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 琪,閻國光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統計與數學學院,武漢430073)
人口老齡化趨勢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2050年我國60歲以上老齡人數將超過4億,意味著全國每10人當中就有3位是老人。面對嚴峻的人口老齡化挑戰,如何提高廣大老年人群體的健康水平,提高老年人的生命質量和生活質量,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影響老年人健康狀況的因素較多,包括居住模式,婚姻狀況,子女數量,社會經濟地位等。在對老齡人健康影響因素的研究中,我國學者大多傾向于研究居住模式,婚姻狀況,子女數量等對老年人健康狀況的影響,考慮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狀況影響的較少,深入探析健康狀況的社會經濟因素差異模式的定量研究更是寥寥無幾。而國外學者則較早注意到社會經濟地位與老年人健康狀況的聯系,許多學者認為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的健康狀況存在重要影響,而且其影響是復雜多維的。
事實上,近些年來由于國內經濟政策、社會生活習慣方面的變化,使得影響我國老年人健康的諸多因素中,社會經濟地位日益突出。在控制其他相關影響因素后,研究社會經濟地位對中國老年人健康狀況的影響,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的數據來自美國杜克大學與北京大學聯合組織的中國老年人口健康狀況調查項目(CLHLS)。該調查采用多階段分層抽樣方法,調查對象為65歲以上的老年人,覆蓋我國85.3%的人口。整體上講,高齡老人比重偏大。因此,本文利用數據中附帶有關權數變量,對此進行加權調整,以保證樣本具有代表性。
在因變量的選擇上,由于健康不僅是身體沒有疾病,而是生理、心理和社會完好性各方面都達到良好的狀態,老年人的總體健康應從生理和心理兩方面來衡量。因此,本文擴展了衛生經濟學的現有研究中個人健康的內涵,利用3類指標來表示個人的健康水平,一是客觀健康狀況,二是主觀幸福度,三是自評健康狀況。在生理健康方面,選取客觀健康狀況作為因變量,避免主觀性對老年人客觀生理狀況評價產生偏差;心理健康指標則選取主觀幸福度,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狀況以及生活滿意程度進行測評;同時,引入自評健康指標,結合生理和心理的要求,既測量老年人的身體狀況,又測量情感調節水平。其中自評健康和主觀幸福度分為5個等級,從1到5分別為:非常差、差、一般、好、非常好;客觀健康狀況分為4個等級,從1到4分別為:很不健康、較不健康、較健康和非常健康,分值越高代表健康狀況或幸福度越高。三個因變量之間既有聯系,又有區別。
在解釋變量的選擇上,由于社會經濟地位是教育,收入,職業,財富以及居住地區等指標的綜合反映,其中收入是運用最廣的指標,也是社會經濟地位的標志性指標,受教育程度通過文化、社會及心理因素來影響健康,也是重要指標之一,而結合我國城鄉二元經濟的發展,居住地屬性對醫療設備的享用程度存在差異,也會影響老年人健康狀況。因此,本文選取收入、受教育程度和城鄉分布三個指標作為社會經濟地位變量。
其他解釋變量中,人口統計信息包括性別、年齡和婚姻狀況;初始健康條件用自理能力(ADL)衡量;健康行為包括是否吸煙、喝酒、參加體力勞動、進行日常鍛煉;醫療狀況用能否及時就醫衡量。控制這些解釋變量后,研究社會經濟地位變量對老年人健康狀況的影響。
眾多研究表明,社會經濟地位各指標具有一定的相關性,所以,首先應對各指標的相關性進行分析,以保證不存在信息嚴重重疊的指標,也避免指標間的多重共線性,更重要的是通過各變量間的正負相關性來判斷社會經濟地位高低的一致性。

表1 社會經濟地位各指標的斯皮爾曼相關系數
這些相關系數的大小以及顯著性反映出受教育程度、收入以及城鄉分布三者均呈現出正相關。其中,收入與城鄉分布的相關性最大,我們可以認為,隨著人們收入增加,更容易遷居到城鎮。

表2 主要變量描述統計
為了有直觀的認識,表2給出社會經濟地位變量和自理能力與因變量的交互關系。首先比較各因變量之間的關系,發現自評健康狀況與客觀健康狀況存在著差異,客觀健康狀況顯示的健康程度比自評健康的高出1.5倍;無論是客觀健康、自評健康還是主觀幸福度,達到好或者非常好的標準的比例超過一半,老年人的生活狀況普遍滿意。受教育程度越高,健康程度傾向于更好,但并不顯著;自理能力對老年人的健康有正效應;城鄉分布和婚姻狀況對老年人的健康狀況影響并不大。
本文在研究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狀況的直接作用時,因變量分別是自評健康狀況、客觀健康狀況和主觀幸福度;在研究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狀況的間接作用時,因變量為自理能力;上述各因變量均為分類數據,適宜采用概率模型。本文各因變量的離散數值均大于兩類,需采用有序概率模型。
本文選取有序Probit模型進行分析,其一般形式為:

y* 屬于區間(-∞,α1],(α1,α2],...,(αk-1,αk],(αk,+∞)時y的取值分別為0,1,2,...,k,通常使用最大似然法估出αi(i=1,…,k)和β的值。
有序Probit參數估計結果可以用來分析變量影響的方向、相對大小和顯著性。表3的模型1、模型2、模型3分別為對客觀健康狀況、自評健康狀況和主觀幸福度進行回歸。解釋變量中,收入變量為樣本數據取對數,受教育程度則由于樣本數據中普遍偏低,分為文盲、小學、初中及以上三個等級,城鄉分布包括農村、小鎮和城市三種情況。
客觀健康變量對健康評價最具客觀性,收入越高或教育程度越高健康狀況越好,因為收入改善生活質量,高收入老人在營養調理、食品安全、適宜住所和就醫及時性等方面都占有優勢,有積極作用;教育通過健康行為、工作環境等來影響健康,也通過增加收入促進健康;居住地屬性的Wald檢驗是顯著的,居住在小鎮和農村的老人差異不明顯,但居住在城市的老年人健康狀況顯著差于農村。究其原因,一是因為城市發展迅猛,生活環境污染程度加大,導致城市老人疾病率上升,降低生活質量,農村環境變化小,自然環境優越,更適宜老年人生活;二是因為農村老人更多的從事農活,身體素質好,促進客觀健康;而且,雖然城市更發達,醫療器械更先進,但近年來城市人口的驟增也帶來一系列醫療資源不足的問題,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城市老人的健康狀況。
自評健康狀況結合主觀和客觀兩方面,與客觀健康的一些結論呈現一致性,但有差別。收入對自評健康的影響是顯著的,收入越高越利于健康,與客觀健康結論一致;城市老人自評健康顯著低于農村,是由于城市醫療條件較好(如定期體檢等)使得城市老年人對自身健康狀況和隱患了解較為確切;教育系數與健康呈負相關,教育提高老年人對健康的評價標準,也使老年人對自身身體狀況更敏感,容易意識到自己身體的疾病,從而對自評健康產生負效用,蔣承(2011)也有類似的結論。
主觀幸福度是情感反應和生活滿意度的體現,與自評健康有一定的聯系。由模型3的結果可知,收入的影響是正向顯著的,高收入老人更容易滿足基本需求(如食物,住所,健康等),因此主觀幸福感增強。城鄉分布的系數均為負值,城鎮老人主觀幸福度低于農村,城市生活環境給老人生活滿意度帶來負效用,與胡軍生等(2006)的結論一致。教育系數不顯著,體現了普遍較低的受教育程度對老人的主觀幸福度沒有明顯的影響,這與考慮客觀健康、自評健康時有所不同。
其他變量的回歸中,自理能力與客觀健康、自評健康和主觀幸福度均顯著相關,自理能力越好老人健康狀況越好。日常生活自理能力極大程度影響老年人的行動和殘障率,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構成影響。
由前文結論可知,自理能力與客觀健康、自評健康和主觀幸福度均顯著相關。然而,社會經濟地位是否通過老年人日常生活自理能力來影響健康?為此,本文做進一步研究,探討社會經濟地位與自理能力的相互關系。
為精確探究社會經濟地位與自理能力的關系,本文運用Katz分級法,將自理能力細分為6個等級,序數越大則自理能力越好,回歸系數估計值見表4的模型4。
一方面,城鄉分布對自理能力的影響顯著,城鎮老年人自理能力低于農村,一方面,農村的輔助工具條件普遍匱乏,農村老人更多依靠自己完成日常性活動,保持了較好的自理能力;另一方面,農村老人享受更廣闊的活動空間,這也幫助他們保持了較好的日常自理能力,與徐勤(2001)、曾毅(2004)等結論一致。

表3 社會經濟地位變量對健康狀況的參數估計

表4 社會經濟地位變量對自理能力的參數估計
另一方面,收入在10%的檢驗下并不顯著,但在15%的檢驗下邊緣顯著(p值=11.2%),認為收入與自理能力正相關,可能是因為收入較高的老年人獲得的社會醫療保障較好,擁有更多機會來應付殘障的發生,從而提高了自理能力。
最后,受教育程度系數與自理能力在模型中雖均呈負相關,但Wald檢驗表明不存在聯合顯著,所以教育程度對老人的自理能力沒有明顯的影響。
這些表明,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狀況具有“間接效應”,能通過自理能力影響健康,這體現了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狀況的多維影響。
本文運用有序Probit模型,從實證角度探討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狀況的影響。區別于之前的文獻,本文首先拓展健康的內涵,結合生理和心理兩方面,分別選取客觀健康、自評健康和主觀幸福度三個指標共同反映老年人健康狀況;其次構建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狀況影響的“直接——間接雙重效應”作用路徑框架,不僅研究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的直接影響,而且研究社會經濟地位是否通過影響老年人的自理能力,從而對老年人健康造成間接影響。
模型結果表明:(1)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的健康存在“直接效應”,而且影響是復雜的。(2)社會經濟地位的3個指標,高收入老人擁有更好的客觀健康、自評健康以及主觀幸福度;而城市老年人的客觀健康、自評健康以及主觀幸福度不及農村老年人;受教育程度與客觀健康狀況正相關,與自評健康狀況負相關,對主觀幸福度影響不顯著。(3)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的生活自理能力有顯著影響,收入越高的老年人自理能力越好,農村老年人自理能力顯著好于城市老年人,從而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具有“間接效應”。
綜上可知,社會經濟地位對老年人健康具有重要影響。中國已經進入人口老齡化,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質量意義深遠。從長遠發展而言,政府應該提高養老金金額,特別是針對低收入老年人和農村老年人,應該增加財政補助,從政策上縮小經濟差距,提高各階層老年人的健康公平性。同時,政府還需建立城鄉一體化的醫療保障體系,穩定醫療服務價格,保障農村老年人的醫療服務。此外,我們也要支持老年人強身健體活動,增強老年人的日常生活自理能力,從而提高健康狀況。我們需要逐步建立健全城鄉社會保障體系,完善醫療保險體系建設,完善養老金制度,為改善老年人的生活質量而努力。
當然,本文尚有一些不足,一是由于使用的是截面數據,無法排除老年人的健康狀況會反過來對社會經濟地位造成影響,即導致的內生性偏差無法估計;二是未分性別、年齡段進行對比分析,這有待于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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