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元 任
趙元任少年時愛好科學(xué),興趣廣泛,他兒時就動手制作簡易的電話;上學(xué)時,他動手制作望遠鏡和顯微鏡;用食鹽和冰棍混合達到零下20度的溫度;并半夜去觀察彗星。
趙元任曾在大姐夫家和人比賽吃餃子,一口氣吃了四十個,但代價是連著病了五天。
趙元任赴美留學(xué)前,需要剪掉辮子,剪辮時,理發(fā)師問了他兩次,以便確定趙是不是要那么做。在留學(xué)生赴美前,美國總領(lǐng)事舉行園游會,宴請他們。他看到趙元任等人改換衣著后說:“你們?nèi)珦Q西裝;希望你們?nèi)詾橹袊恕!?/p>
趙元任在南京讀書時,醉心革命。當(dāng)時光緒和慈禧先后逝世,全國“舉哀”之際,跪在祭壇前的趙元任和他的同學(xué)們高聲大笑,但沒有人能聽出有何不同。當(dāng)辛亥革命勝利的消息傳到美國,趙元任異常高興,他稱辛亥革命為“那時中國最振奮的事件”。
趙元任在美國讀書時,醉心于學(xué)問,常常心不在焉。他很久不理發(fā),以至于頭發(fā)很長,一次在牛津街,走在他身后的一個男孩高叫:“嘿,那個家伙需要理發(fā)!”在街頭走路遇到熟人,他也不打招呼,因此到康奈爾大學(xué)的第二年,他便得了一個外號“教授”。
趙元任在康奈爾大學(xué)任教時,還會犯心不在焉的毛病。一天,他于十一點鐘走出物理大樓,一些學(xué)生正走進去,他們問:“趙博士,你不來上課嗎?”趙說:“當(dāng)然要來上課!”課是12點開始,趙便計劃到體育館作一小時的運動,但運動結(jié)束回到物理大樓準(zhǔn)備上課時,課室已空無一人。原來他早錯過上課時間了。
趙元任在耶魯大學(xué)任教時,開車出門總是挨罰,給他們送罰單的警察說:“老送罰單給你們,我都不好意思了。”后來他離開耶魯大學(xué)時,楊步偉對警察開玩笑說:“因為你們給車開的罰單太多了,所以我們要離開此地。”
年輕時,趙元任在美國常進行徒步旅行。他將隨身衣物包入小行囊,用一根木棍背在肩頭,一直西行,遠到皮斯費德(Pittsfield),途中住宿在便宜的小旅館。
勃拉克在師大演講時,提到未婚男人和未婚女人。趙元任一時口誤,翻譯成“男不嫁、女不娶”,聽眾哄堂大笑。勃拉克莫名其妙,趙元任只好小聲對她說:“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以后再告訴你。”
趙元任與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并稱清華國學(xué)研究院“四大教授”或“四大導(dǎo)師”,這個稱呼來源于清華校內(nèi)高層。據(jù)趙元任的夫人楊步偉回憶:“‘四大教授’這個稱呼,不是我們自謅的,這實在是張仲述找元任時信上如此說,第一次見面也是如此說。而校長曹云祥開會時也是如此稱呼的……其實正式名稱是‘四位導(dǎo)師’。”
一次,趙元任坐公共汽車回家,車到站,他忘了下車,等車開動時,他反而走下來,一下就摔倒在大街上了,摔斷了右手和肩膀,只好打上石膏繃帶,因為受傷還發(fā)燒兩個多月。
趙元任號宣重。他到美國留學(xué)后嫌啰唆就一直沒再用。他留學(xué)歸國任教于清華時,有人請客,送來請柬,上面寫的是“趙宣重先生”,趙便當(dāng)著送信人的面在自己的名字下面寫上“已故”二字。自此之后,再沒有人稱呼他為“宣重”。
趙元任的祖父為其起號叫重遠。這個號趙一直沒有用,知者甚少。一次趙住在南京中央飯店,為避免有人騷擾,便登記為“趙重遠”。結(jié)果一天吳稚暉找上門來。趙很是奇怪,吳稚暉解釋說,他一看黑板上的人名知道趙重遠就是趙元任,因為論語有言“任重而道遠”。
羅素來華演講時,一日,趙元任為其拍了許多照片,他指著其中的一張對羅素說:你極像“發(fā)怒的獨居人”。羅素笑道,你別用這樣異想天開的比喻吧!
女兒如蘭出生后,趙元任負(fù)責(zé)看孩子。他彈鋼琴時總是將女兒的小床放在鋼琴旁邊,他一彈孩子就聽著音樂在小床上一面哼一面搖。有一次如蘭忽然不搖了,停在那兒臉漲得通紅,原來她是要大便,趙元任說別動,等他把這一段彈完了再來弄!等到趙元任彈完了再看,如蘭拉得一床一身都是。楊步偉看了又好氣又好笑,問趙元任為什么不早點叫她,趙元任說一個孩子的音樂教育要早打好基礎(chǔ),所以不可以把整段的樂曲隨便中斷。
趙元任在給朋友的信中說:“要是你收不到這封信,請你趕快通知我,我好告訴你是什么時候付郵的。”
趙元任到中研院語言所后,曾組織了一個小劇團。有一次在協(xié)和大禮堂表演話劇《掛號信》,劇本是趙元任在美國時為學(xué)生會表演所寫,演出前劇團還在北平的電車頭上打了廣告,熊佛西和趙元任兩個人親自上臺表演。預(yù)演的第一天趙元任戴了兩副眼鏡,熊之前并不知道此事,表演時他忽然看見趙的怪樣子,就大笑不止,根本沒法繼續(xù)演下去了。還有一次,趙元任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唱熊佛西《愛神與詩人》里的一首歌,當(dāng)時她們還小,不知道字的意思,將其中一句“三個分不開的和聲”,唱成了“三個分不開的和尚”。臺下的人聽后都問熊,你的歌怎么寫了三個分不開的和尚。此后一天,眾人在北海公園喝茶,楊步偉的侄女楊若憲突然說:“你看,三個分不開的和尚。”眾人一看,果有三個和尚走在一起。于是這件事就演變成了一個笑話。
1917年,劉半農(nóng)以“她”字指稱第三人稱的女性,三年后,劉寫了《教我如何不想她》,由趙元任譜曲,廣為傳唱,而“她”字也借著歌曲被人們廣為接受。
劉 師 培
劉師培與堂兄劉師蒼關(guān)系極好,一次,劉師蒼吃飯時將《儒林外史》攤在桌上邊看邊吃,劉師培看見后,愛不釋手。兩人看此書后,常笑著說熟人當(dāng)中某人像書中何人。劉師蒼的岳父胡文淵知道后,寫文章痛斥“此書少年弟子決不宜看,足以壞人心術(shù)”。劉師培的父執(zhí)朱鳳儀看到此文后,大為不平,寫了封嬉笑怒罵的信給胡,二人從此絕交。劉師培將此事填了幾折穿起,其中有一回的回目是“笑罵二進士蹺須,講潘三鄉(xiāng)紳變臉”。
劉師培到金陵參加鄉(xiāng)試,其堂兄劉師蒼送其至金陵。途經(jīng)鎮(zhèn)江時,劉師蒼因高度近視,天黑未看清,在登渡輪時失足落水,不幸溺水而亡,終年29歲,而這日也是劉師蒼的生日。而劉師培已到南京,此日入場,竟不知此事。
劉師培與章太炎、弟子黃侃并稱“民國三瘋子”,他一生提倡“三不生活方式”:衣履不要整潔、不要洗臉、不要理發(fā)。
一次,劉師培看到一位親戚戴著黃金框架的眼鏡,極為羨慕,便要求外祖母為其購買。外祖母疼愛劉師培,但無力購買,便對他說:“咱哪有那么多錢呀!還是拿我的首飾去打造一副吧!”當(dāng)即拿出數(shù)件金首飾交給劉師培。劉師培輾轉(zhuǎn)托人打制,幾天后拿到了打制好的眼鏡,高興異常,跳躍不止。
劉師培自小“體素羸弱”,“癯瘠秀削如不勝衣”,他十幾歲便患肺結(jié)核,秋冬天時常咳嗽,咳中常帶血。劉師培好吸煙,煙癮很大,他的書案經(jīng)常布滿煙灰,衣袖經(jīng)常有煙燒出的洞。他喜歡邊吸煙邊看書,有時看得太入神,常將煙蒂錯插入墨盒中。
劉師培到上海后,受章太炎、陳獨秀等人影響,積極投身革命。“蘇報案”發(fā)生后,劉師培作反清專著《攘?xí)罚错憳O大,此書一出版便被搶購一空。時在蘇州讀書的錢玄同費盡周折買到了一本,讀到一半,便激動不已,馬上就找剃頭匠剪辮。
章太炎因懷疑孫中山收受日本人的賄賂而對孫中山非常惱怒,劉師培受其影響,對孫中山的評價極低:“蓋孫文本不學(xué)之徒,貪淫性成,不知道德為何物。”
張中行到北大讀書時,聽老北大的人講,五四時期,北大的古文家劉師培先生與今文家崔適先生對門而居,互為鄰里,朝夕相見,每次見面都是恭敬客氣,互稱某先生,同時伴以一鞠躬;可是上課之后就完全變了樣,因兩人在學(xué)術(shù)上觀點相左,因此在課堂上總要攻擊對方荒謬,毫不留情。
吳宓
吳宓在美國留學(xué)時,因受陳寅恪的影響,好購書。據(jù)說當(dāng)時吳宓一時沖動,不惜血本花費60美金(時官費留學(xué)生每月官費100美金),把擺在書店極少有人問津的全套《莎士比亞全集》各家注釋匯編本共19巨冊分兩次買了回去。吳宓歸國之時,費心盡力將這套書運回國內(nèi),日后多年未用。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吳宓顛沛流離,數(shù)次搬遷,因沒有合適的存放場所,吳宓只能一直隨身攜帶此書,既費錢又費力,竟成為一件勞心耗力的累贅。1947年,吳宓再也不堪此書負(fù)累,忍痛割愛,售與孫大雨,才算扔去了一個累贅。
吳宓終其一生反對白話,但他卻曾有過白話文的作品。1928年,吳宓南下拜訪毛彥文,毛彥文請吳為其主編的《每周婦女》撰寫過白話論文一篇。該文題目為《文學(xué)與女性》,署名王志雄。
1937年11月10日,吳宓離開北平,坐船去青島。船上非常擁擠,到處是逃難的人,船艙中幾無立足之地,幸好當(dāng)時吳宓還有床位。吳宓記載,當(dāng)時滿目都是擁擠的人群和雜亂的行李,有一個廣東的商人攜帶生螃蟹一簍,不小心螃蟹從簍子中爬了出來,有一只還爬到吳宓的床上,吳宓大驚,忙起身抓螃蟹。經(jīng)過一通折騰,他終夜無眠。
吳宓出版《詩集》后,有學(xué)生借口研究典故,追問每一首詩的意思。有的吳宓樂意說,有的則閉口不語。但禁不住學(xué)生追問,吳宓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地說了出來,連他意中人的小名都毫無保留。隨之他自覺失言,就像頑童自知干了壞事,惶恐地伸了伸舌頭。
1938年,在蒙自,吳宓與湯用彤、容肇祖、賀麟、沈有鼎、錢穆、姚從吾等人租住在校外以東的一幢西式樓房,吳宓為之命名“天南精舍”。入住“天南精舍”的聯(lián)大教授們推舉吳宓為社長,浦江清為經(jīng)理。他們雇傭人買菜、做飯、挑水、送信。吳宓制定了規(guī)章,房租照室分擔(dān),伙食和雜費由全體入住的社員平攤。錢穆在《師友雜憶》中回憶這段難忘的生活時寫道:“余等七人各分居一室,三餐始集合,群推雨生(吳宓)為總指揮。三餐前,雨生挨室叩門叫喚,不得遲到。及結(jié)隊避空襲,連續(xù)經(jīng)旬,一切由雨生發(fā)號施令,儼如在軍遇敵,眾莫敢違。然亦感健身怡情,得未曾有。”
吳宓在西南聯(lián)大時,交游廣泛。吳宓交往過的有關(guān)麟征、杜聿明、黃維、宋希濂、張耀明等軍人,有云南財政金融首腦繆云臺,還有“裝飾摩登而別致”的著名女土司高玉柱,等等。
吳宓胡子茂盛,有學(xué)生形容他兩邊臉上的胡子永遠不能一樣:剛刮了左邊,等刮右邊的時候,左邊的又長出來了。抗戰(zhàn)期間,有人在生活導(dǎo)報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胡子先生——吳宓》,吳宓看后勃然大怒,認(rèn)為作者不但對他的思想不夠了解,胡子先生的綽號,也有違尊師重道之旨。隨即寫數(shù)千言的《讀后感》對其進行批駁。
一次,在西南聯(lián)大附近,吳宓看見一個國民黨軍官正舉槍打鳥,上前勸阻道:“子彈最好留下打日本人,打鳥太可惜了。”軍官一時不明底細,不發(fā)一言。此時正有幾個學(xué)生經(jīng)過,向吳宓鞠躬問好,軍官方知其為一窮教授,便要上前發(fā)難。吳宓見狀,忙與學(xué)生一起離開了。
1948年,法國駐漢口領(lǐng)事派仆人給吳宓送請柬,仆人到吳宅時,吳正和客人聊天,仆人便喊道:“哪個是姓吳的,出來接?xùn)|西,我是法國領(lǐng)事派來的!”吳宓很是生氣,怒斥仆人無理,仆人也不甘示弱,出言不遜。吳生氣地拿出手杖,“啪”地打在桌子上道:“我要打你!”仆人見狀,慌不擇路,邊跑邊說:“你敢打!我到法國人那里告你去!”吳宓追出門去嚷道:“去告訴你們領(lǐng)事,讓他明天來給我賠禮道歉!”
解放后,吳宓在西南師范學(xué)院任教。一次,一位女教師為吳宓編織了一雙毛線襪子,吳給了那位女教師100元。有人對他說:“一雙襪子值多少錢?你給的太多了。”吳宓回答:“多乎哉?不多也。我把襪子的成本費、勞務(wù)費,還有無價的感情都算在里面的,我給她的不算多。”
又一次,中文系一位教師向吳宓借了五元錢,說好一周歸還。但一周過去了,該教師卻未還錢,吳宓直接上門向其討回欠款。那位教師很不高興,逢人就說:“吳宓是個小氣鬼,借他五元錢還好意思上門來討。”吳宓則說:“我不是為了五元錢,我是在幫他提高道德修養(yǎng)。”
錢穆
錢穆的父親錢承沛愛子女甚摯,錢父嘗對人言:“我得一子,如人增田二百畝。”錢穆出生時,曾啼哭三日不止,錢承沛對妻子說:“此兒當(dāng)命貴,誤生吾家耳。”錢穆兒時,疼愛兒子的父親每天晚上回家時都帶回一些零食糕點,放在他床邊小桌上,用一只碗扣著,以便錢穆早晨起床后揭開碗就能吃到,直到他七歲上了私塾,父親才停止給他買零食。
錢穆記憶力極佳,去私塾上學(xué),“日讀生字二十,忽增為三十”,能“強記不忘,又增為四十”,“每篇文字大約過三遍即能背誦”。他最愛看《三國演義》,9歲時便能背誦《三國》。錢父的一位朋友聽說他能背《三國》,便當(dāng)即考他“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一節(jié),錢穆居然一字不拉地當(dāng)眾背了出來,并且邊背邊表演書中人物語氣動態(tài),眾人驚為神童。
錢穆上私塾時,一次出教室小便,歸座后,老師將他叫過去問道:“你為什么離座?”遂重打其手心十下。從此,錢穆再不敢出教室小便,以至于尿濕了褲子。回家后,母親問何故,錢穆不敢答,母親問其長兄,長兄如實相告。
父親曾指著一個“沒”考問錢穆何意,他不認(rèn)識該字,但根據(jù)字形將字意答道:“如人落水,沒頭顛倒。”父親很是欣喜,對錢穆的私塾老師說:“此兒或前生曾讀書來。”
錢穆兒時也喜讀小說,尤喜看《三國演義》,傍晚時屋內(nèi)光線昏暗,他就爬上屋頂讀書。
錢穆因在鴉片館背三國,被人譽為神童,便有些沾沾自喜。第二日,他隨父親出門,經(jīng)過一座橋時,父親指著橋問他:“你認(rèn)識‘橋’字嗎?”錢穆答識。父親又問:“橋字何旁?”答:“木字旁。”父親再問:“用木字易馬字旁,是什么字?”答曰:“是‘驕’”。父親接著說:“驕字何義,知道嗎?”錢穆點頭道:“知。”父親便將他拉到身邊,說:“你昨天晚上的行為是不是接近此驕字?”錢穆聞言,如聞?wù)鹄祝┦撞徽Z。這晚再到鴉片館,又有人讓他背三國,他謹(jǐn)記父親的教誨,拒絕背誦。
錢穆的父親晚上教其長兄錢摯讀書,錢穆在床上偷聽,高興得睡不著覺。以后他便經(jīng)常偷聽父親教導(dǎo)長兄讀書。
錢穆少時,一日曾讀到同學(xué)的一本《曾文正公家訓(xùn)》,第二天一早,書店剛開始卸門板,他便“自門板縫中側(cè)身竄入”,急問店家有沒有《曾文正公家訓(xùn)》。買完書后,他正要回去,店主人問他從何處來,他答府中學(xué)堂。店主人便留他用早餐,并說:“汝年尚幼,能知讀曾文正家訓(xùn),此大佳事。此后可常來,店中書可任意翻閱,并可借汝攜返校閱后歸回。”此后,錢穆便常去這家書店,店主常向他推薦一些書,如果錢穆身邊沒有錢,店主便讓他帶回去先看,看了想買再付錢,不想買可以拿回店里。
錢穆在常州府中學(xué)堂就學(xué)時,因鬧學(xué)潮拒絕參加考試后,在療養(yǎng)室發(fā)現(xiàn)了一本譚嗣同的《仁學(xué)》。他一口氣讀完了該書,覺得心情激蕩,革命思潮頓時高漲。第二天就去理發(fā)室剪去長辮。考試結(jié)束后,他和同學(xué)一起回家,有人說:“你腦后無辮,乘坐火車,如果遇到警察盤問,有革命黨嫌疑。”在眾人的勸說下,錢穆便將所留長辮縫在帽子上,才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錢穆在南京鐘英中學(xué)上學(xué)時,每天清晨,都能聽到環(huán)城軍號聲起,繼而看到陸軍中學(xué)學(xué)生腰佩刺刀在街上邁步出操,因此,他便有了投筆從戎、馳騁疆場的念頭,經(jīng)常幻想著出山海關(guān),將日俄侵略者趕出東三省。此后,他雖沒敢報考陸軍中學(xué),卻學(xué)會了騎馬。
錢穆與蒙文通、湯用彤交好。1933年,北大聘請蒙文通到歷史系任教。蒙文通剛到北平,便一頭扎進湯用彤家中,與湯、錢二人秉燭夜談通宵。天剛拂曉,三人意猶未盡,一起到公園共進早餐,接著又找了一家茶樓,邊飲茶邊聊天,三人竟暢談20小時。
錢穆在宜良巖泉寺著書時,覺得寺中一切甚好,唯獨伙食極差,難以下咽,便與方丈商量,特請一位女傭負(fù)責(zé)其日常飲食,并請方丈準(zhǔn)許其在寺中食葷。每逢周日,錢穆便手持《陶淵明詩集》,一路吟誦,去附近泡溫泉。浴后赤身坐在石階上曬太陽,邊飲茶便吟陶詩,然后盡興而歸。宜良的鴨子聲名在外,錢穆自不會放過,不多時便到城中品嘗一番。
某日,錢穆請的傭人為錢穆煮了一只雞,飯后,錢穆正好要出門,路過廚房,見方丈坐在門側(cè),手持一雞腿大嚼特嚼,錢穆極為詫異,問道:“和尚亦食雞腿?”答曰:“和尚不食雞腿將何食?”此后,錢穆又得知此和尚在附近村中還公然置有家室,不時往返。
一次,錢穆正獨自在樓上專心著書時,幾個女學(xué)生到巖泉寺游玩,見樓下無人,便上樓參觀,挨個房間窺探。她們忽然見左側(cè)房中有人,以為是鬼,驚聲尖叫,踉蹌狂奔下樓,逃竄而去。錢穆不禁莞爾。
王 國 維
王國維與陳守謙等人“朝夕過從,商量舊學(xué),里人目為‘四才子’而推君(王國維)為第一。”特別是王國維與陳守謙,幾乎天天見面,縱論古今,研習(xí)學(xué)問。有時陳守謙想將王國維留下吃晚飯,以便飯后能繼續(xù)與王國維暢談,但王從來不答應(yīng)。因為王國維生母早逝,父親續(xù)娶,繼母家規(guī)極嚴(yán),每日必同王一起進餐,不能不回去吃飯。陳守謙便說王國維“曲承后母歡也”。
本田成之曾回憶王國維:“王先生滿臉是粉刺或別的什么,面孔也不太好看,可是他不修邊幅的坦率的樣子給我很大的好感。”
梅原末治回憶王國維,他到羅振玉家中拜訪,羅家“人多得簡直不可思議,其中有一位其貌不揚,說話口吃,看起來倒是讀書人的樣子,他好像非常專心地寫著什么。”后來梅原才知道,這個人就是王國維。
王國維在日本住的屋子很小,里面連廁所都沒有。一次,神田喜一郎到王國維住所借便所一用,王指著院子說:“請便。”神田嚇了一跳。
王國維與客人會談時,賓主落座后,他將手探進袖口,似乎在取物,客人則以為他胳膊癢,不多時,掏出一根紙煙遞給客人,自己也掏出一根吸。據(jù)日本學(xué)人記載,這是王留學(xué)日本時的舊習(xí)慣。
王國維用筆不套筆帽,用的時候就在水池中蘸一蘸便寫,在上海時常用馬上候的一枝春兼毫。
王國維秀才出身,但后任溥儀的南書房行走。溥儀對他很是尊敬,有時留他在宮中用餐。王國維深度近視,用餐時看不見、拿不到的菜,溥儀便替他夾。
溥儀對王國維去清華任教之事也極為熱心,先應(yīng)胡適之請下詔書,到天津后,他仍惦記此事,讓羅振玉問王國維是否已去清華,據(jù)羅振玉說,溥儀曾說:“我無養(yǎng)賢之貲,清華為我暫時養(yǎng)賢,亦稍慰我心。”
一次,清華教職員在工字廳聚餐,畢樹棠當(dāng)時正夾起一塊海參往嘴里送,忽然聽鄰座某君喊道:“看!王國維!”他筷中所夾海參頓時滑落在地,隨之看到的是校長曹云祥對面坐著一位清瘦而微須的四十多歲的老頭兒,紅頂小帽,青馬褂,身后垂著小辮子和玄色扎腰,很謙恭而謹(jǐn)靜地坐在那里。滿室的人都在喧鬧笑談,似乎唯有他是安靜的、沉默的,除偶爾動一動筷子,他什么都不甚理會。曹的態(tài)度很周到,話很多,每一句話都必問到那老先生。但王只是微笑,點頭,沒有許多回答。飯后,照例有余興,但早已不見了王國維的身影。
司馬遷20歲時,曾有過一次游歷。王國維曾研究過司馬遷的出游路線,發(fā)現(xiàn)司馬遷游歷的路線,與秦始皇南游東巡的路徑,多有重合。
王國維極為憎惡馮玉祥,他搜集了許多對“二馬”(即馮)的負(fù)面評價,送到辻聽花處,要求他登載在報紙上。如果沒有登載,他便寫信催促:“前天我要辻聽花登載,怎么還沒載呢?”
王國維很愛孩子,孩子們小的時候,他一閑下來就抱著孩子,一個大了,接著抱另一個。到清華任教時,最小的六兒子已六七歲了,沒有孩子可抱,因此王國維就養(yǎng)了一只獅子貓,毛長得很長,體形也大,而且善解人意。只要有人一叫它,它就跳到人身上。王國維有空坐下時,總是呼一聲貓咪,它就跳到他的膝蓋上,任王國維用手撫弄它的長毛,在他的膝上打起呼嚕來。
王國維的幾個小的孩子們小時極為淘氣,總愛到前院去玩,有時聲音太大了,潘麗正怕他們吵擾了王國維,就拿著一把尺將他們趕回后院去。但他們卻躲在王國維背后,而疼愛子女的王國維則一手持卷繼續(xù)閱讀,一手護著他們滿屋子轉(zhuǎn),讓潘麗正啼笑皆非。
(選自《風(fēng)流總被雨打風(fēng)吹去:細說民國大文人.1》/民國文林 編著/現(xiàn)代出版社/2010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