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自然是最難的姿勢

播種、施肥、澆水、看花，是無論東西方都會心向往之的殷實生活，而殷實的意義就在于，看似賦閑的日子，其實每一分每一秒，都蘊涵著生活美學，令人嘴角上翹，心生美好。你或許會說，沒有一隅庭院等待牽牛攀爬。但是，你沒準擁有一方陽臺，仍舊可以等待瓜熟蒂落。居家的幸福可以有很多種，像陳柏言這樣，將自己秉持的生活理念——草本生活，完全培植到居住空間里的，恐怕真的少之又少。陳柏言的家，像是綠野仙蹤般的童話世界，不同種類的花草錯落有致散落在居所各處，在揮灑綠意盎然之時，又營造出一種悠然的幸福感。“只要有夢想和必要的適宜條件，一粒小小的種子也能變成一個復雜繽紛的別樣世界。”而他當下的生活，誠如他所說的那樣，依著自己的夢想，開始一場施展綠色生活魔法的旅程。

在陳柏言的居所中，品種各異、花色不同的綠植隨處可見，在客廳的一隅，綠植拼成的“花圃”自成景致。這個空間里，墻面是淺色調的，地板選用了暗色的木質，強烈的明暗對比，加上綠植的點綴，空間有了如漫畫般的靈動感。事實上，陳柏言與花草的結緣要追溯到三年前，那時候的他剛搬進新居。“大大的落地窗，視野開闊且陽光充足，這樣的空間很適合花草生長。”于是，陳柏言開始流連于各大花草市場，草木生活從一盆黃金雀開始。

為了更加突出居所的生趣，他選擇了少數大型盆栽作主角，然后又遴選了一些小盆栽進行搭配。“這些小盆栽可以是當下流行的多肉植物或者季節花草。”陳柏言的巧飾，使得錯落有致的綠植張弛有度，而客廳這一隅的“花圃”，則讓客廳實現了功能上的無限延展，更顯生趣。他喜歡在這里小憩，芬芳綠植簇擁之中，無論是思考還是看書、作畫，都能感受到身心的放松，并且完全沉浸到綠色健康的生活氛圍里。一草一木，一景一物，綠意延展到陳柏言生活的每個角落。心隨情動，悠然自得。

在陳柏言看來，養花不僅可以陶冶身心，也可以收獲很多意想不到的欣喜。他會把自己種植的花草，當做禮物送給朋友，還將寫有花草習性的紙片一同奉上。細心的舉動，讓朋友在頗感新意的同時又小小地感動了一回。不過也有不善此道的朋友。一次，陳柏言將一盆荷蘭水仙送給朋友作節日禮物，因為水仙還沒開花，外形酷似大蒜，朋友哭笑不得地拿著“大蒜”，讓對面的陳柏言“苦不堪言”。經過陳柏言的解釋，這位朋友按照他寫在卡片上的“備注”去澆水、施肥……，不久，便收到了朋友的喜訊：“大蒜”已經開花了!最后，這位朋友也在陳柏言的影響之下，對“草木生活”愈發感興趣起來。

陳柏言覺得，花草跟人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他們都有一個消亡的過程。“在花開花落間，我能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三年的實踐，陳柏言已然成了深諳此道的“花匠”，在他精心呵護下成長起來的花草，色澤飽滿，生機盎然，而他自己，也在此間愈發沉穩了許多。現在的他，更善于去嘗試理解周圍的人和事，去調節生活的節奏。問及這些年秉持“草本生活”最大的收獲時，陳柏言說，他工作中的很多靈感都來源于花草，很多作品中都有綠色的元素。

“我們在堅硬混凝土筑造的都市里生活得太久，思緒已經被束縛住了，人們渴望接近自然的東西，去重拾一些已經遺失了的回憶。”快節奏的生活之下，陳柏言用綠蘿詮釋他現在的生活——茂盛的蔓延向下的綠色枝葉，只要有水就很滿足，且生命力頑強。當還有人糾結于都市建筑中那狹窄的陽臺是否能讓一株吊蘭順利成長的時候，她已經在都市之外，開辟了一片空中綠地。當大家開始談論是否應該擁有一個小花園的時候，她已經在一片蒼翠中悠然自得。

我第一次見曾敏兒，一襲藍色的布衣，一雙布鞋，一串手腕間叮當作響的銀色首飾，一頭不經意間披散的濃密黑發…這樣的女人，極像三毛。三毛遠走四方，而曾敏兒則守護著200畝綠色私莊園。說起與花草之間的緣分，大抵是要從她年幼的時候開始說起。

她在礦里的平房度過了自己最美麗的童年，平房的前面有塊小空地，別人家都在種蔥蒜、瓜果來貼補家用的時候，但她性格內斂又愛浪漫的父親卻執意將那里開辟成片小花園。春有水仙、杜鵑，夏有玉蘭、紫薇，秋有菊花，冬有臘梅，家里的院子一年四季微香陣陣。雖不曾受到父親的親自教導，但是自小耳濡目染，讓她對花草也充滿了喜愛，而父親收藏的種植花草的書，更是讓她種植技術日益精進，成為父親最好的幫手。

因為求學、工作，離開了那個小城，曾敏兒將自小學到的種植花草的技術謹記于心，直到找到一個安定的家，才開始重拾兒時的花園夢想。她說，那段時間，自己簡直是有點癡狂，家里60多平方米的露臺被她設計、改建成了園林。她開車去很遠的郊區挑選建材，找外省的園林公司訂購植物。那段盲目而狂熱的日子，最終讓她家的露臺變成了一個小型植物園：玫瑰與桃樹種在一起，紫薇與紫竹當上了鄰居，茴香和桑葚也能和諧相處，而她已成為朋友口中那個癡狂的“花農”。

三年近乎宅家的生活，讓曾敏兒差點與社會脫節。于是，她丟下自己的植物園，開始了流浪生活。一個人一個背包，游歷了眾多地方，最終記住的地方只有一個——十樂，上海的一個私人會所。名字“十樂”取自宋朝養生大師陳直：讀書、談心、靜臥、曬日、小飲、種地、音樂、書畫、散步、活動。

“那個會所有著上海人的精致和優雅，但是因為空間的局限性，也顯得不夠開闊，頂多算得上是一處休閑場所，要真的想體會到十樂，還是有點距離。”后來，她來到了“茂德公草堂”，她走進草堂，環視一周，馬上就想到了上海的“十樂”。“我心里暗暗思考，上海那個刻意營造出來的氣氛，在這個地方完全不需要多動心思就自然存在，要是能在這樣的地方工作和生活，那該是多么有樂趣。”最后，曾敏兒自然留了下來，到現在已三年了。

三年時間，她享受著這份“彈指油墨香，悠然花草間”的愜意生活。她從不特意去修剪植物，也不懂美化，全憑它們自由生長，賞花惜花卻也不至于患得思失。不過，也有讓她失落的事情。多年來，她最愛的玫瑰和山茶一直未能種植成功。“玫瑰喜陽光，耐寒、耐旱，也較耐澇，適宜的溫度是15～25℃，但因為廣州常年溫度都比較高，又沒有溫室，這幾年在戶外培育玫瑰一直都沒有成功。不過，我現在慢慢地摸索出心得來了，今年的玫瑰長勢喜人，應該可以成功。”

這么多年養花弄草，曾敏兒較一般的城市女人顯得更為淡泊名利。她選擇在“茂德公草堂”最舒適的一個長亭中留下笑容。她說，坐在這里，你可以看到“茂德公草堂”最美的地方，一邊是青青荷葉飾上朵朵荷花，一邊是池塘邊的綠樹成蔭，一條小徑在其中，兩側竹子翠綠，隨風而舞，頗有意境……找到亞紅，是在北京798藝術區的一隅角落。透過白色磚瓦的歐式小屋，映射出的是花房內郁郁蔥蔥的由著性子生長的植物。大大的縵紗自然地將小屋一分為二，割出一小片咖啡區域，擁有幾盞隨意包裹的暖色吊燈。隨手翻看雜志圖書，聞著咖啡與花朵混合的香氣，聽著亞紅對你傾訴：她的塔莎奶奶夢。

懶散、知性、隨緣。這些詞匯從指間流淌進文章里，就有了讓人羨慕嫉妒恨的理由。在都市白領女性在北京拼殺的日子，亞紅卻在她的小屋侍弄花草，這似乎和北京的生活主題完全搭不上節奏。然而，她就在一株白色羅蘭的背后，著一身布裙，對你說著關于一花一世界的故事。她不過“80后”的年紀，卻因為沾染了兒時的爛漫情懷，已然過上了塔莎奶奶的愜意生活。

塔莎奶奶是誰?她住在美國的寧靜鄉間，照看著一群雞、幾條狗、幾只貓，她在房屋周圍栽一片花，種幾行菜。閑時侍弄花草，縫制衣服、布偶和其他日常用品，其余時間在花叢中專心為兒童作品繪制插畫。她已經93歲，但是她純真的眼睛卻讓很多人癡迷。亞紅說，塔莎奶奶是在用自己的生活告訴人們，幸福就是這樣簡單和自然。而她自己，則用花間小筑告訴流戀798喧囂的人們，簡單和自然的生活才是真的幸福。

北京的798藝術區里，無論是偌大的舊工廠廠房，還是零散錯落的畫廊，每天都在迎接著世界各地的游客。紛雜的吵鬧聲，會從門打開之時傳入我們的耳朵。我問亞紅，為什么會選擇這樣一個熙攘的地方，讓自己的小筑落地生根，她卻笑念王陽明的文句：“汝未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汝見此花時，花之顏色一時明白起來。”她喜歡這里靡靡之后的安靜氣息，喜歡清晨打濕腳背的露水和晚間偏僻幽靜的街道。

她愛花，尤愛雛菊。環視小筑四周，星星點點的裝潢上，都有幾捧淡色的雛菊崢嶸著茂盛著。“愛它是因為平凡又好伺候，樸素低調不名貴。我看到它就能想到小時候家鄉漫山遍野的野花，我會牽著妹妹的手，去田野上菜園里看漫山的倭瓜花，大片盛開的美人蕉。跑累了回家，到窗前就有順著藤條爬進來的牽牛花，承著一早兒的露水，新鮮地映入眼簾。這些記憶的穿梭要靠雛菊，那些斑駁的、殘缺的、受色不均的雛菊，隨手抓一捧就能打開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對于花的喜愛，是亞紅最自然的本性。她買過很昂貴的石生花，也在路邊摘過小野花，在她眼里花的各種存在都是美的。只是，如今作為花藝設計師的她，更需要顧客認同這種美。就如同她總會為那些男生選擇求愛花朵一樣，最后渴望聽到好的回音。

亞紅說，她是真的把花草日日相伴當做一生熱愛的人，對于與花草相伴的感悟，她自認為就是一個慢生活的體驗。“別走得太快，把靈魂留在了身后。我想，不光是花草，只要是能讓我們停下腳步，彼此珍惜的東西，就是最大的收獲。”

“亞紅的這些性情是骨子里帶出來的，不拘泥于偌大的環境，隨波逐流。”說這話的是一直站在一旁的超哥，他是亞紅的男友，會沖泡好喝的卡布奇諾與花草茶，當然也會像亞紅的學徒，給我們介紹亞紅手下的各種花兵草將。他是最了解亞紅的人，更為了亞紅放棄了建筑師的身份與派往國外學習的機會。

“很奇怪，我小的時候，真的就夢想成為如今的這個職業。就像塔莎奶奶一樣，冬天可以一步一步走下布滿積雪的臺階，夏日的午后，在小木屋中喝上一杯熱咖啡，聆聽鳥兒和小動物的叫聲……”與花草為伍，有貓狗做伴，中國版塔莎姐姐的慢生活，正在進行。如果你也被她打動，不妨敲開她的小筑之門，或許她會微笑著送你一株白色雛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