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污罪與盜竊罪立案數額比較思考

摘要：根據我國刑法和相關法律法規及司法解釋的規定，盜竊罪與貪污罪的立案數額差別較大：盜竊罪立案數額偏低、貪污罪立案數額偏高，然而貪污罪的社會危害性要比盜竊罪的社會危害性大的多，這一點也可以從刑法修正案（八）中取消了盜竊罪的死刑規定而保留貪污罪的死刑規定看出。進而我們也發現刑法分則條文之間的不協調，而且，刑法分則的相關規定與刑法總則的也不一致。盜竊罪與貪污罪的立案標準的差異，違背了罪行相適應原則和刑法面前人人平等原則。本文就上述問題提出相應對策：1、提高盜竊罪的立案標準，以達到相對均衡；2、降低貪污罪的立案標準；3、對上述兩種對策分析其利弊，以期找出符合我國現實情況的解決途徑。

關鍵詞：盜竊罪 貪污罪 立案數額

一、立法規定

1、 關于盜竊罪的立法規定

《刑法》第264條規定：“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或者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扒竊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第三條規定：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數額巨大”和“數額特別巨大”的標準如下：

（1）個人盜竊公私財物價值人民幣五百元至兩千元以上的，為“數額較大”；

（2）個人盜竊公私財物價值人民幣五千元至兩萬元以上的，為“數額巨大”；

（3）個人盜竊公私財物價值人民幣三萬元至十萬元以上的，為“數額特別巨大”；

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高級人民法院可以根據本地區經濟發展狀況，并考慮社會治安狀況，在前款規定的數額幅度內，分別確定本地區執行的“數額較大”、“數額巨大”和“數額特別巨大”的標準。

2010年6月12日，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河南省人民檢察院和河南省公安廳聯合出臺的《關于盜竊罪數額認定標準的規定》，對河南省的盜竊罪數額認定標準進行了調整，由800元改為1000元。

2、 關于貪污罪的立法規定

《刑法》第382條規定：“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侵吞、竊取、騙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公私財物的，是貪污罪。”

《刑法》第383條第三項、第四項規定：

（3）個人貪污數額在五千元以上不滿五萬元的，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的，處七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個人貪污數額在五千元以上不滿一萬元，犯罪后有悔改表現，積極退贓的，可以減輕處罰或者免于刑事處罰，由其所在單位或者上級主管機關給予行政處分。

（4）個人貪污數額不滿五千元，情節較重的，處兩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較輕的，由其所在單位或者上級主管機關給予行政處分。

二、盜竊罪與貪污罪立案數額之比較

目前，刑法規定貪污罪的起刑點是五千元，盡管貪污不滿五千元但情節嚴重的也可以定罪處罰。而在司法實踐中，這種情況及其少見，不具有一般性。法律規定貪污五千元以上是必須定罪處罰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五千元為貪污罪的起刑點是沒有疑問的。但問題是，該起刑點是否合理？我國1979年《刑法》并未規定貪污受賄犯罪的具體數額，1980年4月河北省檢察院制定了《河北省人民檢察院關于經濟檢察工作試行意見》，規定“凡貪污千元以上的，或者不足千元，但情節嚴重、手段惡劣的，立案追究刑事責任”（河北省志第72卷檢察志第275頁）。正是根據各地的司法實踐，最高人民檢察院于1986年3月公布的《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的經濟案件立案標準的規定（試行）》中，將貪污、受賄犯罪立案標準規定為1000元以上，不足1000元有其它惡劣情形的也應予立案。1988年1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關于懲治貪污罪賄賂罪的補充規定》，將貪污罪受賄罪的犯罪最低起刑點規定為2000元，至1997年10月新《刑法》施行，貪污罪受賄罪的起刑點提高到5000元。期間，最高人民檢察院對立案標準未做修改，1997年12月，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關于檢察機關直接受理立案偵查案件中若干數額、數量標準的規定（試行）》，將貪污受賄犯罪的立案標準數額提高到5000元。1999年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關于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立案偵查案件立案標準的規定（試行）》，對立案標準進行了完善，但貪污受賄犯罪的立案數額并未修改，沿用至今。根據目前我國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在當前規定貪污罪的起刑點為五千元，是基本符合實際情況的。

但是，如果把貪污罪的起刑點與其他犯罪，特別是與那些行為手段基本相同，只是因為犯罪主體的不同或者是否需要具備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來實施的行為存在區別的定罪數額相比較，貪污罪的定罪數額明顯過高，這也是理論界對貪污罪批評、指責最多的地方。甚至有學者認為，這實質是刑事立法沒有按照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刑法公平觀來構建刑法規范的問題。

貪污罪的定罪數額與其他不需要利用職務便利實施的非法占有財物的犯罪（如盜竊罪）在定罪數額上造成了嚴重的失衡。

貪污罪與盜竊罪等侵財犯罪在行為手段上基本是相同的，只是貪污罪是特殊主體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實施的犯罪行為，而盜竊罪等侵財類犯罪是一般主體，不需要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實施的犯罪行為。按照犯罪構成的基本理論，社會危害性的大小主要取決于行為侵害的客體的性質、行為的手段或者方法和行為的主觀方面的情況等。相對而言，貪污罪侵害的客體是復雜客體，即該罪不僅侵害了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廉潔性，而且還侵害了公私財物所有權，是復雜客體。因此，可以說貪污罪的社會危害性要大于盜竊罪等侵財犯罪的社會危害性。就行為手段而言，貪污罪是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實施的侵吞、竊取、騙取或者侵占行為，由于存在職務便利，貪污罪的行為與盜竊罪等其他侵財犯罪相比，更具有隱蔽性、更易于實施、更易于成功、行為實施完畢后也更容易逃避法律制裁。而盜竊罪的行為實施者一般沒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是否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是貪污罪和盜竊罪在客觀方面的主要區別。以前，刑法理論界普遍認為貪污罪的犯罪對象僅限于公共財物，不包括私人財物；而現在看來，貪污罪的犯罪對象不僅包括公共財物，而且也包括私人財物。這樣一來，貪污罪的犯罪對象與盜竊罪的犯罪對象并沒有根本性的區別。即使存在一些區別，按照傳統理論，對公共財物侵害的處罰應當重于私有財物侵害的處罰，那么竊取同樣的財物時，貪污罪的社會危害性應當大于盜竊罪的社會危害性。所以，就上述兩罪的犯罪對象的比較來看，貪污罪的定罪數額應當比盜竊罪的定罪數額低才是合理的，而不是相反。

關于貪污罪和盜竊罪的定罪數額標準，表面上看并不存在不協調的問題，似乎只是由于司法解釋將盜竊罪的定罪數額規定的低于貪污罪的定罪數額。但是，司法解釋能否按照合理性原則或者刑法公開原則將盜竊罪的“數額較大”限定為高于貪污罪的定罪數額呢？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從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來看，我國盜竊罪的定罪數額是比較低的。如80年代初期，我國大部分地區盜竊罪的定罪數額基本上控制在一百元左右，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盜竊罪的定罪數額提高到三百元，后又提高至五百元。1997年，新刑法頒布實施后，盜竊罪的定罪數額限定在五百元至兩千元之間。現在，能否根據貪污罪的定罪數額是五千元，為了實現盜竊罪和貪污罪在定罪數額上的平衡，而將盜竊罪的定罪數額迅速提高至五千元甚至更高（因為貪污罪的社會危害性顯然要比盜竊罪的社會危害性要大的多）呢？這顯然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這種跳躍式提高盜竊罪的定罪數額將對司法實踐和社會治安情況產生巨大的沖擊。因此，我們不能期望司法機關根據公開原則或者刑法合理性原則對盜竊罪的“數額較大”解釋為五千元以上。也就是說，由于貪污罪的定罪數額的具體規定性，使司法解釋在消除貪污罪和盜竊罪的定罪數額的不協調問題上陷入了兩難境地：要么追求罪行之間的合理性，將盜竊罪的定罪數額提高至五千元以上；要么就是維持盜竊罪的定罪數額，使其與貪污罪的定罪數額之間維持不平衡、不協調的狀況。若選擇前者，使盜竊罪的定罪數額產生跳躍性的提高，必然對司法實踐和社會治安造成巨大的沖擊；若選擇后者，就損害了社會的公平和正義。

三、兩者不均衡的解決機制探究

對于貪污罪的定罪數額與盜竊罪的定罪數額之間的不均衡，概括起來，主要有三種解決方法。

1、將盜竊罪的定罪數額提高到五千元以上，與貪污罪的定罪數額保持一致。這種做法實際上是行不通的。正如前文所述，過去我國大部分地區盜竊罪的定罪數額是比較低的，八十年代初期是一百元左右，后經過幾次調整，提高到三百元、五百元；在97刑法頒布實施后，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將盜竊罪的定罪數額控制在五百元至兩千元之間，并規定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的高級人民法院可以根據當地的實際情況在此幅度內規定該地區盜竊罪的定罪數額。另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六條第一款規定：盜竊公私財物接近“數額較大”的起點，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追究刑事責任：（1）、以破壞性手段盜竊造成公私財物損失的；（2）、盜竊殘疾人、孤寡老人或者喪失勞動能力人的財物的；（3）、造成嚴重后果或者其他惡劣情節的。由此可見，盜竊罪的定罪數額在情節嚴重等其他特殊情況下是可以低于五百元的，其定罪數額之低，無法與貪污罪的五千元可比，若一下子將其提高至五千元，有可能助長盜竊行為的猖獗，嚴重影響社會治安和廣大群眾的人身和財產安全。

2、維持盜竊罪、貪污罪的定罪數額的規定之現狀。但這種做法也存在著諸多弊端：（1）、首先、違背了罪行相適應原則。罪行相適應原則的基本含義是：犯多大的罪，就應承擔多大的刑事責任，人民法院就應當判處多大的刑罰；做到重罪重罰，輕罪輕罰，罰當其罪，罪行相稱；罪行的輕重，應當考慮行為人本身和其他各種影響刑事責任大小的因素。若保持目前立法對于盜竊罪與貪污罪的定罪數額的不平衡，就會出現甲盜竊四千元構成盜竊罪，乙利用職務之便侵吞四千元不構成任何犯罪的咄咄怪事。比較其社會危害性，顯然乙的社會危害性要大于甲的社會危害性，現在甲要受到刑事處罰，乙反而不必受到刑事處罰，這顯然不符合罪行相適應原則；（2）、同時，也不符合刑法面前人人平等原則。刑法面前人人平等原則的基本含義是：任何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人犯罪，都應當受到法律的追究，任何人不得享有超越法律規定的特權；對于一切犯罪行為，不論行為人的社會地位、家庭出身、民族、宗教信仰、職業狀況、政治面貌、才能業績如何，都一律平等的適用刑法，在定罪量刑上不應有所區別，要一視同仁，依法懲處。若保持目前立法對于盜竊罪與貪污罪的定罪數額之間的不均衡，如前面提到的甲乙兩人，就會人一個這樣的印象：盜竊罪是窮人之罪，貪污罪是富人之罪。起刑點不一樣，或多或少的體現了統治階級維護官僚的意圖。（3）、另外，這種情形也不利于盜竊罪、貪污罪與刑法中的相關犯罪之間的協調。貪污罪的定罪數額提高了其他職務犯罪的定罪數額。

3、降低貪污罪的定罪數額。或者將其定罪數額降之兩千元以下，或者也采用“數額較大”、“數額巨大”、“數額特別巨大”的立法模式，使其與盜竊罪、詐騙罪等其他侵財類犯罪的定罪數額相協調。

筆者贊同該種觀點。（1）、如果這樣規定，符合罪刑法定原則的內在要求。罪行相適應原則的基本含義是：犯多大的罪，就應承擔多大的刑事責任，人民法院就應當判處多大的刑罰；做到重罪重罰，輕罪輕罰，罰當其罪，罪行相稱；罪行的輕重，應當考慮行為人本身和其他各種影響刑事責任大小的因素。這樣就同樣降低了受賄罪的定罪數額，使貪污罪和受賄罪的犯罪分子所犯的罪行與其所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既不冤枉無辜，也不會放縱犯罪。（2）、這樣規定也符合適用刑法人人平等原則。刑法面前人人平等原則的基本含義是：任何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人犯罪，都應當受到法律的追究，任何人不得享有超越法律規定的特權；對于一切犯罪行為，不論行為人的社會地位、家庭出身、民族、宗教信仰、職業狀況、政治面貌、才能業績如何，都一律平等的適用刑法，在定罪量刑上不應有所區別。據此，就上文的甲乙兩人來說都應當受到刑事處罰，這樣就體現了刑法面前人人平等原則，也是憲法中人人平等原則的基本體現。（3）、這樣規定也符合刑法結構配刑的具體要求，適當降低貪污罪的定罪數額，不僅使貪污罪與盜竊罪、詐騙罪及侵占罪等犯罪之間達到平衡，同時也相應降低受賄罪、職務侵占罪、公司、企業人員受賄罪等職務犯罪的定罪數額標準，，使其與整個刑法體系相協調。（4）、這樣規定也符合“重典治吏”的思想。由于種種原因，我國目前貪污腐敗之風愈演愈烈，并且有許多貪官在貪污之初大都是廉潔奉公、積極向上的，經過一、兩次貪污后，慢慢滑向深淵。將貪污罪的定罪數額降低，有利于有效遏制貪污腐敗之風盛行，同時也有利于提高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形象，促成社會形成一個和諧的法制社會。因此，為了解決目前貪污賄賂案件立案數額與經濟社會發展脫節、定罪量刑失衡、刑法處罰未能更好地體現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問題，筆者建議：（1）、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對刑法第383條做出修改，不再規定具體的犯罪數額，代之以“數額較大”、“數額巨大”“數額特別巨大”的規定；（2）由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對貪污罪“數額較大”、“數額巨大”、“數額特別巨大”的數額及量刑標準作出司法解釋，其標準應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而提高；（3）、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高級人民法院和高級人民檢察院應結合本地的經濟社會發展狀況，及時作出司法解釋，從而確定本地區執行的具體數額標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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