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康定斯基抽象藝術的成因

摘要：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被稱作抒情抽象，他認為繪畫最重要的是表現內心，他的繪畫具有一種音樂氣質，形成這種抽象風格的原因是康定斯基處在社會和藝術環境發生變革的時代，他本人受到通神學的和印象主義，野獸派，立體主義等繪畫流派的影響，并且從音樂中得到靈感，最終使他形成了具有抒情性的抽象繪畫風格，成為抽象藝術的先驅。

關鍵詞：康定斯基 抽象藝術 成因

抽象藝術的誕生歸功于三位藝術家的工作，他們在并不認識的情況下，幾乎在同一時間內創作出了抽象作品。這三位藝術家分別是俄國人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 1910年在慕尼黑創作），荷蘭人彼得·蒙得里安（Piet Mondrian，1914年在巴黎創作）和俄國人卡西米爾·塞弗利諾維奇·馬列維奇（Kazimir Severinovitch Malevitch，1913在莫斯科創作）。雖然三位藝術家的創作都是抽象藝術（Art Abstrait），但互相之間各有不同。蒙德里安的新造型主義（Néoplaticisme）完全拒絕使用任何的具象元素，主張 用純粹幾何形的抽象來表現純粹的精神。認為拋開具體描繪，拋開細節，才能避免個別性和特殊性，獲得人類共通的純粹精神表現。同樣是脫離自然形態的以線條色塊為主體的抽象藝術，康定斯基卻與蒙德里安有著很多不同。康定斯基認為繪畫最重要的是表現內心；蒙德里安認為是追求風格和構成。馬列維奇的至上主義（Suprématisme）強調抽象形式和幾何形式的至上重要性，通過形狀、色彩和空間的交叉，以表達“空”和“無”，是純粹抽象的絕對存在。他的絕對主義為唯一嚴謹的一元論，具有俄國虛無主義的傾向。在包豪斯任教的幾年中，康定斯基的藝術風格更趨向于幾何抽象和冷抽象，但他并沒有摒棄早期抽象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對精神深處的暗示。與馬列維奇不同的是，康定斯基堅持認為即使他最抽象的作品仍需保持著富有表現力的內容。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被稱作為抒情抽象（Abstraction Lyrique）

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有這樣的特點：

1、康定斯基認為繪畫最重要的是表現內心。“最重要的不是形式問題（物象的或抽象的？），而是內容（精神，內在的音響。）”① “只有憑借感情，藝術家和觀眾才能沿著正確的方向前進。因循守舊于某一形式，則比如步入死胡同；惟有憑感情馳騁，才能獲得無限的自由。因為前者將自己局限于物質的存在，后者則追隨精神。精神可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形式。”②康定斯基在 1910年創作了第一幅抽象水彩畫作品，此畫被認為是抽象表現主義形式的第一例，標志著抽象繪畫的誕生。在這幅畫中，我們看不到可以辨認的具體物象，畫家摒棄了繪畫中一切描繪性的因素，純粹以抽象的色彩和線條來表達內心的精神。 這是康定斯基與其他畫家的不同之處，也是他用一種新的創作方法試驗的第一幅作品，不同于以往他所創作的任何作品，成為他創作的新起點。他認為藝術創作的目的不是捕捉對象的外形，而在于捕捉其內在精神。因此，他一直努力試驗擺脫外形的干擾，嘗試用水彩和鋼筆素描的效果來揭示對象的精神。這幅畫就是他試驗的結果。在畫面中，除了一團團大大小小的色斑和扭曲、激蕩的線條以外，我們幾乎看不到其他東西。畫家還用淡淡的奶油色打底，造成了一種如同夢幻般的效果，而筆觸又是輕盈和快樂的，一切都沒有規則性，似乎是在精神世界中一閃而過的東西卻又無法清晰地辨認出來。

2、康定斯基的繪畫具有音樂氣質，講究抒情即興。“幾個世紀來，音樂一直是這樣一們藝術，它力圖表現藝術家的靈魂和創造音樂的獨立生命，而不是復制自然現象。例外情況十分罕見。在渴望能藝術地表現自己的精神生活時，一個不滿足于再現生活和自然的畫家，會情不自禁地羨慕音樂——這門目前最乏物質性的藝術竟然如此輕松自如地達到了這一目標。他會自然而然地將音樂的手法應用到他自己的藝術中去。對現代繪畫的節奏、對數理抽象結構、對色調的重復、對色彩的流動等等的追求也就應運而生了。”③

3、努力揭示色彩特別是純色可能具有的心理效果和色彩的內在精神。“藍色是典型的天空色。它給人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寧靜。當藍色接近于黑色時，它表現出了超越人世的悲傷，沉浸在無比嚴肅莊重的情緒之中。藍色越淺它就越淡漠，給人以遙遠和淡雅的印象，宛如高高的藍天。藍色越淡它的頻率就越低，等到它變成白色時，振動就歸于停止。在音樂中，淡藍色像是一支長笛，藍色猶如一把大提琴，深藍色好似倍大提琴，最深的藍色可謂是一架教堂里的風琴。”④

康定斯基被世界公認為現代抽象繪畫的創始人，那么為什么他能成為抽象主義藝術開山鼻祖并形成他的抽象主義風格？

一、抽象繪畫形成的大背景

抽象主義繪畫的產生，是世紀交替之際所發生的社會，知識與科技劇變的一個反映。自從工業革命以來，社會生產和生活方式以及社會組織形式的變化，改變了藝術創作的觀念和對象；隨著市民社會的壯大，大眾文化的發展，以及思想觀念的現代化，視覺藝術受眾的自由選擇和創新需求，致使不同的視覺藝術形式發揮各自的優勢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攝影技術的發明，使人們開始重新審視藝術家描繪和再現具象現實的必要性，部分畫家開始意識到工業化的世界中傳統藝術與現代生活之間的差距，開始探索新時代的繪畫語言。康定斯基就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在從事純粹色彩繪畫的實驗中逐步形成和了抽象主義繪畫風格，并成為抽象主義繪畫的先驅。

二、思想上深受通神學思潮的影響

通神學（Theosophy），又譯為神智學，是一種傾向于神秘主義的宗教哲學，具有悠久歷史。神智學家認為萬物同根，皆出于心或靈，認為人的靈魂深處存在一種靈性實在，人可以通過直覺、冥想、聆聽啟示或進入超乎人的正常知覺狀態而與這個實在直接相通，當人把握到這種實在時，人就了解了神的智慧，從而可以洞觀到自然和人的內心世界的奧秘。其教義認為精神是世界的本原，物質是蒙在精神上的面紗，個人可以借由一種精神上的發展來具備領悟神秘的智慧的能力。康定斯基1908年在慕尼黑經常聽通神學家魯道夫·斯泰納的通神學講座。這種宗教哲學實際上是西方思想和東方思想，特別是重內省靜修達到無上之境的印度思想的混合物。它對世界本源和人本體的認識顯然很荒謬，但對于正在尋求藝術中新精神的藝術家，不失為是富于啟迪性的藝術哲學。他對康定斯基的藝術思想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在《藝術里的精神》這部奠定了抽象藝術大廈基石的重要著作中，康定斯基以通神學的觀點開始進入他的論述，在通篇的寫作當中都引用，或者直接使用通神學著作當中的說法，康定斯基不是為了簡單地證明自己的觀點而引用通神學的說法，而是把通神學的主張作為自己進行藝術研究的基礎和出發點，并且將通神學的內容融人了他的理論當中。礎和出發點，并且將通神學的內容融人了他的理論當中。同時，在《論點、線、面》一書中，雖然康定斯基對繪畫的要素做了非常具體的分析，其基礎結構仍然是通神學，沒有這個基礎結構，他的抽象藝術，是不可能建立起來的。康定斯基在回憶錄中說道“就我個人而言，我喜愛每一種必然產生于精神的形式，形式是由精神創造出來的，正如我痛恨一切非精神之產物的形式。”⑤康定斯基認為藝術家必須觀察自己的精神活動并聆聽內在需要的呼聲。因而他的創作表象出的是一種異于蒙德里安理性構成的“色彩大合唱”。

三、繪畫上受到的啟迪

1896年康定斯基毅然放棄了前程似錦的法律職業，婉拒了莫斯科多爾巴特法學講師的職務，而當了一名畫家。之所以有這樣的決定是因為“在我第一次接觸藝術時，這些時刻就變得黯淡失色了，只有藝術才能使我超越時空。學者的工作從未給予我這樣的體驗內在張力以及創造性的時刻。”⑥康定斯基在回憶錄中提到他曾經歷了兩次刻骨銘心的體驗，其中一個是在莫斯科展出的法國印象派畫展，特別是莫奈的《草垛》。他說道“我突然第一次看到了一幅繪畫，畫展目錄告訴我這是一個草垛，可是我卻認不出來，這使我十分痛苦。我認為畫家沒有權利這樣模糊不清的畫畫，我遲鈍的感覺到這幅繪畫失掉了物象，可是，我注意到這幅畫不僅深深地吸引著你，而且還不可磨滅地刻在你的記憶里，它的一切細枝末節都完全出乎意料地漂浮在你的眼前，這使我感到吃驚和困惑。。。繪畫需要一種神話的力量和光輝。于是，不知不覺之中物象作為繪畫中一個必不可少的因素受到了懷疑。⑦”康定斯基在對于印象派繪畫的體驗，直接形象了他的繪畫創作，1901年作油畫《市場》，筆觸輕快，省略細節，紅與藍的交響，具有音樂的韻律感，深受印象派藝術的影響。康定斯基的繪畫，在1910年轉為徹底抽象之前，主要趨于野獸主義的風格。他1896年從莫斯科來到慕尼黑之后，便全身心投入前衛藝術運動中去。他曾在巴黎渡過數月，在那里接觸到印象主義、象征主義、野獸派及立體派的繪畫。這對于他日后抽象繪畫的形成與演化提供了必要的啟示。他認識到色彩在繪畫構成要素中占有首要地位。他發現高更和凡高的畫尤其將色彩的表現放在首位；在這兩位畫家那里，把草地畫成紅色，要比將房子或人體變形容易得多。他還領悟到，色彩與線條具有象征性的意義。他也許對修拉在此方面的觀點有過專門的研究。事實上，修拉的有關繪畫不同要素(色彩、線條、調子、構圖、節奏等)的理論，幾乎預示著某種抽象藝術。因而，康定斯基在他早期的繪畫中，特別強調色彩的表現力。他以濃重而明亮的色彩來表現自然風光，表現俄羅斯的民間故事，抒發其浪漫、詩意的情懷。1909年，在莫爾諾時期的風景畫中，大快平鋪的色彩已掙脫了物象的外形，手法抽象，具有強烈的“表現主義”色彩。這些作品代表了康定斯基繪畫的演變過程，很有價值。如《莫爾諾的綠色小路》、《看見彩虹的莫爾諾風景》等，黑色的輪廓線和大面積的色塊形成強烈的對比，高更和梵高的影響顯而易見。

四、音樂中獲得的靈感

康定斯基的繪畫具有的音樂氣質說明他深知音樂與抽象繪畫相通。早在1876年康定斯基就讀于敖德薩中學時，他學習演奏鋼琴和小提琴，就顯示了超凡的音樂天賦。這為他以后對繪畫中洋溢的音樂韻律打下了基礎。康定斯基肯定了音樂最能表現藝術家的靈魂，而且不是復制自然現象。認為在形式的應用中，音樂取得的效果是繪畫無法企及的。音樂可在時間的延續上做文章，在外表上不受自然的約束，不需要任何外在的表現形式。因此康定斯基對繪畫的任務解釋為：“像音樂長期以來所作的那樣測試自己的力量和手段，認識自己，然后以純粹的繪畫方法，運用它自己的力量來實現創造的目的。”⑧他認為人們把德彪西與印象派畫家相提并論很草率，認為德彪西是從自然中汲取靈感，借純音樂形式的表現，創造出精神印象，他孜孜以求的是一種抽象的印象。他評論瓦格納通過一個樂句創造了一種精神氣氛，這一樂句引出了以個作曲家指揮如意的英雄主題。康定斯基在回憶錄中談到的第二個刻骨銘心的體驗就是在霍夫劇場公演的瓦格納作品《羅恩格林》。他描述這種體驗“我用心靈的眼睛看到了我所有的色彩。任性而近乎瘋狂的線條在我面前縱橫飛動。我不敢使用這樣的詞語，說瓦格納用音樂描繪出‘我的時光’。但是，我完全意識到，藝術在總體上要比我理解的更有力量；另一方面，音樂擁有巨大的力量，而繪畫也能產生同樣的力量。”⑨他在他的著作里面頻繁的用音樂來和繪畫做比較，并且大量的作品被冠以“即興”的名稱，因此可以說他的繪畫其實就是靜態的樂曲。靜觀欣賞他的繪畫，就是聆聽他心靈顫動的旋律。

當然，一個藝術家風格的形成原因是極其復雜的，不能用簡短的話語來概括，但是探究他的藝術風格的成因，分析他所見所聞，所思所做，有助于觀者能更進的走近那個站在精神生活三角形最頂端的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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