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邊是什么等二則

“山的那邊是什么?”男孩好奇地問父親。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男孩剛剛被表彰。回家路上，父親走在他的左前方，嘴里抽著煙斗。

山的那邊是什么，父親很清楚，那是一座他兒時攀爬過無數次的山。那么答案該是什么?

“山。”父親將一個字講得很沉重，給人的感覺就是山。

“嗯?”男孩聽不明白，他覺得答案不應該是一個字。

“更高的山。”父親補充道。

男孩很失望，也許那片近十年望不穿的屏障后面是一個湖泊呢。

男孩沒有爬過那座山，因為父親告訴了他山的那邊還是山。男孩只是將心埋于書本之中。

幾年之后，市中學的錄取通知書遞到男孩手中。男孩問父親，山那邊的山的那邊是什么?父親沒有抽煙。

“山。還是山。更高更高的山。”父親這次講得很直接。

男孩微微嘆息，也許第二座山的那邊是一片叢林呢。

三年之后，市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擺在了男孩面前。此時他的個頭兒已經超過了父親。男孩問父親，第三座山的那邊是什么?父親猶猶豫豫，但還是吐出那個答案。

男孩站在門前，望著山。也許更遠的地方是一片草原呢。

又過了三年，男孩終于等來了大學通知書。此時的父親步履蹣跚。男孩問父親，山的那邊又是什么?父親拖著腔，毫不留情地回答：“永遠都是山!”

男孩近乎絕望地離開，去了遠方。那么長的距離，也許不是山了昵。

父親去世的消息從老家傳到男孩耳中，男孩悲痛萬千，趕回家里。料理完父親的后事，在收拾遺物時，男孩發現了自己兒時得到的那張獎狀。獎狀陳舊，卻保存完整，沒有絲毫裂口缺片。男孩將獎狀翻轉過來，看到上面有一行新近寫上的字：

孩子，你老是問我，山的那邊是什么。我想，你該去看看。

男孩馬上動身，爬上了那座縈繞心頭十幾年的山，看到，山的那邊是一個湖泊，湖泊的那邊是一片叢林，叢林的那邊是一片廣袤的草原……

(湖北省十堰市盈盈荷瓣摘自《安慶晚報》)

虛度的時光

布扎蒂

卡西拉買了一幢豪華別墅。此后，他每天下班回來都會看見有個人從他花園里扛走一只箱子，裝上卡車拉走。他還來不及叫喊，那人就走了。

這一天他決定開車去追。那輛卡車走得很慢，最后停在城郊的峽谷旁。

他下車后，發現陌生人把箱子卸下來扔進了山谷。山谷里已經堆滿了箱子，規模、式樣都差不多。

他走過去問：“剛才我看見您從我家扛走一只箱子，箱子里裝的是什么?這一堆箱子又是干什么用的?”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說：“您家還有許多箱子要運走，您不知道?這些箱子都是您虛度的日子。”

“我虛度的日子?”

“對。您白白浪費掉的時光、虛度的年華。您曾盼望美好的時光，但美好時光到來后，您又干了些什么呢?您過來瞧瞧，它們個個完美無缺，根本沒有用過，不過現在……”

卡西拉走過來，順手打開了一只箱子。箱子里有一條暮秋時節的道路。他的未婚妻正在那里一個人慢慢走著。

他打開第二只箱子，里面是一間病房。他弟弟躺在病床上等他歸去。

他打開第三只箱子，原來是他那所老房子。他那條忠實的狗，臥在柵欄門口等他。它等他兩年了，已經骨瘦如柴。

他感到心口被什么東西夾了一下，絞痛起來。陌生人像審判官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

卡西拉說：“先生，請您讓我取回這三只箱子吧。我求求您。起碼還給我三天吧。我有錢，您要多少都行。”

陌生人做了個根本不可能的手勢，說，太遲了，已無法挽回。說罷，那人和箱子一起消失了。

會微笑的星星

于爾克·舒比格

一天晚上，一顆小星星從天上掉了下來，它沖破屋頂，掉進了一家人的屋里，落存地上。住在房子里的女人順著隆隆聲找到了它，把它放進了圍裙里。

“發生了什么事?”男人問。

“撿到了一顆小星星。”女人說，“反正我們也沒有孩子，就讓它和我們住在一起吧。”

她給了小星星一些吃的、喝的，然后將它抱到小床上，并給它蓋上被子。小星星很滿意，它笑了。

男人卻不滿意：“我們怎么處理這顆星星呢?它沒有眼睛，它看不到任何東西。”

“它會笑。”女人回答。

“它沒有腳，不能到處走動。”男人說。

“它可以滾動呀。”女人說。

她說對了。當星星不睡覺、喝水、吃飯的時候，它就在家里滾動來滾動去。

“比較而言，我更喜歡狗。”男人說，“狗起碼有眼睛。”

“狗不會笑。”女人說。

“狗起碼有腳呀。”

“狗不會打滾。”

男人和女人一天到晚地爭吵。星星也在不斷地長大，它需要一張新的床了。后來它又到了上學的年齡了。老師講過的東西它都能記住，但是它還是不會說話。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很笨。

“一顆一句話都不會說的星星。”男人說。

“它會唱歌。”女人說。

事實上，星星開始唱歌了。

“它唱錯了。”男人說。

“唱得很好。”女人說。

后來星星長大了，它愛上了鄰村的一個漂亮的、胖胖的女孩。為了能和她在一起，在一天晚上它帶著她離開了家鄉，后來就再也沒有回來。

它從此沒有同來過，又或是很久沒有回來?

有人說，多年之后它也曾回來過。它非常憔悴，黯然，除了那個女人，沒有人認出它。

另有人則肯定地說，它儀儀寄回過一張卡片，片片上可以看到星光燦爛的夜窄。

沒有一朵蓮花能否定污泥

劉墉

徒弟去見師傅：“我終于悟了!覺得‘今是而昨非’，以前的幾十年，我全錯了，可以不用去想，只當那段日子根本不存在。”“嗯!”師傅說，“好極了，明天到山下的花店，買一把晚香玉回來，要走贏路，不必繞路。”“但不繞路就得經過風化區。”徒弟擔憂地說。“你去買花就是了。”師傅揮揮手。

花買叫來了，一入晚，就馨香四溢，整個屋子都芬芳了。

“是照我囑咐的，去那家花店買的嗎?”師傅問。“是。”“經過風化區了嗎?”“經過了。”

“你不是去買花嗎?怎么去了風化區呢?”師傅眼里閃出寒光。“不經過那個風化區，就沒法走直路。”徒弟急忙解釋。

“經過了那種臟地方，花還能番嗎?”

“香!香!比剛買的時候還香呢!”

“這就對了!你不經過以前那段日了，哪能有今天?甚至可以說，你沒有迷失的痛苦，哪能有尋得的歡喜?過去的雖然過去了，但那段過去永遠存在，你不能不承認。只是而令你雖然由于污泥，卻也能成一朵蓮花罷了。”師傅露出慈顏，“覺今是而昨非，雖然是悟，卻不是大悟。大悟就無所謂‘昨非’，‘令是’里有‘昨非’呀!”

役有一朵蓮花，能否定污泥。

沒有一個今天的果實，能否定昨天的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