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海德格爾認為,傳統形而上學從因果關系出發來揭示存在的含義,并沒有真正地理解存在的最本源意義,而是遺忘了存在本身。存在遮蔽著自身,存在遮蔽著顯現。為了理解存在的真實意義,不顧及形而上學說存在,海德格爾提出了存在的改變了的解釋性概念“大道”、“給出者”、“道說”。道說是修辭性、隱喻式的表達。道說本有、存在的語言是建立在修辭上的。海德格爾超出了先驗現象學,力求回到經驗世界和詩的道說來探索存在的意義。
關鍵詞:海德格爾;存在;道說;隱喻
中圖分類號:B516.54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1)11-0178-02
一
哲學就是形而上學。形而上學的根本問題是本體論,本體論的根本是存在。追問思考存在者之存在的問題,乃是屬于哲學的獨一無二的追問。
海德格爾在其哲學生涯之初,就對存在問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并用畢生的精力研究探索之。他在對存在之追問與思考中所表現出的專注和深邃,使之毫無疑問地成為當代西方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更是當代少有的幾個能配得上笛卡兒、康德、謝林這些大家的具有獨創見解的思想家之一。在海氏看來,從古代希臘以來,“存在”是存在論意義上的概念,也就是使存在者之被規定為存在者的存在概念,問題的關鍵不是存在的概念,而是存在的意義。恰恰是意義問題無人問津,以至于“存在被遺忘了”。因此,“應當提出存在的意義問題”,就成了哲學思想的起點。
海德格爾的早期思想把存在理解成“此在”或“親在”,即首先理解為個人經驗的存在,它要通過個人經驗的存在來揭示存在本身的含義。這就意味著個人經驗的存在已經有存在的成分了,也就是當你在解釋什么是存在時,你就已經在存在之中了。而這種個人經驗的存在、此在,最關鍵、最原始、最本真的含義就是“時間性”。這種時間性在于“先行”,在于“到時”,不是流俗的時間,不是簡單的由過去到現在到未來的流逝,而是要先行到未來中去,未來在先。不要把存在理解成一種在場性。但傳統形而上學、存在論恰恰把存在理解成支配存在者的東西,理解成讓存在者在場的東西。在《哲學終結與思的任務》中,海德格爾對傳統形而上學做出了這樣的概括:從因果性思維出發揭示第一存在者,揭示最高存在者,或者把存在理解成為存在者,不做存在與存在者之間本體論的區分,這都是沒有理解存在本身的意義。此外,從形式邏輯上來規定存在的含義也是沒有真正理解存在的含義。這也就是說,無論從因果關系出發,還是從形式邏輯出發,它們都是把存在當成存在者了。
海氏認為,存在是存在者的基礎,存在者建立在對存在的把握中。存在是存在者得以被規定的意義和形式,存在者只有通過存在才能產生出來,得到領會并且與其他存在者相互區別。如何規定存在者也就如何規定人自身。“唯從‘意義’,亦即從存在之真理,才能理解存在如何存在。”[1]397形而上學把存在看成是物、理念、上帝、絕對精神、主體、權力意志等等,認為它們是真實的存在者。這種把存在理解為最高存在者或最高意志的形而上學,在為存在者奠基時,完全忽視了存在意義的不確定性、存在真理顯現和遮蔽的雙重性。
海德格爾最初是從超越先驗現象學回到經驗人類學探討存在意義問題的。他從時間經驗、共在經驗這一前提出發,通過存在者-存在的存在論差異重新把存在的意義問題看成是對“無”的思考,“無”乃是存在本身,看成是超出以因果性為基礎的理性的思想。在后期的哲學思想中,海德格爾反對主觀性,強調要在一種獨特的不確定性中思考存在,同時又充分地經驗它們。存在并不促成設定本質,思想的任務是放棄以往對思想的規定。存在超出主觀性,超出自我意識和抽象認識,要通過詩和道說來把握。
二
哲學中重要的一點就是抓住更深層、更本原、更原始地看待事物、預設事物的方式,而預設事物的方式也就是如何看待存在與存在者的問題。直白地說,就是所有存在者的規定性都要通過解釋存在來完成。因而,為了理解存在的真實意義,海德格爾通過詩和道說來揭示存在。
海德格爾用詩來把握“存在”,使世界以詞語的方式展示出來。他認為,“詩乃是存在的詞語性創建”。詩人作詩首先是創建,只有在創建中“詞語把自身允諾給詩人,作為這樣一個詞語,它持有并保持一物在其存在中。詩人經驗到詞語的一種權能和尊嚴,再不能更高更遠地思這種權能和尊嚴了。但是詞語同時也是詩人之為詩人以一種異乎尋常的方式信賴并照拂的財富。詩人把詩人的天職經驗為對作為存在之淵源的詞語的召集” [2]1071。在這個存在之被遺忘的時代,那在詞語中創建“存在”的就是詩,那以詞語的方式將“存在”帶上前來者,就是詩人。詩人通過作詩在詞語上取得了本真的經驗。也就是說,有了詞語,物才得以存在,世界才得到了澄明和揭示,如果沒有詞語的話,不但世界會被遮蔽而無法顯現,人也同樣不能進入光亮的領域中,無法真正地存在。可見,“‘詩’的‘世界’是‘存在’的‘存留’,‘詩’是‘存在’的‘呈現’,詩‘保存’了存在。”[3]180
作為道說的語言,就是原始的詩,詩人的職責就是聽從語言的召喚,將人帶入通往“作為Ereignis的存在”的途中。
海德格爾不再按形而上學說存在,提出了存在的改變了的解釋性概念Ereignis(本有或大道)。它是海氏后期思想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其根本特點就是自行遮蔽、自身隱匿。作為遮蔽或隱匿,本有或大道讓存在與此在、存在與世界、存在與時間、存在與語言形成共屬的一體化關系,并在一體化關系中各成其本質。所以,海德格爾指出:“大道是不顯眼的東西中最不顯眼的,是質樸的東西中最質樸的,是切近的東西中最切近的,是遙遠的東西中最遙遠的,我們終有一死的人終身棲留于其中。”[2]1139由此可見,海氏對本有或大道的思考,是其存在問題的深化,是對存在意義的進一步揭示。
大道是遮蔽自身者,但大道之遮蔽則是通過將自身遮蔽于道說之顯示中得以實現的。所以,海氏把道說看成大道的成道方式,大道只有通過道說才成其自身。而道說之顯示也只有在大道中才有其淵源,只有從大道淵源中才得以發生。因此,大道與道說、隱匿與澄明根本上乃是相互依存的關系。而這種關系也正是語言和存在的關系。“語言是存在的家”中的語言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人之說,而是指本質的語言,即“道說”(Sage),“存在說話的方式”。“道說”意味顯示,讓顯現,既顯現著又遮蔽著把世界呈現出來。“道說”乃是無聲之說、無形之字,它只有轉化為有聲之說、有形之字才最終成其自身。而這種轉化是發生在詩與思之中。詩與思乃是道說的根本方式。而存在也不是指形而上學意義上的本體,而是自行遮蔽的“大道”。“語言是存在的家”也就是指“道說是大道的家”,或“澄明是遮蔽的家”。存在只有在語言中才有其棲息之所,而語言只有作為存在的家才有其本質。因此,語言就是存在,存在就是語言,“語言是存在本身的又澄明著又隱蔽著的到來”[4]371。海氏把道說存在、本有的語言看做使世界得以生動顯現的語言,實質上這種語言又是隱喻化了的語言。海德格爾力圖超越形而上學,強調思與詩可以道說本有,顯現本有;本有通過文字的迂回,通過與存在這個詞密不可分,又不能歸結為存在一詞而得到揭示。在海德格爾那里,存在是通過傾聽和觀看來顯現的,但傾聽和觀看不是通過感官進行接受的。感性的傾聽和觀看被轉換成思想性的認識、非感性的認識。非感性的傾聽和觀看只是思想的隱喻性表達。這里存在著隱喻式的本義和轉義之間的轉移。
存在遮蔽著顯現的過程類似于符號的替代和形成過程,類似于存在本身的“道說”,“道說”是一種隱喻的說法。實際上言說就是一種顯現方式,用言說比喻、理解存在者如何被存在規定,存在如何向我們展現的過程。可見,海德格爾在超出形而上學語言的同時,使用的正是隱喻的語言,隱喻正是新的哲學之思的語言。而作為遮蔽著顯現的存在推延到場,作為與存在者區別的道說顯現,正表明存在不可能脫離符號的運作[5]390-410。在海德格爾本有的改變性解釋中,無非是嘗試使用形而上學化的語言逃避形而上學的整體化、概念化。但是不得不用形而上學化的語言描述存在意義形成的歷史。在“存在”、“本有” 這樣的文字符號下,終歸是用道說的文字符號的編織闡明非主觀化意義的形成問題。顯然,海德格爾的思想超出了先驗現象學,力求回到經驗世界和詩的道說來探索存在的意義。
總之,海德格爾早期的思想是在共在的世界中思考此在存在的意義,在時間的境域中來理解存在的意義。后期開始從語言和詩的維度,從思和存在關系的維度來說存在,甚至對存在給予不同的名稱,解釋存在的運作,探索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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