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銅鏡是我們的祖先用青銅鑄制而成的用以照面飾容的妝奩用具,古人稱之為“鑒”;宋代叫“照子”,又被雅稱為“容成侯”、“壽光先生”、“金炯”(林登《續博物志》)。它在華夏大地上持續存在了幾千年。銅鏡背面的紋飾和文字構成的圖案,傾注了古人無與倫比的藝術想象力,閃爍著民族智慧的光芒,凝聚和折射著歷史的輝煌,象征著時尚與風流,有著特定的人文內涵。它不僅是考古和歷史學斷代及研究的實物資料,而且是冶金鑄造史、工藝美術史、書法史、宗教民俗史等領域的重要研究對象,是中華民族文化藝術寶庫中一棵燦爛耀眼的明珠,是祖先留給我們的美倫美奐的藝術珍品。
今山東淄博一帶,是歷史上春秋戰國時代的“泱泱乎齊之大國”,是漢代的富庶無比的齊王封國。近年來,在這塊大地上被發現的銅鏡資料十分豐富,這對于發掘這一地域的銅鏡文化,拓展和豐富博大精深的整個齊文化的研究是十分有意義的。
公元前十一世紀,西周王朝建立,姜太公(姜尚)受封齊地,開拓疆域,建立齊國,“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 《史記#8226;齊太公世家》)。春秋時期,管仲相桓公圖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史記#8226;管晏列傳》),齊國始終以東方經濟大國的姿態稱雄于諸侯列國之上。至戰國之世,田氏代齊,市農工商,四業并興,經濟繁榮,社會穩定,齊國成為戰國七雄之一,這就為銅鏡的發展和流行奠定了社會經濟基礎。《戰國策#8226;齊策》對當時亞洲最繁華的大都市齊都作了最貼切的描述:“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芋鼓瑟,擊筑彈琴,斗雞走犬,六博、蹋鞠者。臨淄之途,車彀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在這樣一個國都極其繁榮的國家,作為既能標明個人身份地位,又在日常生活中十分適用的銅鏡,其制造水平之高和流行之廣是不言而喻的。在流傳下來的先秦古籍中,關于鏡子的記載并不很多,但《戰國策#8226;齊策》則記錄了“鄒忌諷齊王納諫”這個與鏡子有關的完整故事。在這個故事中,銅鏡的作用已遠遠超出其物理作用了。這個故事也反映了銅鏡與當時齊國人們生活的密切關系,因為只有在銅鏡非常流行并普及的條件下,用它來作譬喻、講道理,才顯得生動形象,易于為人們理解和接受。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鑄制銅鏡最基本的原料銅礦石如何尋找礦源,最早的記載仍見于以齊國為背景的《管子》一書:“出銅之山,四百七十六山……上有慈石者,下有銅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鉛錫赤銅”(《管子#8226;地數篇》)。說明古代齊國對銅礦的存量和開采都具有了翔實的資料和科學的論證,具備這樣的礦源以及科學先進的尋礦手段,是銅鏡鑄制所必須具備的先決條件。
先秦齊國的銅鏡,有著其明顯的特性。齊國的銅鏡以圓形為主,也有少量方形,早期的銅鏡質地薄而輕巧,后來趨向稍大而厚重。鏡背裝置拱形三弦鈕,以一鈕為主,也有的銅鏡有多鈕的,鏡的邊緣上卷,鏡面呈凸形。除少量全素鏡外,大都裝飾有精美的紋飾圖案,如用細線條淺浮雕的純地紋鏡,有在地紋的基礎上,又加上用粗線條和高浮雕的手法表現的主紋,形成層次分明的二層或三層花紋結構的主地紋結合的重疊式鏡子。由于這種圖案花紋采用了地紋映襯主題紋飾的手法,這種淺地紋并不給人以平淡淺近的感覺,而使細線條的地紋和粗線條的主紋相映成趣,整個圖案組織得完美和諧。四山鏡、龍紋鏡、花瓣紋鏡等,那栩栩如生的龍鳳紋、山字紋、繁密的花瓣紋和繩紋等,都給人以豁然開朗之感,關于這類純地紋鏡和以地紋、主紋相結合組成的二重疊式和三重疊式鏡過去在全國其它地方也有發現和出土,中外學者們將它們定名為:羽狀地紋鏡、羽狀地紋桃形葉紋鏡和“山”字鏡,至于其圖案演變規律、紋飾的含義,歷來說法不一,沒有令人滿意的解釋。筆者通過對這類鏡子圖案詳細的分析、比較,結合齊國“齊帶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史記#8226;貨殖列傳》),太公封齊后,“通末利之道,極女工之巧”(《鹽鐵論.輕重篇》)桑蠶業發展的歷史事實,認為所謂羽狀紋就是蠶紋,羽狀地紋桃形葉紋應是蠶紋加桑葉紋,至于三重疊的“山”字形鏡,則是在蠶紋、桑葉紋的基礎上,又加上了蠶用于作繭的繭山。當然,圖案已由寫實趨向于抽象化和寫意化。大致說來,將現實生活中給人們帶來很大利益的蠶、桑等實物加以美形、夸張、圖案化,裝飾在人們日常生活中離不開的銅鏡上,應該是很自然、合乎情理的,也必然是人們喜聞樂見的。
經過長期的兼并統一戰爭,齊國被秦所滅,我國歷史進入了秦、漢封建大一統時期。作為獨立的地域文化的齊文化開始了與其它文化的交融匯合,并逐漸融入到了中華傳統文化的整體之中。這一時期,由于國家統一,國力雄厚,經濟繁榮,手工業獲得了重大發展,特別是齊地,當屬全國最富庶的地區之一。漢初,劉邦將長子劉肥封為齊王,建國于此,其子孫襲王治齊達數百年之久。在發現的琳瑯滿目的漢代工藝品中,絢麗多姿、豐滿奇異的漢代銅鏡可以被譽為空前絕后的工藝珍品,這一時期的銅鏡主要有蟠螭紋鏡,連弧紋鏡,草葉紋鏡,星云紋鏡,規矩紋鏡,禽獸紋鏡和銘文鏡等等。特別是秦朝時齊地的神仙方術思想和漢初時齊地風靡一時的黃老道術,在銅鏡的圖案上,都有著淋漓盡致的體現。例如四神規矩鏡,盡管形式、排列不盡相同,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圖形十分突出,它們或同時出現在一面鏡子上,或與其它奇禽異獸交錯出現。四神是漢鏡中使用得最多、最廣泛的題材。至于規矩紋飾,其神秘莫測的圖案布局,直到今天,仍然是學者們絞盡腦汁進行研究的課題。小小的“TVL”三個符號,引來了洋洋萬言的研究文章,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的說它是早期銅鏡紋飾演變而成的,有的說它是由古代游戲六博演變而來的。較為一致的說法是規矩象征著宇宙運行模式。在整個的規矩紋布局中,鏡鈕代表著中國即茫茫宇宙的中心,鈕座外的方格表示大地,圓形的鏡子表示天,即天圓地方。由于大地是方的,所以大地有四個方位,分別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守護。T象征四方之間撐起天蓋的柱子,V象征四海,L象征防止惡魔進入大地的門。再和整個銘文聯系起來,就是自己置于宇宙中央,與宇宙一起運行,周而復始,長生不老,子孫繁昌。充分體現了縝密的道家思維。這種鏡子之所以被命名為“規矩境”,還是因為在鏡背方框的四個角,分別對應著的四個“V”形符號,它是畫圓用的工具“規”,今天稱之為圓規。而另外四個“L”形紋飾,則是木工用來劃線和測量的工具“矩”,今天稱之為角尺。從四神規矩鏡紋飾的布局來看,規與矩平均分布在紋飾之中,十分有規律。它較集中的反映了道教文化的意識形態。人們常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在這方面,四神規矩鏡的紋飾做了最好的詮釋。
漢代,銘文作為銅鏡裝飾的主題或重要組成部分,開創了中國銅鏡鑄制銘文的先河,特別是在筆者收藏的淄博地域的漢鏡中,銘文銅鏡占了相當大的比例,占據鏡背主題的不是華美的紋飾,而是一圈或兩圈銘文,其內容優美生動,字體整齊秀美,是珍貴的詩文和書法藝術珍品。如其中一面漢鏡的銘文是這樣寫的:“湅治銅華淸而明,以之為鏡宜文章,延年益壽辟不羊,與天無極如日光,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齊地漢代銅鏡銘文的字形以篆,隸為主。根據裝飾特點而略有變化。如與漢印字體有關的繆篆體,裝飾特點較強的垂針篆等,也有筆劃作刀斧狀的。一般說來西漢早期以小篆為主體,中期流行變形篆隸體。新莽東漢之際,則流行簡化隸體并逐漸演變出一些簡單符號式的文字。
舉世聞名的漢代銅鏡,被譽為銅鏡發展史上的盛鼎,它在許多方面奠定了中國銅鏡發展的基礎。淄博地域的漢鏡,同樣具有這些時代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