來。我們以后看到宋徽宗會覺得比較麻煩,就是宋徽宗可能文人的部分越來越多了,每天都在那邊寫詞,忘掉皇帝的角色了。這個當然也是另外一種麻煩,因為他在那個職位上,可是大概在北宋開國的時候,我覺得這是一種非常完美的人格。我最喜歡的中國知識分子大概都在北宋,南宋有點不行。歐陽修、王安石這些人,都可以進退不失據,就是因為他們都有一種對人格的完美要求,他們做官不是為誰做的,是因為他自己的理想,所以他非常清楚做官與不做官之間的分寸,蘇東坡不會因為我下放了,就不做事了,因為你要做的事情更多,你有更多的機會去跟人接觸。我們提到說他貶到嶺南,他會覺得荔枝很好吃,那荔枝很好吃對于一個做官的人也很重要,它意味著人活著不是全部都是政治的內容,有一天你不能夠從事政治的時候,你還有別的事情可以做,比如說寫一篇洋洋灑灑的文章,告訴人家荔枝多好吃。蘇東坡以前很少與人談到荔枝,因為這是南方水果,因此他很好奇地寫起荔枝來。那么這些我覺得是宋朝最可愛的部分,就是它不像唐朝,唐朝一切東西都是要大。而它可以小,小不見得是一個沒有價值的東西。雄壯是一種美,可是微小也是一種美,沒有人規定雄壯的美會影響到微小的美。“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可以是一種美,宋代畫家畫的一片葉子上的草蟲,也可以是一種美,臺北故宮里的“草蟲瓜實圖”,畫了一個瓜,瓜上面有一片葉子,上面那么小一個蚱蜢停在上面,畫得那么美,很多人都在那里盯著那個草蟲看,讓你感覺到一個小小昆蟲的生命也是一種美。宋代的文人他讓你看到小了,唐詩里看到小的東西不多,一看都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你看到“長河落日圓”,你就不一定看得到昆蟲,可是宋朝是可以靜觀萬物的,靜觀萬物是因為你有了一個對自己生命的信心,你可以看到生命來來去去,你有更大的包容,你不去做比較和分辨。這個時代既有范寬在畫《溪山行旅圖》,那么大氣魄的山水,而同時又有花鳥畫家在畫非常小的一些小蟲,那么它的大和小都是一種宇宙世界。當然這個背后有一個非常深的哲學背景,就是我們剛才一直講的理學這個東西,理學現在常常變成哲學里面我們講的一種很教條的東西了,大家對于宋明理學好像不太有好感,可是我覺得北宋的理學,其實是一個生命之學,周敦頤、張載,他們在談生命之學,談生命中的寬容,談在拿掉所有外在的權利、財富之后,人怎么樣才能像一個人,這些問題是他們關心的問題。
為什么我喜歡北宋的知識分子?因為我覺得北宋的知識分子最像人了。這個說法有點奇怪,知識分子當然都是人。我的意思是說歷史上知識分子很難做自己,反而一直在文化里被扭曲著,尤其是在政權當中,他被扭曲以后回不來。可是宋朝的知識分子可以回來做自己,可以回來做自我,而這種自我的釋放使得宋朝在文化的創造力上,產生了一種我們叫做“平淡天真”的東西。宋朝的美學最喜歡講的字叫“平淡天真”,就是不要做作,也不要刻意,率性為之。各位如果去臺北故宮看到《寒食帖》,你會覺得宋朝人寫字絕對不像唐朝人那樣規規矩矩地寫楷書,他可以隨意,寫錯字就點一點,再改一改就好了,沒有人規定一個偉大的書法里沒有錯字。所以《寒食帖》里錯字都可以存在,他覺得錯了為什么一定要再寫一次呢,生命里面的錯誤讓別人看到會這么難堪嗎?這個字錯了,他把它圈掉,旁邊又補上一個字,這些在書法中都出現了,所以黃庭堅、蘇東坡的書法里充滿涂改的部分,書法的美學因此從一個官方的很正式的規格轉成為性情的流露。就是說所謂的藝術是可以看到你的真性情,你的真性情里面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去掩蓋它。
我在前面曾講到宋代的文人崇尚理學,其實這樣的一個哲學,它也與西蜀跟南唐有關,滲透了它們的某種非常奇特的流浪感。我用到了一個很特殊的詞匯:“流浪感”。我講的“流浪”意思是說一種生命的不定形式,是說我可能在旅途當中。我們介紹過《春江花月夜》,那就是一個旅途當中的流浪感,可是更大的流浪,有一點像佛經里面說的“流浪生死”,就是生命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的流浪之感,這個流浪之感使我講的那個生命的不定性,會產生真正的惆悵跟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