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立根,男,1978年秋生于騰沖,2002年畢業于云南藝術學院美術系油畫專業。2004年開始嘗試詩歌創作,詩歌偶見《滇池》等雜志。現居昆明。
哭山
我知道我微末的悲傷不足于抵達
一座 痛哭的山
在所有轉山人消失之后
河流遠赴他鄉
大石如淚珠滾滾而落
再也沒有什么比目睹了大山的痛哭
更讓人悲傷 我在云南東川看見過,在甘肅
貴州 南中國西中國的許多省份里
他們一直在哭
很多時候 雨水反復搓洗著黑透了的夜
毫無防備 他嘩的一聲就哭起來
像一個孩子被奪走了心愛的禮物
豬心記
以形補形 面對
一顆肉案上的心
我已無法再討價還價
無法再問 那是一頭
怎樣的豬 它健康不健康 幸福
不幸福 出于無端的不適
我要求那個砍瓜削菜的賣心人
一刀 兩瓣
像剖開了一枚熱帶水果
瞬間我就看見 左右心室 左右
心房 在以前的教科書上我也見過
精美絕倫的解剖圖
老師說 捂住你的胸口
感覺到了沒有 她有沒有 在跳動
那時候年紀還小 無從分辨
什么叫 隱隱作痛
一生中有很多事
我都不能討價還價
比如 面對一顆案板上的心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
請賣心的人 一刀,兩瓣
或許這樣可以使一個洗心煮心的人
少一些 被剖開的酸楚
屬馬的人
在高速路上飛奔
人很容易忘記許多事情
并且容易 將窗外不斷放倒的風景
看作 一生中砍瓜削菜的敵人
只有一次
當我們正興高采烈的在高速路上
飛奔
我記住了
一輛擦肩而過的運馬車上
一匹瘦白馬的 憂郁的眼神
1個小時零5分后
車過半截河收費站
我看見公路兩旁密密麻麻的招牌上寫著
本店 出售正宗馬肉
我突然想起 我是一個屬馬的人
寒號鳥
這只是一陣路過的小寒流而已
我堅定的認為
冬天 還遠未到來
作為最刻骨銘心的教導
我一直都能聽見那只鳥悲慘的哀號聲
哆啰啰 哆啰啰 寒風凍死我
可憐的鳥 在我的體內
已經叫了二十幾年
所以,我堅定的認為
這只是一陣路過的小寒流而已。
那些碎下來的梧桐葉
只不過是真正的冬天的 小序曲
開場白 天吶
這個為一聲鳥叫所統治的人
內心的院墻 何時才能圍下那空空的枝頭
朋友約我去釣魚
水光瀲滟 坐在正午的岸邊
看著一支魚竿和一群
為食尋死的魚,會有多愜意
我的朋友 可是我并沒有正午的時間
就這樣坐著 不想 也不動
總是有許多生活的鞭子 追打著我
就像白花花水上的釣竿,黝黑 細長 疼痛
還有那些勒在肉里的魚線
還有魚餌,在無數個醒來的夜晚
我都看見了一枚魚鉤的閃閃寒光
而我卻要在天亮之前 說服自己
那條必須要走的路 從來
都只能自己去走 嗬 我親愛的朋友
我不能隨你去釣魚呀
因為我就是那條池塘里的魚兒
因為我就是那條 明知死
也要去吞下那冰涼釣鉤的魚兒
城中生涯 某日見
盲琴師按動帶破音的琴鍵,一首歌
彈了多少年 至于熟稔
其中最柔軟的關節
像蒼老的父親撫摸著風中歸來的孩子
抱著黃綢包裹的麥克風
他的盲愛人
一首歌要唱多少遍
才能在每個高音處
制造著 陣陣小寒流
瘧疾般的沙沙聲
猶如 剛剛有一顆漏風的心靈在此地
墜毀
猶如搪瓷碗里,一枚硬幣的旋轉舞
“一塊錢,她將貼緊你的胸口”
法國梧桐下
賣花老婦人納著鞋墊
“一塊錢 她將貼緊你的胸口
你聞她的濃郁香”
從什么時候開始 花開并蒂蓮
從什么時候開始 鞋墊貼在溫暖胸口
在這個草木蕭蕭的季節
怎么還會有并蒂蓮 在一雙雙的盛開
像一只稚鳥在學習飛翔
斷手人撅著屁股 用嘴 在地上寫
“天有不測風云”
那雙記憶中的手還在虛空的拍打
“兄弟姐妹
人有慈愛良心 摯愛親人”。
以及一位披香云紗的青蔥女子
令人印象深刻
她閃爍的眸光 讓人想起
一只西伯利亞來此越冬的候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