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風中搖晃不定的時光(六首)

告訴你一條河流的秘密

告訴你一條河流的秘密

從一只蝴蝶的產卵期開始

在這荒無人煙的土地上

你是第一個抵達的人

清晰的面孔。在干凈，清澈的流水里

閃爍著脆弱的光芒

順著河流而下，流水濺起的水花

打濕了將要浮上河岸的沉默

你看見流水里漂游的小生靈

都是流浪者

月光走過的草地

我想，遠古的笛聲早已被今夜的月光遺忘

放眼望去，山巒起伏不定，

追趕著靈魂飄泊的過路人

草地上不再有牧童的身影。

只見一粒被鞭子抽打過的沙子

開始懷念故鄉和情人

這片小小的草地，容納不下一匹狂奔的小馬

白得不能再白的月光，

熟知每一個小小的生命和光陰

有蟲開始鳴叫，聲音凄楚，叫了千年都不想休止

一定是在尋找拋棄它的主人

石頭藏在草地里，從不過問路過的雨水和女人

迎面吹來的風心事重重，讓月光晃動

草也晃動

我想打探，這片草地

在這三百年的時間里是否遇見過這里路過的人

那個人是否和我一樣，坐在這里，

低著頭，迷茫、悵惘

等待另一個淪落人

告訴她，這是月光走過的草地，

也是雨水浸濕過的草地

秋浦河

看不出所有的生命都與河流有關

一條飄泊的，能抬得起頭的河

揭穿了竹筏木舟漂流的命運之約

混凝土鑄造的河岸

早已風干了白發三千丈的憂愁

在皖南，我沒有看到秋浦河暴漲的野性

它甚是坦然和平靜

江山易主，乾坤難移

有人從這里路過取得功名

也有人從這里沒落而歸

它注定是一條厚重的，不可遺忘的河流

不管秋浦河的姿勢怎樣擺放

也不去深究它的流向

現在的秋浦河燈火通明

即使這樣

可誰又能保證誰一定能抵達長安

我不能放棄詩歌和酒

如果不是因為貪婪一杯濁酒

我早已忘記了京城中的功名利祿

忘記了二十年前生我養我的村莊

從一個文弱書生走上三尺長的講臺

這人生的命運

又一次

與村莊上空飄起的炊煙和月光

打上了交道。不得不把所有蒼涼和孤寂

統統攬在懷中。我是不是應該

感謝我所走過的每一個村莊

親吻田地里的每一棵小草

這杯濁酒，讓我看到了二十年來所走過的路

僅僅是從一個村莊走到另一個村莊，多么簡單

四周都是山，低矮，一點也不巍峨雄壯

有的還奇形怪狀

今夜，我就坐在這個村莊里的月光下

喝酒，仰望，嘆息

我不能放棄

與我親密接觸的詩歌和酒

這些物質廉價

我要用詩歌來描述這里的炊煙和月光多么冰涼！

酒，卻能提醒我不能忘記塵世中的功名利祿！

守 望

親愛的，大江已經東去

只留下你的倩影，我要愛

你高挽的發髻

宋詞里沒有留下中原的馬車

載不動，一個人命運的蒼茫

帝王們忙于沙場練兵

他們鋒利的刀指向楚河

我退守漢界，愛上了菊花

書生意氣，我隱秘著殺戮的邪念

在等待中守望 那些飄泊的命運

以及宦海沉浮

那些權勢，陰謀，在江河中翻滾了千年

然后發霉腐爛，被人們埋葬在浪濤中

親愛的，中原再大，也超不出一朵花蕊

一朵像菊花的蕊。隱于市，注定我今生要被遺忘

然而，人們卻遺忘不了唐詩宋詞里的墨香

光 景

一切荒涼都從鳥啼開始

一切沉默都源于這土地的裂痕

從一座山頭數到另一座山頭

到處沾滿刀刃的痕跡

這陌生之地，把地面上泛起的一道孤影

扼殺在枯草叢中

被砍的谷稈，剝光了皮等待冷落

發呆似的盯住天空——

我想：多少過客的目光一定刺痛了鳥的心臟

當時光只剩下懷舊的時刻

一切生機在酒杯里都淪為光景

——好大的秋。陣陣冷風向著山頂沖撞過來

我只能靠怒視，將這頹廢的悲鳴捅成窟窿

安插在我一開門就能見到的山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