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上的歌聲

山里的孩子，沒啥愛好，就喜歡唱歌。一年的支教時間，在孩子們的歌聲中，一晃就過了。想著朝夕相處了一年的孩子們，幾天來，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我支教的學校，是一所山村小學，建在一座大山的腳下。學校的對面，遠遠近近地散落著幾個村子。一座石砌的小橋，將學校和村子連為了一體。

這天是我離校的日子，早晨，天還沒有全亮，我正收拾東西，敲門聲響起。開門一看，全班三十多個學生，頂著晨風，排著隊靜靜地站在門外。孩子們臉上掛著淚痕，誰也沒說話，都怯生生地望著我。班長小慧紅著臉，站在最前面。

我愣了一會兒，走上前，摸著小慧的肩膀，問：你們咋了？

這時，小慧抬起頭，擦了擦眼睛，忽然就笑了，說：老師，知道您要走了，我們想請您去看看天橋。

小慧說完，孩子們全都抬起頭說：老師，我們請您去看天橋。

我傻了一下：天橋？啥天橋？

小慧伸手往外一指，說：就是那座石橋。

我一聽，摸了摸小慧的頭，看著孩子們，笑呵呵地說：那不是天天都看著嘛，有啥好看的？

小慧垂下頭，怯生生地說：我們想再為您唱首歌。這時，孩子們都望著我說：老師，我們想再為您唱首歌。

看著孩子們那一雙雙企盼的眼睛，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種特別難受的感覺，眼眶一濕，咬了咬嘴唇，說：好，走，我們去看天橋，老師也想再聽聽你們的歌。

幾分鐘后，走上天橋，我一下愣住了。橋面上，孩子們用帶著露水的鮮花，鋪了幾個大字：老師，我們永遠愛您！我怔在那里，眼淚慢慢地開始往外涌。

這時，一個男孩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問：老師，您知道這橋為什么叫天橋嗎？

我搖搖頭。男孩說：這橋是村里的順天爺爺帶領我們修的，所以我們叫它“天橋”。還有，我爸說，這是通向山外的金橋，是村子富起來的致富橋。老師，我爸還說了，您就是我們山里孩子的天橋。

男孩一說完，孩子們全都圍了上來，異口同聲地說：老師，您就是我們的天橋。

我的心被重重地震了一下，忙俯下身子，抱著男孩，望著孩子們，淚水立馬就流了下來。

小慧走到我面前，指著橋面上的字說：老師，這是我們全班同學送給您的禮物，希望老師喜歡。老師，我們再給您唱首歌。說完，小慧不等我同意就開始唱了起來，孩子們也跟著唱了起來：春天的花開了/老師，我們想您/您的恩澤如綿綿細雨滋潤我心田/夏天的蟬叫了/老師，我們想您/您的教誨似涼爽的風輕拂我耳際/老師，我們想您……

歌聲在橋上回蕩，在山里回蕩。橋下的河水，帶著孩子們的歌聲，歡快地向山外流去。

我忙走進孩子們中間，拉著他們的手，一起唱了起來。

唱了一首又一首，后來，孩子們唱完了，唱累了，全都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走下橋頭，偷偷掏出手機，撥通了愛人的電話，剛說了幾句，愛人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啥天橋不天橋的，你想留就留下吧！你放心，我和女兒會照顧好自己的……

聽著電話里的嘟嘟聲，想起愛人和孩子，我的眼淚慢慢地又淌滿了臉龐。

責任編輯⊙裴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