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青島輾轉至煙臺,《鄂商》記者在8月23日晚上22:30分左右見到了艾群策。身材高大,體形富態,穿著大紅的T恤衫,戴著高度的近視眼鏡,眼前的艾群策更像一個北方漢子。常年的北方生活,早已改變了他的鄉音。
沒有半點寒暄,直入采訪主題。5個小時的訪談結束后,已是次日凌晨三點。
萬昌事件不解決,三個月內還會死人
《鄂商》:今年5月底,萬昌科技董事長高慶昌在公司上市三天之后自殺身亡。你覺得高慶昌的死與你此前在證監會舉報萬昌科技是否有關?你跟高慶昌是怎么樣的關系?
艾群策:很簡單,我是華冠股份的大股東之一,而萬昌股份是華冠的全資子公司,萬昌科技又是萬昌股份的子公司。換言之,萬昌科技是華冠股份的孫公司,而高慶昌是萬昌科技的職業經理人,就是這樣。
我現在要求萬昌科技的是:像當初跟高慶昌談判的一樣,按我們公司的制度,一年給付股本12%的利潤,15年前,我投了兩千萬元,到現在算下來,萬昌科技71%的股份都是屬于華冠股份股東的。
其實高慶昌當時認同了我的觀點,也于上市之前的兩天跟我簽訂了處理協議。但因為萬昌科技他不能做主,他背后有很多利益集團的股份。上市后,高慶昌要按協議執行,自然跟利益集團的人交不了差,他只有以詐死來解決了(艾群策一直堅持高慶昌沒有死)。
《鄂商》:為什么會覺得高慶昌是詐死?
艾群策:你想,如果高慶昌按跟我的協議執行了,他后面的利益集團要收拾他。別人會以為他是叛徒。我蠻理解高慶昌的,萬昌科技是他身后整個利益集團的,他做不了主。
萬昌現在的市值估價有10億,至少有7億多是屬于華冠。萬昌科技肯定不干,那不干,死人就是正常的。
《鄂商》:你準備怎么處理這里面的關系?
艾群策:我與萬昌科技及淄博政府限定了最后期限,如果到9月8日,他們再不出來跟我協議的話,我就要開打了。
有人說,我們和平談判的誠意不夠,我們應該繼續跟淄博市政府和高慶昌家族談判。我的助手已經去了淄博兩次,連他們金融辦兩個主任的辦公室都進不去。我們通過中間人把高慶昌的女婿約出來了,他女婿一看是我們,就跑了,他知道十有八九是談這件事的,他們現在都采取躲避的態度,我們沒有辦法,如果這樣,我們只好來硬的,開打了。
《鄂商》:你這個開打指的是什么?是指將這種股權糾紛付諸法律程序?還是真正采用暴力,毆打阻擾或者回避華冠與萬昌之間股權協議的人?
艾群策:哪兒會是真正的打架?不會的,我怎么會這么做呢!我說的“打”是指走法律程序,我們按照股東會的決議,占領華冠的215畝土地;占領萊蕪中院把我們華冠土地搶走后做的法官別墅,然后再占領萬昌科技,這毫無疑問的。
我說的這三項占領,他們(當地政府)是最害怕的,占領完后,我們到國務院去仲裁去,恢復我們的營業執照。萊蕪市政府(華冠股份注冊地)之前把我們的營業執照吊銷了,但我們法人還是存在的,資產也還是存在的,只是說暫不經營。
《鄂商》:萊蕪市政府把營業執照吊銷是怎么回事?
艾群策:山東萊蕪市把華冠股份的營業執照吊銷了。實際上萊蕪與淄博是一體的,它們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包括現任青島市的某些領導。這也是為什么我們不在青島談事情,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你想想,我們占領完了,再開打,你也看到了網上,我們連墓地的決議都通過了,我們的真的是準備好了,要卷起袖子帶著華冠的工人去武裝斗爭的。撫恤的辦法正在商量,前期也已經跟海爾紐約人壽聯系好了。
我們真的是在做打仗的準備,我們一定是有組織的,但我們不是非法組織,是公司組織,不是政治組織。
如果不談處理好華冠的條件,萬昌科技上市那天,我會帶我們的人去砸場子,比起對方,我們耗得起,也抱定了決心。
(記者注:這段話里,艾群策又解釋“打”是武裝斗爭,這和此前他所說的“打”其實是指訴諸法律自相矛盾。究竟哪個是真的,或者文武兩種手段兼而有之,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鄂商》:你剛剛說,萬昌只是你眾多企業里很小的一部分,為什么會花這么大精力在此事上?
艾群策:自從我做了萬國寶通生物谷的董事長以及華冠的掌門人之后,我們修改了公司章程,重新確立了企業文化,把它修改成了社會商業企業,緊盯百分之十二的利潤。也就是說,我們投資任何一家企業,并不追求利潤最大化,只求利潤的百分之十二,多余的部分,我們作為資方與勞方協議分配。萬昌科技雖然只是我們投資的眾多企業中的一小塊,但也是我們的“責任田”,也得遵守我們的公司章程與企業文化,也得向我們貢獻出他們利潤的百分之十二。但萬昌科技現在不愿意這么做,所以我只好多花點時間,要它這么做。
與漢口銀行的矛盾只是表象
《鄂商》:你當天怒闖“全國城市商業銀行發展論壇”,揭露漢口銀行制造假擔保,這件事情,后來是如何解決的?
艾群策:“漢口銀行假擔保事件”只是一個表象,該事件的真相是以我為代表的股東們與當地政府個別領導之間的矛盾。我們吃了虧,受了傷,所以我們就要嚷嚷。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件事情與如今正在鬧騰的高慶昌事情如出一轍,都是公司的正當投資受到當地政府的干擾,公司迫于無奈奮起反擊。大家都看到了,斗爭中我們也沒有出現人員傷亡,都是對方出現人員死亡(指高慶昌、淄博金融辦官員死亡一事)。
那天互聯網上出來一個信息:說任何地方政府跟我艾群策斗起來,都成弱勢群體了。實際上,我們才是弱勢群體,但任何時候,我都會堅持我們的立場。如果事情得不到解決,我們會去證監會。就我們而言,還是希望事情能圓滿解決。
《鄂商》:你與漢口銀行的利益糾結點在什么地方?
艾群策:我們入股一家企業的250畝土地,前腳剛過戶,后腳漢口銀行假冒我們簽名,將其作為抵押,制造了個500多萬的債務。我就要還給漢口銀行,它又不敢要。
《鄂商》:那現在如何處理?
艾群策:地被法院凍結了。我武漢有9500畝地,產權都歸我,用來建生物谷。所以我們是不會要那塊200多畝地,更不會承擔憑空多出的債務。
《鄂商》:假如真如你所說的,有沒有想過算了,就當是給家鄉做貢獻?
艾群策:我們跟漢口銀行斗,并不是不想讓它上市,只是不想它帶傷上市,想讓它更完善,讓他的資本結構、它的經營管理更完善。
阻止它跑步上市,是為了避免像齊魯銀行一樣犯驚天大案。現在看,我們好像是湖北的惡人,阻止自己家鄉的企業上市;但長遠看,我這是為了避免企業帶病上市后出現更大的問題。那樣,承擔后果的還是湖北人自己。
我要聯手蘭世立恢復東星航空
《鄂商》:不怕得罪政府?
艾群策:我也是怕“被死亡”,“被精神病”。現在出現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我甚至想好了后事。我給了兒子一百萬,一部車,一套房,你自己去放任自流吧。我自己個人是沒有資產的,我是從無產到有產,再到無產。
有個很值得深思的事實,幾任資本界的大佬都是在武漢被法辦的:牟其中、唐萬新、蘭世立……被法辦的理由多如牛毛。每個倒下的資本大佬,都有他們的“罪過”,我不知道我自己什么時候會突然再次背負上罪名。但擔心有什么用?公司還得經營,股東的利益還得維護,生存還得繼續……
《鄂商》:你既然做得這么艱難,有沒有想過放下一切?
艾群策:說是這樣說,但不得不承認,政府還是在進步。以后,我還是希望在湖北發展。你可能不知道,我差點收購東星了。蘭世立出來之后,我說不定還是要收購東星的。蘭的性格也是蠻強硬的,他出來,我肯定跟他聯手,把東星給恢復起來。
蘭世立是我的好哥們,每次見到我的時候總在自嘲:“我是個包工頭,民工。像你們有本事的,都是買錢賣錢。你們多干凈,誰都不求,誰都不怕。”我本來是準務幫他把青島一家上市公司的殼買過來,讓他把東星一打包放進來的,結果沒來得及。
我們是社會商業化企業
《鄂商》:你怎么評價你自己?
艾群策:我們這個行業說的好聽點就是投資銀行家,說的不好聽就是炒小股票的。我們通過股票成為一家企業的大股東之后,再按我控股人的價值體系和制度辦事。我的價值體系又分四部分:價值觀,做社會商業企業;制度分配體系,最少保底百分之十二;圍繞經濟的三大定律:資本雇傭勞動,金融轉移利潤,制度決定成本,把所有的經濟規律都化為一個圓。圓從投資者到管理者,到消費者,這個圓再滾動,最后所有人都成為股東;這個制度基本不會變,但每做一個企業,都會根據它不同的行業特征去修正。
所謂社會商業企業與其它企業有所不同,是基于我的三項理論。一個企業的創立不是由員工創立的,是由股東創立的,它是要拿錢的,我們也有個公示。收益緊盯百分之十二,再多的話就要去跟勞方分成。在公司成立之前跟對方說清楚,不能讓你的欲望無限擴大,但我確保你有百分之十二的收益。超過百分之十二,再從百分之一分到百分之三十,超過利益之后,勞方與資方實行三七分成。
這是建立在人力資本,股份量化的基礎上,實際上我是高度承認人的價值。我從來都說,我們的企業的員工都是在幫自己做事,不是幫老板做事。
我經常說一些很矯情的話,我說我在給你們打工啊,因為我經常在抓一些資源給我的職業經理人,他們自己如果去監管哪家公司或者他們去當子公司的董事長,他們屁股底下都是坐著百分之十二,都是跑不了的。包括我也是如此。
為什么強調社會商業企業,因為我們的價值觀不一樣,對事物的看法也就不一樣,我們不求利益最大化,這樣沒什么意思。
你看蘭世立的企業,做東星航空,做得不錯,它就是制度缺陷,它資本金不夠啊!它八千萬怎么去玩一百多個億,你虧損百分之一,你的資本金就沒有了。至于你說你在里面填了多少錢,你沒有很清晰地表現出來呀,像我們增資擴股,都做得明明白白的。至于大家說財務透明稅務局要交稅。你本來就應該交給國家的東西,你去裝著做什么?該給它的給它,那是它的。說共產黨不為我們服務,它不服務就不服務,那你有什么辦法呢。你該交的交,至于別人有沒有用好,那是另外一碼事。
比如我們萬國寶通,我們逼著稅務去交稅,該給你,你快拿走,一分錢都別放在這,但該是我的,你是一分錢都拿不走的。你手動,我就剁你手;腳動,我就剁你腳。這算得清清楚楚,多好的事情。你看我公司的員工很少有罵我的,為什么,該給的給,還有什么好說的。按制度做事。
實際上中國的企業需要變革。緊盯百分之十二,多的部分勞資分成,利用分成再勞資一體化,化小合整單位,人人都是給自己打工。
我們的制度不是做的完美無缺,但接近完美無缺。我們隨便摸一個產業,都能做個10個億,20個億的,三五十個億。像一個家企業,我們交給你做之后,你是第一責任人,你從公司百分之百給公司打工,公司為他專門設立了一個全資子公司,它運作;運作的差不多了,交錢;交錢差不多了,它在公司有股份了;再往下做,改成股份有限公司;再做下去,股票上市,上市之后,我們必定賣出。再好的公司,我們都會逐步賣出,直到賣至零。賣成零之后,我們就算收回來了,再重新做一家公司。
中國都是有最便宜的企業家,最昂貴的制度,而我們做的恰恰就是最根本的變革。為什么這樣說呢,你看全世界的職業經理人標價都是年薪幾百萬、幾千萬美金,但中國有幾個是年薪幾百萬的?最昂貴的制度是說,你這邊該給別人的沒給,稍微制度不完善,它就偷偷地往自己口袋里裝。與其這樣偷雞摸狗,還不如我告訴你,超過的部分我就給你分走,這就是你的。你有本事分五千萬我都給你。你高慶昌有本事分三個億我都給你,但你得認我是老板,因為你來的時候,我不讓你帶資本進來,你有錢我也不要你的,你就是來打工的。我就是資方,你就是勞方。慢慢的,繼續干,你是資方加勞方;慢慢的,我撤出來了,你就是資方了,那我就再去找新的勞方了。問題就是這么簡單。我從來都是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
《鄂商》:那你的價值觀與追求是什么呢?
《艾群策》:我通過這不斷的循環去推動社會進步,通過不良資產盤活,增加稅收,解決就業。社會就和諧,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