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雜志將刊發我的三個短篇,并叫我談談這幾個小說的寫作或對小說的認識。就我的認識,寫作者最初的意愿就是想對外界發出自己的聲音,雖然這個外界是個很籠統的詞語,但就文體而言,我還是認為可以說上幾句。小說與社會生活最為接近,說是接近,因為寫作者的意旨是尋求理想中的世界,而并非對現實的再復制。因此,我大致地把小說分為兩類,其一是將人物、事件、時間及空間以現實生活中的邏輯為基礎并加以創造,其二就是只著重人物與事件之間的邏輯關系,而不強調時間及空間對它們的影響及束縛。前者讓我覺得可以把浪漫主義及現實主義作為參照,后者就不大好說,畢竟浪漫主義及現實主義之后有許多流派,我個人的寫作趨向于夢幻、表現及超現實主義——這樣表達又脫離了我意愿中的寫作方向,因為我固執地認為,任何一種流派都只是附屬品,通過寫作最后獲得的只是情感的需求。
當然,在這情感需求并不完滿之前,我還是逃不開對寫作技巧的喜好與選擇;我的小說容易給人造成一種印象,讓人聯想到卡夫卡或者與其相近風格的作家,我不否認,但也并不認同,我骨子里認為自己繼承著自己民族的文化,并且我尊為自己小說創作的啟蒙者是莊子和蒲松齡,只不過比較諷刺的是,這樣的結論是我讀了卡夫卡的小說之后才聯想到的。所以,當我提到小說及寫作觀,我便得反復提到卡夫卡這個名字,加以擴散,于是就出現了部分的卡夫卡,他們是舒爾茨、博爾赫斯,甚至喬伊斯,我能夠清楚地意識到這樣的感覺大部分緣于自己的臆想,但當寂靜這個詞出現,我又覺得他們其實沒有多大區別。我要聲明的是,我強調的是寂靜,而不是寂寞。
我認為寂靜者趨向于物像、寂寞者趨向于事理。作一個這樣的比喻,假設寂靜者與寂寞者的命運一樣,他們在通往歸宿的途中(因為路途遙遠而且又沒有方向)產生了分歧,這時他們的本質就能顯現,寂靜者會思考為什么最終的物會導致中途的事出現、寂寞者則思考中途的事為什么會導致最終的物丟失。而超越這兩種命題,到達理論的終點,也就是邏輯上的歸宿,我想能夠解釋它的關鍵就是它原本不用解釋——先天而有之,是為道,這也就是我在冥想中期望自己回到我們古思想根源。但是退而言之,寂靜的寫作者首先是做為人而生存在自己的創作之中,他有人的精神和生理需求,分開來談:精神層面的,他的創作超越時空,與將來的同一類的寫作者對話和交流;生理方面的,也許他會抱著最初的意愿,和別的創作者(包括其他類型的藝術)一樣,想讓自己理想的世界早些地出現,或者稱之為寂靜者與寂寞者會在某個交叉點短暫地妥協與融合——他們的習性可以解釋這種現象特征,那就是孤獨。
孤獨者回到他們內心的情感世界,像給自己和類似自己的人建造房子,他們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陌生、無需言語的人。我想無論是哪一種類型的寫作者,他們在自己的屋子里呆得久了,都會希望有人路過他們的世界,如果有人能夠敲敲門甚至是突然的闖入,這對他們而言都是件值得欣喜的事,這也是我要對小說寫作說些聯想到的、自己也感覺含混不清的話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