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民建筑基于民導向,可以解讀為公民分享的權力空間、公民參與的實踐空間和公民自治的日常空間。公眾的建筑認知問卷調查結果顯示,雖然公眾已認識到參與城市建筑的重要性、公民建筑的本土化路徑及公民建筑自治的可能,但受到公民在建筑話語權方面的缺失、公民參與機制的不健全等多因素的制約,實現(xiàn)公民建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關鍵詞:公民建筑;公民參與;建筑認知
中圖分類號:TU2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060(2012)01-0046-07
建筑在歷史發(fā)展的長河中往往充當影像的作用,尤其在經濟、社會快速變遷的中國,建筑必須應對來自各個方向、不同主體的幾乎井噴式的需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記錄下每個發(fā)展的瞬間,而社會的浮躁、炫富、崇洋等陰暗面無一例外地折射在建筑影像中,此時無論是建筑業(yè)界還是公眾都會反思:建筑因誰存在?為誰服務?公民建筑何以可能及何以可為?
國內有關公民建筑的討論源起于兩次評選活動,一次是2008年《南方都市報》主辦的首屆中國建筑傳媒獎“走向公民建筑”的評選,另一次是《暢言網》發(fā)起的“中國十大丑陋建筑”評選。前者的杰出成就獎獲得者——德高望重的馮紀忠教授曾如此評價公民建筑:“應該講,所有的建筑都是公民建筑,特別是我們這個時代,公民建筑才是真正的建筑,如果不是為公民服務,不能體現(xiàn)公民的利益,它不是真正的公民建筑。”而后者直接將丑陋建筑的評判標準即定為“以公民為敵的建筑”,它不為公民的物質、精神需求服務,而是反其道而行之。顯然,公民建筑的廣泛缺失激起了業(yè)界對建筑呼應公民欲求、回歸公民本原的渴望。但是隨之而來的質疑聲,包括“沒有公民社會,哪來公民建筑”、“希冀借助‘公民建筑’這一團虛假的燭火,尋找到通向公民社會的秘徑,中國知識精英‘很傻很天真,的本來面目于此可窺一斑”等等,表達了人們對公民建筑定位的困惑,以及對公民建筑孕育的土壤、時機等可操作性的憂慮,而本研究針對公眾建筑認知所做的千人問卷調查研究直接或間接地呼應了這樣的討論與質疑。
一、公民建筑的概念范疇及理論淵源
雖然“公民”(citizen)一詞起源于西方,與公民建筑相關的“使用者參與”(User-Participating)和“自建”(Self-Building)運動同樣盛行于上個世紀中葉的西方,但是真正將公民與建筑這兩個跨界名詞結合在一起的還是來自中國建筑學界對明星化、貴族化建筑的一種反省,公民建筑(civilian architecture)可以簡單概括為公民導向的建筑,具體到建筑理念、規(guī)劃、設計、建設和使用的全過程都以公民需求為本原,筆者將公民建筑解讀為公民分享的權力空間、公民參與的實踐空間和公民自治的日常空間。
1 公民分享的權力空間
城市建筑經常被喻為權力空間,不僅因為城市是資本的聚集地,更因為在各種資本博弈的過程中,經濟和政治力量在不知不覺中恣意操縱了空間,并形成了建筑與權力之間的對應社會關系,長此以往,權力背后的“他者”與這些建筑空間真正的主人,或日公民之間形成了難以逾越的鴻溝。公民建筑其實就是要讓空間回歸其主體,公民有權控制空間生產,有權拒絕經濟資本或政治資本的單方面控制。正如列斐伏爾對公民分享空間的界定:“日常生活應變成每個公民和每個社區(qū)都能進行的創(chuàng)造”,即人人都是規(guī)劃的參與者、設計的參與者。
事實上,分享或共有(togetherness)是規(guī)劃理論中一個古老的理想,這個理想的內容是:如果人們能夠分享某些東西,那么他們就能分享更多的東西。問題在于,在那些人們面臨的選擇是“要么共享所有要么什么也不共享”的城市里,常有的結果是什么也“共享”不到。簡·雅各布斯的這種擔憂在鋼筋水泥筑成的城市中無處不在,由于公民在建筑空間的規(guī)劃、設計和建設中缺少話語權,也因為城市過度聚集導致的公共空間減少和高樓大廈林立,公民在城市中經常處于隔離狀態(tài),即便可以四處游走,但空間帶給人們的仍然是過多的疏離感,而不是分享的喜悅。因此,理想的公民建筑是公民與政府、開發(fā)商、規(guī)劃師、建筑師等所有相關主體進行自由、公平的理性交往后達成共識建成的空間,而不是某些強權資本獨享的權力空間。
2 公民參與的實踐空間
公民參與建筑的規(guī)劃、設計、建設和管理興起于20世紀中葉的歐美發(fā)達國家,從理念上的認知到實踐中的參與,直至法律上的支持,半個多世紀以來,公民參與城市建筑的全過程至今已成為西方城市管理體系中一個重要的議程及法定環(huán)節(jié)。其間幾個著名的時點包括:1969年,謝利·安斯廷(SherryArnstein)針對公眾參與城市設計、開發(fā)的議題提出非參與、形式性參與和實質性等層次的“梯子理論”;跨越1970年代末期和1980年代初期,著名的迪蒙尼特開發(fā)案中,通過非正式會談、聽證會等各種形式的參與方法,開發(fā)商、設計師、評議機構及社區(qū)團體從概念性設計到建造的整個進程中都保持充分及包容的對話之后,開發(fā)商才拿到建筑許可證,耗時近四年;1977年,著名的《馬丘比丘憲章》中對公眾參與城市規(guī)劃的肯定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城市規(guī)劃必須建立在各專業(yè)設計人員、公眾和政府領導者之間系統(tǒng)的、不斷地互相協(xié)作配合的基礎之上”。
建筑成為公民參與的實踐空間,本身有其合理性與合法性。表面上公民來自各行各業(yè),對建筑而言可能是外行,但建筑身處城市結構中,不僅與地理、交通、生態(tài)等專業(yè)相關,還與政治、經濟、宗教及人類行為等社會結構密切關聯(lián),而對后者的認知必須與公民之間產生共鳴。同樣,公民與規(guī)劃師、設計師之間進行多方位交流互動,也是學習和受教育的過程。而且多主體參與建筑進程也形成相互制約,不同的角色定位可以優(yōu)勢互補,同時也能增強公眾對政府的信任。目前,西方發(fā)達國家中對建筑的公民參與,不僅表現(xiàn)為常規(guī)化、多元化及全程化,近幾年數(shù)字技術的發(fā)展,特別GIS系統(tǒng)的應用對公眾參與建筑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普通公民及專業(yè)人士、權威人士都可通過網絡瀏覽虛擬建筑,并借助網絡平臺發(fā)表意見、建議,大大提高了公眾參與的有效性,甚至有學者認為公民對建筑規(guī)劃、建筑設計的數(shù)字化參與可能會導向新的“電子民主運動”。2008年1月1日,我國新實施的《城鄉(xiāng)規(guī)劃法》對城鄉(xiāng)規(guī)劃中的公眾參與做了一系列重要的規(guī)定。其中,將采取聽證會、論證會和其他方式聽取公眾意見作為規(guī)劃的必要程序,但這些法律條文還遠未在現(xiàn)實中得以充分實施,城市建設過程中的政府意志還是高于一切,建筑成為公民參與的實踐空間在我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3 公民自治的日常空間
從建筑到公民自治似乎有很長的路要走,建筑是否有義務承擔公民自治的空間責任?其實這一問題的通俗表達就是“建筑的主人是誰?”如果說公民在建筑的規(guī)劃、設計、建設過程中參與表達是作為第三方出現(xiàn)的話,那么建筑一旦投入運行,第三方便成了主體,成為建筑的主人,從這一意義上說,建筑從規(guī)劃設計之初便需考慮它未來作為日常空間的存在,正如現(xiàn)代建筑大師勒·柯布西耶所言:“當今的建筑應專注于住宅,為平常而普通的人使用的普通而平常的住宅。他任憑宮殿倒塌。這是時代的標志……為普通人,為‘所有人’,研究住宅,這說是恢復人道的基礎,人的尺度,需要的標準,功能的標準,情感的標準,就是這些,這是最重要,這是一切。”這些平實的語言最終表達一個意涵,即建筑為人而存在,為公民而存在。
更進一步,即便建成的建筑為政府、開發(fā)商或運營商所管理,它仍需為公民自治而服務,因為只有當公民有自治的權力,有自治的可能,建筑才真正為公民所擁有。所謂自治,簡單而言就是“利益與利益者的聯(lián)合互動”,公民主體與建筑之間的良性互動所能創(chuàng)造的最大利益就是盡可能有效延長建筑的生命周期,也只有公民自治才能滿足建筑作為日常空間的這一最大價值。
二、公眾的建筑認知與公民建筑的孕育
孕育以公民價值觀、公民參與為基礎的公民建筑除了需要政策導向、法律支持及行規(guī)約束外,最關鍵的還要依靠公眾相應的建筑認知,以及由此營造的社會整體的建筑文化氛圍。公眾應發(fā)自內心渴望參與建筑從規(guī)劃到建設的全過程,并通過與政府、開發(fā)商、建筑師等的良性互動,來分享建筑帶來的實用價值及精神愉悅。基于此,2011年6月27日至7月15日本研究課題組在南京以鼓樓、玄武、白下、棲霞、雨花、下關、建鄴、秦淮等八個主城區(qū)的人口分布為基礎,通過按比例抽樣(PPS)的方式進行入戶問卷調查,實際發(fā)放問卷1320份,有效回收1200份(有效回收率90.9%),由于其中有200份指定高校問卷,為了有更好的公眾代表性,故略去指定發(fā)放問卷最終形成1000份市民問卷,借助SPSSl8.0進行統(tǒng)計分析。
1 誰擁有建筑話語權
公眾對建筑的認知一方面來自建筑本身提供的客觀體驗,另一方面取決于公眾自己的主觀感知,而后者與公眾是否有分享或分享到多少建筑話語權密切相關。首先來看公眾對建筑的總體認知,被訪的市民在回答“對中國城市建筑的總體評價”時,認為“一般”的占57.7%,認為“比較好”及“非常好”的僅為26.9%,其余均為差評。再看另一組有關建筑話語權的數(shù)據(jù),調研過程中當問及“您認為城市建設與建筑設計的決策權現(xiàn)在主要屬于誰(最多選三項)”時,被訪者首選“政府”,這一選擇率高達60.2%,而最低的被選項即為“市民”,選擇率僅為8.7%,前者是后者的6.9倍之多,其余的決策權依次被“建筑設計與城市規(guī)劃專家”(55.1%)、“規(guī)劃管理人員”(37.8%)、“建筑開發(fā)商”(37.1%)分享。看似關聯(lián)度不高的兩組數(shù)據(jù),經交叉分析后發(fā)現(xiàn)對中國城市建筑總認知偏差的被訪者更多地認為建筑的決策權被政府掌控,而對建筑有好評的被訪市民傾向于認為目前的建筑決策權歸建筑師或規(guī)劃專家。
就公民建筑而言,并不排斥政府的介入,但顯然不應是政府絕對掌控話語權。而中國文化中對政府的自然崇拜,以及沿襲幾千年的威權政治,在城市化超速發(fā)展的今天,政府自然而然地走向了主席臺,并做主題發(fā)言,這一現(xiàn)象引發(fā)的直接后果就是包括市民、建筑師、規(guī)劃師在內的其他群體極少分享應有的權力,城市千篇一律也就不足為奇。如果繼續(xù)探討在中國語境中什么樣的公眾認為是政府還是百姓對城市建筑更有話語權,以建筑權策權主要在“政府”或“市民”兩個選項分別為應變量(回答“是,,賦值為“1”,否賦值為“0”),經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后發(fā)現(xiàn)(見表1),在被訪者的個體屬性中性別、職業(yè)、年收入等并不都構成顯著的影響變量,表中的“顯著性水平”及Exp(B)值表明,年齡和文化程度變量影響了被訪者對城市建筑決策權是否主要由“政府”掌控的判斷,即年齡增加一歲,或文化程度上升一個水平(例如從“大專”升到“本科”),則對上述判斷做肯定回答的可能性就分別增加至原來的1.030倍和1.261倍;而職業(yè)變量影響了被訪者對城市建筑決策權是否主要由“市民”掌控的判斷,按照問卷中對職業(yè)的分類排序,越是處于職業(yè)的底層或無職業(yè)越可能認為“市民”擁用建筑話語權[Exp(B)=1.082]。上述數(shù)據(jù)分析進一步顯示:針對目前中國建筑話語權的歸屬問題,越是社會經驗豐富、越擁有較多文化知識的公眾越容易感受到政府過多占有了建筑決策權,相反底層百姓、弱勢群體相對滿足于現(xiàn)階段的弱參與,顯然這一公眾的建筑認知不利于公民建筑的孕育,政府在建筑決策中的適度讓權,以及能代表社會大多數(shù)群體利益的公民擁有更多建筑賦權才是未來應有的圖景。

2 公民建筑的實踐可能
如果說建筑決策的賦權不夠是關乎公民建筑的制度設計、政策支持的話,那么公民建筑實踐的可能性還有賴于公眾自身對好建筑的欲求和期待,也即公眾希望建筑表達什么內涵、滿足什么功能、采用什么技術、展示什么形象,以及建筑與公眾之間的互動方式等,這些訴求現(xiàn)在和未來能在多大程度上得以實現(xiàn),也就表明建筑在多大程度上滿足了公民的需求,或者說公民建筑有多大的實踐可能。
調研中圍繞“您認為一個好的當代建筑應更注重哪些方面的訴求”列出了12個選題,讓被訪者從“完全不重要”(賦值為1)到“非常重要”(賦值為5)的五分法中進行勾選,首先看描述性分析表(見表2),排在前三位的“節(jié)能、環(huán)保”(均分為4.60)、“契合使用者的功能需求”(均分為4.31)、“運用了先進的建筑技術”(均分為4.28)等訴求指標,與排在后三位的“具有強烈的視覺感受”(均分為3.71)、“清晰的建筑形式語言”(均分為3.63)、“代表一種國際先進形象”(均分為3.58)等訴求指標形成鮮明的對照,說明當真正傾聽公民對“好建筑”的訴求時,建筑的環(huán)保性、實用性和先進性遠勝過建筑外在、表面的形象。

進一步探索12個指標內在的因子構成,即試著發(fā)現(xiàn)這些指標如何以共同聚合的方式對“好建筑”評估做貢獻,經SPSSl8.0的主成分因子分析后形成四大主成分因子(見表3),分別將其命名為“建筑參與”(F1)、“建筑形象”(F2)、“建筑功能”(F3)、“建筑技術”(F4),其中反映因子分析變量間相關性的KMO統(tǒng)計量為0.825,球形假設檢驗的結果Sig.=0.000,表明提取的主成分具有高效度,這四項主成分因子的特征根大于1,其總解釋方差為60.93%,且信度系數(shù)為O.812(Cronbachs Alpha系數(shù)),表明因子分析具有高信度。

在所有四大主成分中,攜帶12個指標中最多變異信息的主成分因子為“建筑參與”因子,這一因子的方差貢獻率為32.96%,構成這一因子的三個選項“引領城市居民對美的感知”、“有充分的市民參與表達機會”、“符合城市風格定位”,依次的載荷分別為0.784、0.669、0.609,它們從不同方向表達了公眾對建筑參與的需求,“美的感知”提升參與的欲望、“表達的機會”提供參與的可能、“城市定位”增加參與的認同。由于這一主成分因子的方差貢獻率遙遙領先于其余三項,說明在公眾心中所謂好建筑不是為國家、為政府、為他者服務,而是為公眾自身及生活的空間服務,“好建筑”是通過公民的參與表達其自己對美的理解、對城市的認同,這也正契合了公民建筑是“公民參與的實踐空間”的內涵。
另三個主成分因子“建筑形象”、“建筑功能”和“建筑技術”分別對12個指標提取了10.64%、8.89%、8.44%的變異信息,從形象上,公眾對建筑所釋放的形式語言和視覺沖擊有期待,說明公民建筑并不意味著完全不追求建筑外在的美觀;從功能上,公眾強調“好建筑”必須既符合使用需求,同時也應滿足精神需求;從技術上,公眾認為好建筑需在環(huán)保理念下,保持一定的經濟性和先進性。公眾對好建筑的多維訴求,其實也是當代多元價值取向和大眾文化興起的必然反應,也預示著公民建筑必須在形象、功能、環(huán)保、技術等諸多方面尋求平衡,這也為公民建筑的真正實踐增添了難度。
3 公民建筑的本土化及自治可能
無論公民建筑有多大的實踐可能,它的關鍵還在于路徑選擇。調研中當被問及“推動當代中國建筑整體水平提升的主要動力及路徑有哪些”時,被訪者中有23.09%首推“更多解讀中國文化”(見圖1),中國建筑理當弘揚中國本土文化,這在公眾心中有相當多的共識。更進一步,有76%以上的被訪者都希望這樣的中國特色建筑在“形式上具有中國建筑的地域特征”、“建筑應具有傳統(tǒng)中國的文化元素”等方面得以強化;其次,“提高社會整體建筑修養(yǎng)”(選擇率23.00%,如圖1)以及“提高國內建筑師水平”(選擇率14.34%),緊隨其后,作為公民建筑本土化戰(zhàn)略的第二、第三條路,相比排在第四位的“國外設計力量更多進入中國”(選擇率12.02%)來說,公眾很清楚由內而外的提升比直接引入更有張力和持久性,而且公眾也認為建筑水平的提升并不完全由專業(yè)人士擔責,全體公民和社會組織都應有責任和義務提升其建筑修養(yǎng),這也在相當程度上反映出公民對建筑的自治需求,或者說當代建筑只有選擇本土化取向,才能為公民建筑的自治提供可能;同樣,“提高客戶對建筑作品要求”(選擇率9.52%)和“改變決策制度”(選擇率9.15%)等提升建筑水平的路徑進一步指向建筑管理的本土化,也就是說,滿足公民功能和精神需求、適合公民全程參與的公民建筑,在實現(xiàn)文化本土化的基礎上,還需實現(xiàn)管理本土化,才能為公民建筑的自治鋪平道路。

三、公民建筑的困境與未來
基于公眾建筑認知的實證調研結果清晰地表明,一方面,公眾已認識到自身參與城市建筑的必要性及重要性,他們渴望通過參與來表達對建筑從形象、功能到技術等任何方面的意見和建議,并愿意參與其中而不是受制于單方面主體的控制;另一方面,公眾也看到目前在城市建筑這一權力空間中充當主宰的不是公眾、甚至也不是建筑師或開發(fā)商,而是各級政府,他們掌控著城市規(guī)劃、城市建設的大部分資源,雖然政府也會考慮到居住在城市中的公民需求,但發(fā)自公民內心的、最真實、最直接的需求才是公民建筑的本原。而且這一尷尬的現(xiàn)實還表現(xiàn)在公眾即便有參與城市建筑的愿望,認為城市建筑應更多地為公民服務,但是調研中讓被訪者推選“近年來國內建成建筑中您最喜歡的5個建筑作品”時,得票數(shù)最多的前10個建筑作品“東方明珠、鳥巢、南京紫峰大廈、世博會中國館、水立方、上海世貿中心、中央電視臺新址、深圳世界之窗、上海金茂大廈、香港會展中心”等無一例外都是展示國家發(fā)展成就或城市形象的代表性建筑,甚至所有被推選的184項最喜歡的建筑作品中幾乎都沒有與公民日常生活相關的住宅樓,從這一層面而言,公民建筑要被全社會認知、有實踐的可能、直至在城市建筑中占主導地位還有相當漫長的路要走。
其實在過去的30多年中,中國每年超過1%的城市化推進速度不僅創(chuàng)造了不計其數(shù)的城市建筑,也解決了上億人的居住問題,加之全球化語境下大眾文化的回歸及多元價值取向的普及,公民對建筑的理解、對“好建筑”的期待等都有相當程度的提升,公民參與各地的城市規(guī)劃、城市建設也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和重視,但是目前公眾參與機制不健全、信息傳遞渠道不暢、公眾參與不平衡、公眾利益失衡等制約了公民建筑的發(fā)展空間。重構可能的公民建筑,已經不能局限在學科自主性的語境內,更不能深陷官本位的行政文化之中,而是要直面迅猛的城市化進程以及與其相適應的人居空間,這既是對中國本土化公民欲求的呼應,也是建筑全球化發(fā)展時代的共同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