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興尚,80后,云南祿勸人,高中語文教師, 作品偶見于《滇池》、《邊疆文學》、《廈門文學》、《散文詩》等,大學時開始詩歌創作,獲過幾次小獎。
窗外陽光明媚
窗外陽光明媚
大地一片溫暖
冬天的祭臺充滿生機
鷹叼去了斷落的手指
排滿天空的釘子
田野中覓食的烏鴉
是神射落的眼珠
溫暖的日子
一千年難得一遇
這時候誰打開窗
幸福的時光便飄灑進來
我看見自己的童年
在干凈的玻璃上
縮成一個歡樂的暗影
玻璃的內部
是母親羞澀的愛情
逆水而上
是父親曖昧的暗示
更多的日子凝發為霜
乘著時空逆轉的方舟
我靜靜地抵達
一事無成的二十七歲
這時候陽光明媚
歲月青蔥
淺睡未成酣夢
殺豬匠
他自得于刀鋒上的小小帝國
“江山是拼殺出來的。”
挎著一把尖刀,穿過一頭豬的肥胖
到達很多頭豬災難的源頭
這一天,血紅的陽光之雨
下遍整個村莊,在逼仄的巷子中
他破碎咯血的嗓子撞開欄廄
“殺豬咯,每頭30元。”
挨家挨戶,兜售紅白交替的絕技
那些昏昏欲睡的肥肉
沉溺于瘋長,潛在于別人的謾罵中
一覺便睡到忘川的彼岸
這是年關,與道德和良知無關
一場驚魂的表演,爐火純青的殺豬匠
牙咬尖刀,拉后腿,拽翻
雙膝緊抵,一眨眼
血濺當場,迅雷不及掩耳
取錢的時候,趁人不備
還不忘用沾滿血腥的十指
捏一下主婦的皓腕或肥臀
主人一邊拔毛,開膛,破肚
一邊打趣,暗示他的生性兇殘
血雨腥風里的殺豬匠,暴出白牙
“說殘忍,殺豬的不及燒蜂的
說危害,嫖妓的不如插足的”
三月
和收獲的秋相比
受孕的三月平淡單薄
大而無當
像春寒料峭中
一個久病未愈的人
邁著蹣跚的腳步
用虛弱的謊言
去擊穿石頭
在病痛纏身的三月
打開空洞寂寥的大地
撈取冬天的殘骸
喝干二月剩下的寂寞
和反面的自己握手言歡
三月在春天的額頭布下陷阱
等待口含火焰的人
莽撞地把自己化為灰燼
欲火焚身的三月
解凍的大地野火熊熊
沉睡一冬的人
掘開身體和頭顱
把自己解構然后重組
趕出多余的幻思
填滿面包或糧食
熱汗或淚水
暴雨如注
一夜暴雨如注,大霧蒼涼
雨水養活的秋天,骨頭發芽
種子入土,蕎麥開花
我躲在小小的囚牢的蕊里
用盆骨接住刀削下來的狼狽時光
但暴雨如注大霧蒼涼
外出要帶上足夠的酒肉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菜園是菜園,天堂是天堂
我是暴雨掐滅的柴灰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
莊周在暴雨里當眾凈身
裸奔,思想,化蝶
暴雨如注大霧蒼涼
揚起的翅膀被雨水的閃電扭傷
這一刻暴雨如注大霧蒼涼
有瘋子抱著酒瓶瀟灑走過
欲望使人虛空,淚水阻不住潰敗
我只有空空的十指
饑餓時抓不住陽光
刀鋒上的舞蹈
他脫下紅舞鞋,隨意扯下一塊皮肉
包好。赤著雙腳,趟過熊熊火堆
他總是絕望地感到,在反面
有另一個自己,相反的言行舉止
相反的思維方式。當他說出陽光明媚
天空立刻布滿陰霾,風雨交加
他總是感到被指控,被出賣
被層層的圈套捆緊,無處容身
他張大嘴巴,勉強擠出鴿子的咕咕聲
他噤若寒蟬,惡毒的詛咒卻山搖地動
所有絕路都通向自己,井然有序
身體是巨大的吸盤,吸入萬物
他抽出佩刀,斬斷遙遠的晨昏線
然后,整夜整夜失眠,向隅而泣
沿刀鋒扶搖而上九萬里,到達反面
到達反面的自己。筑堡壘,挖壕溝
修棧道。多年抗戰,他終于對自己妥協
揮白旗,修和書,重劃邊境線
撤退之前,把酒言歡,揮劍起舞
一生中,他唯一不能原諒自己的過錯
就是在夢中和自己鏖戰,爭執不休
并把戰事擴大到夢外,刀鋒上
他跳起拆骨之舞,每一塊骨頭
都是生命中的刺,很多時候
那些不必要的傷口和疼痛
源于:針尖對麥芒,骨頭對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