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流美國?

山姆大叔零星撤出中國的消息并未意味著“世界工廠”的地位受到真正挑戰

有關外資企業把在華工廠外遷至越南、印度等地的消息已經屢見不鮮，但真正觸動中國“世界工廠”的是近期美國企業關閉中國工廠，回流美國本土的做法—這在幾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總部位于美國佛羅里達州的Sleek Audio公司的產品曾主要在廣東省東莞市生產。但是，今年他們放棄了在廣東生產，轉而在佛羅里達州找了一家代工企業。美國發光二極管燈泡生產商Seesmart LED公司在中國有生產基地，該公司也在探尋將其整個海外業務遷回美國的方法。

中國商務部的統計數據似乎也在證明這并非個案。今年前4個月，美國對華投資新設立企業同比下降3.85%；實際投入外資金額10.28億美元，同比下降28%，而2010年同比還增長了13.31%。

同時，根據美國商務部的統計，今年第一季度美國制造業的凈增長幅度是9%，是整體經濟增長率的5倍。另據總部位于美國亞特蘭大的一家電子商務網站MFG.com的調查，在接受調查的公司中，近20%已經或計劃近期將他們在海外的生產全部或者部分轉移回到北美。

中國的勞動力成本上升被認為是導致這一現象的重要原因。今年年初以來，沿海主要省份均上調了最低工資標準，但是招工難仍然是一個普遍現象。波士頓咨詢公司（BCG）最近發布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未來幾年美國和中國的工資水平會不斷接近，中國將會在部分行業喪失成本優勢，因此將會有更多的企業在美國而不是中國擴大生產。

除了勞動力成本上升外，還有一些其他變量在影響著跨國公司的決策。根據畢馬威對196名高級經理人的問卷調查，在經理人2011年和2012年最關心的事中，勞動力支出還要排在產品質量和運費以及貨幣幣值變動之后。

一些美國公司估算，如果將上漲的運輸成本、質量控制問題以及無法確保按時生產和交貨所帶來的額外管理成本計算在內，會發現業務外包實際上沒能節約成本。

美國國內環境的變化也是促成這一現象發生的重要原因。金融危機發生后，為了增加就業，美國許多州出臺了優惠措施來吸引企業投資。據《華爾街日報》報道，AMD分拆后的公司Globalfoundries沒有選擇海外而是計劃在紐約州開設一家新廠，因為紐約州推出了13億美元的撥款和減稅計劃。全球最大的酶制劑生產商丹麥諾維信公司正在美國內布拉斯加州建設一座工廠，其獲得了美國政府2840萬美元的稅收減免額度。2009年2月17日，美國總統奧巴馬簽署了《美國經濟恢復和再投資法案》，其中包括基于清潔能源技術制造設備投資的稅收抵免政策。總金額達23億美元的稅收優惠計劃將覆蓋全美43個州的183個清潔能源項目。

優勢轉換

然而，說中國喪失對外資的吸引力恐怕不會得到多數人的認同。里昂證券中國宏觀策略師羅福萬（Andy Rothman）向《環球企業家》透露，根據世界勞工組織的統計，1987年至今，中國勞動力成本年均增長14.5%，盡管如此，因為勞動力成本僅占總成本的15%至20%。大多數公司表示，生產率的提高足以抵消工資上升的影響。

根據羅福萬的經驗，那些宣稱要撤出的公司很有可能只是想爭取更優惠的條件。更進一步而言，他們之所以來到中國，并不僅僅因為廉價的勞動力。安永會計師事務所5月25日公布的一項調查報告顯示，中國繼2010年之后今年再度成為全球最具吸引力的投資目的地。投資者選擇中國的原因在于中國擁有穩定的政治和社會環境，國內市場潛力巨大，商業運作成本相對較低，創建企業手續較為簡單。

羅福萬認為，“回遷美國”不會成為一個趨勢，一是因為美國吸引投資的許多優惠政策都是短期的；二是因為中國自身的經濟結構也在調整。中國在制造價值鏈曲線上正在往高端走，會有更多高附加值的產業轉移到中國。與前幾年相比，中國的出口當中，高附加值的機電產品在增加。另外，中國接受的服務業投資在增加。

法律和商業信息服務提供商威科集團（Wolters Kluwer）北美地區首席執行官馬克·道曼（Mark Dorman）最近在北京接受《環球企業家》采訪時說，由于中國客戶的數量和需求增加很快，威科集團正在加大在中國的投入。與此同時，馬克還經常接到美國客戶的詢問，是否可以幫助他們更好地了解中國的法律和商業環境。馬克認為，如果有企業想回到美國，也只是個別現象。

中國商務部的數據顯示，雖然今年前四個月美國對華投資的增速在下降，但是總量仍在增長。通用汽車表示，未來五年內將在中國增加50億至70億美元的投資，目標是將在中國的銷售額翻倍。已經進入中國35個城市的星巴克也聲稱，下一步計劃拓展到70個城市。波士頓咨詢公司認為，回歸美國的制造企業僅限于部分行業，主要是那些能大批量生產、使用較少勞動力的，例如家用電器和建筑設備。總體而言，美國企業仍在增加海外投資。

中國歐盟商會同羅蘭·貝格戰略咨詢公司最近共同發布的《歐盟商會商業信心調查2011》也指出，對于歐洲企業來說，中國市場的戰略重要性不斷上升。近八成的受訪企業對其行業在中國今后的發展持樂觀態度，另有近六成的受訪企業表示未來2年在華將有重大新投資計劃。

一些企業回遷可能與他們在中國喪失競爭優勢有關。歐盟商會的調查顯示，四成的受訪企業認為競爭壓力增大是影響其在華前景的首要因素，另外兩大因素是不斷上升的勞動力成本和原材料價格。競爭壓力增大的部分原因是，政策對在華外資企業的不公平程度有所增加，監管和政策制定及執行缺乏透明度，知識產權保護有待加強。歐盟商會的報告中，已經連續幾年反映同樣的問題。

不過，羅福萬認為，過分強調外資對中國經濟的作用已經沒有必要。十到十五年前外資對中國的意義更為重大，主要是那個時候外資企業帶來的技術、先進的管理經驗以及人才幫助中國企業提高了自身的競爭力，現在這些優勢正在消失。另外，從所占比重上看，外商投資只占中國總投資的3%至4%。“我們并不是十分關注外國投資者，我們認為外國投資者并不重要。”羅福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