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代與李、杜詩文齊名的兩個和尚——寒山與拾得
前幾年,我曾在漢口一舊書攤上,淘到一本《寒山拾得詩》,當時沒有感到此書的分量。
回家后,細細一閱,才知這是兩個唐代和尚寫的詩,不僅如此,書前還有清朝雍正皇帝御筆作序:
“寒山詩三百首,拾得詩五百余首,唐閭邱太守寫自寒巖,流傳閻浮提界。讀者以為俗語,或以為韻語,或以為教語,或以為禪語。如摩尼珠,體非一色,處處皆圓,隨人目之所見。朕以為非俗非韻,非教非禪,真乃古佛直心直語也。”
再翻書慢品,才知雍正所評如實,這兩個和尚的詩,讀后讓人拍案叫絕,深深為其折服。
寒山乃唐代首都長安人,又稱寒山子,出身于官宦人家,多次投考不第,被迫出家,30歲后隱居于浙東天臺山,享年一百多歲。
拾得與名僧寒山齊名,他本是棄兒,被天臺山國清寺豐干禪師外出拾回,故稱“拾得”,后來成為國清寺的和尚,掌管食堂香燈。他在廚房做雜務,常把殘食盛放竹筒里,讓寒山帶回充饑。
寒山和拾得,這兩位富有神話色彩的唐代和尚詩人,曾經一度被世人冷落,然而隨著20世紀的到來,其詩卻越來越多地被世人接受并廣泛流傳。
日本無處不寒山作為中國唐代少有的幾位白話詩人之一,寒山20世紀以來一直受到日本學者的推崇。寒山與拾得的笑,在日本已成為一種文化向往,表現了笑口常開,笑盡世上可笑之人,笑盡人間古今憂愁的超脫境界。佛祖拈花,迦葉微笑,一笑解千愁,笑中有頓悟,笑是一種禪的修行和凝聚,笑是一種解脫和超越,尤其是寒山、拾得的笑,無因無果,全神貫注,宛如赤子玩童,與秋風同樂,與落葉共舞,是笑的絕唱,是笑的頂峰。因此日本在長期接受中國文化的過程中,這寒山與拾得的笑已凝聚成一種文化符號。
在論述寒山的孤獨精神對日本文化的影響時,張石指出:寒山在孤獨中生活,在孤獨中升華,在孤獨中頓悟。盡管寒山與拾得被世人謗為“瘋癲”,不與之為伍,但是他們入煙蘿,乘白云,以山為友,以巖為伴,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他們孤而不苦,孤而不悲,孤而猶樂,孤而猶榮。他們是修煉著孤獨,幸福著孤獨,品味著孤獨的“孤獨的典范”。而“孤獨的典范”的寒山,為日本近現代作家提供了一幅理想的“孤獨人生圖”——“我向前溪照碧流,或向巖邊坐磐石,心似孤云無所依,悠悠世事何須覓。”
詩者大隱
寒山的詩是口語體的白話詩。他生活在大唐盛世,卻入山作了隱士。他與李白、杜甫同時代,放到星光燦爛的盛唐詩人堆里,他的詩藝算不上高超,但淹沒不了個性的光輝。
他的詩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信手拈弄”“機趣橫溢”。王宗沐序《寒山子詩集》有“如空谷傳聲,乾坤間一段真韻天籟也。”的評價。項楚在《寒山詩注·前言》中認為“不拘格律,直寫胸臆,或俗或雅,涉筆成趣”是寒山詩的總體風格。寒山詩所獨有的風格為后代文人所模仿,從而形成獨特的“寒山體”。
這里,我們從寒山和拾得的一次對話中,就可領悟到他們的詩藝和詩理。
一日寒山問拾得曰:
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
拾得云:
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詩集最后的一首是寒山的《家有寒山詩》:
家有寒山詩,勝汝看經卷。
書放屏風上,時時看一遍。
有拾得寫的一首《從來是拾得》:
從來是拾得,不是偶然稱。
別無親眷屬,寒山是我兄。
兩人心相似,誰能徇俗情。
若問年多少,黃河幾度清。
寒山和拾得這兩個唐代的高僧,其真摯的友誼和爛漫的詩情,為中國的佛壇和詩苑,增添了一筆華彩的神韻,其莫大與高深讓我們永遠敬仰!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