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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恐聯盟10年之癢

一次錯誤的空襲，或許將成為反恐戰爭的重要拐點。

11月26日，北約越境空襲巴基斯坦，轟炸巴軍方一處哨所，導致巴方24名士兵陣亡，13人受傷。對美國和北約的肆意妄為忍耐了許久的巴基斯坦終于爆發。巴外交部以最強烈的措辭提出抗議；軍方威脅，為有效回應北約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巴方“將采取所有必要行動”；一條北約駐阿富汗部隊的重要陸上補給線當天便被下令切斷，并“永久性封鎖”，令北約軍隊陷入彈盡糧絕的危機；巴方還發出“最后通牒”，要求美方在15天內撤離設在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的舍姆西空軍基地，部署在該基地的無人飛機一直是美軍打擊塔利班武裝的重要力量……

這并不是北約第一次“誤炸”巴方軍事設施，早在去年9月30日，北約直升機越境攻擊巴基斯坦境內目標，打死兩名巴方士兵，巴方隨后將北約一條運輸線切斷了11天以示抗議。

多年來，巴基斯坦境內平民多次遭遇北約“誤炸”，屢屢點燃巴基斯坦政府和民眾的怒火，但本次誤炸事件被認為是美巴反恐聯盟遭遇的最嚴重挫折，甚至有分析稱，兩國反恐聯盟已瀕于瓦解。

自2001年美巴建立反恐聯盟以來，今年傳出的不和諧聲音最為密集，雙方對彼此一些做法的不滿情緒在逐漸增強，反恐聯盟正在遭受10年之癢。

在巴基斯坦民間，一直有一種聲音，認為反恐戰爭實際上是美國強加給巴基斯坦的。其實，在2001年“9·11”事件之前，巴基斯坦一直是塔利班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塔利班武裝起源于巴基斯坦境內部落地區的宗教學校，在奪取阿富汗政權之前，曾接受過巴基斯坦內政部隊的專門訓練，還接受過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的情報支持，可以說是巴基斯坦軍方貨真價實的“學生”。甚至有不少巴基斯坦民間人士加入早期的塔利班軍隊，與阿富汗前政權作戰。

“師生”之間的美好回憶在2001年戛然而止，世貿大廈在硝煙中倒塌之后，穆沙拉夫政府在美國強大壓力下迅速來了個急轉彎，宣布加入美國的反恐戰爭，為打擊塔利班政權提供后勤支援方面的一切便利，開啟了美巴反恐聯盟的序幕。

然而隨著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的倒臺，一些被打散的塔利班武裝人員逐漸滲透到巴基斯坦部落地區，并實際控制了一些地區的政權，巴國內安全形勢急劇惡化，自殺式爆炸襲擊不絕于耳，迄今為止已經有超過1萬名巴基斯坦平民死于恐怖襲擊，其中包括現任總統扎爾達里的妻子、在巴國內享有很高聲望的貝·布托。接連不斷的流血事件讓巴基斯坦民間日益積蓄不滿情緒，一些人將這歸結為“美國人反恐，巴基斯坦人流血”。

扎爾達里政權上臺之初，曾試圖將巴基斯坦塔利班與阿富汗塔利班武裝區別對待，承認巴塔利班武裝對部分地區的控制權，換取國內安全形勢的改善，但這一努力在美方的壓力下化為烏有。

今年5月，美軍特種部隊悄然越境擊斃本拉登之后，美巴之間的反恐協作進入一種微妙狀態，雙邊關系進入下降通道。擊斃拉登的行動，從美方的角度講堪稱完美，乃是反恐戰爭以來取得的最重大勝利，但巴基斯坦國內卻將其看做一次羞辱，原因在于美方行動之前完全把巴基斯坦方面蒙在鼓里，海豹突擊隊的隱身直升機躲過雷達長驅直入巴基斯坦境內，擊斃拉登之后徑直退走。無論是作為主權國家，還是作為反恐盟友，美方這種作為完全沒有顧及巴基斯坦的感受，也根本沒有把巴當作平等的反恐伙伴，巴國內輿論甚至開始質疑軍隊保護國家的能力。

然而美國國內卻在不斷批評巴基斯坦反恐出工不出力，不信任感在逐漸增強，其理由之一便是拉登藏身之處距離巴基斯坦一所軍校不足兩百米，有美國媒體認為，這簡直像是巴基斯坦軍方在為拉登“站崗放哨”。 包括美國國防部長利昂·帕內塔、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邁克爾·馬倫在內的多位高官，今年9月就公開指責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與境內恐怖組織糾纏不清，為其暗中提供支援，并利用恐怖組織發動“代理人戰爭”。

這種來自美方和國內的雙重壓力令扎爾達里政府極為窩火，巴外長直言，美國高級官員公開指責、羞辱“一個盟友、一個伙伴”，“有可能失去一位反恐盟友”。這次針對美方的“誤炸”事件做出激烈反應，實在是忍無可忍之后，對過往種種過節的一次總爆發。

在奧巴馬政府看來，在拉登被擊斃之后，持續十余年的阿富汗戰爭實在已經是一場雞肋。反恐戰爭本來就是前任小布什政府留給奧巴馬的一筆“負資產”，在金融危機爆發之后，已經打得三心二意。此前，白宮之所以向阿富汗增兵十萬，加大對塔利班打擊力度，只是不愿意想當年的前蘇聯一樣，以一種灰溜溜的姿態離開阿富汗。五角大樓顯然試圖取得一定戰果，在2014年實現體面的退出。如今，美軍和北約在阿富汗駐扎有14萬軍隊，所需物資中的七成需要通過巴基斯坦運輸，如果反恐聯盟徹底破裂，補給線完全被切斷，十年反恐戰爭將結下一個酸澀的果實。

美國一些觀察人士悲觀地認為，誤炸事件是一個導火索，點燃了巴基斯坦憤怒情緒的火藥桶，即使反恐同盟關系仍繼續維持，兩國、尤其是兩國軍方之間，也很難再真誠合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