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眼睛還沒有完全適應這黑暗。
一米五寬的床對于我來說有點大卻著實暖和,被子很軟還散發著沐浴露的味道。我稍稍裹緊了被子,露出一雙眼睛繼續在漆黑一片中游蕩。
我躺在床上想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白天被囚禁的大腦沒法去想的東西。白天的時間是用來思考一道有標準答案的理科題,或是一道布滿陷阱的語法題。若是去想一些得不出結論的奇怪東西,是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吧。想是一個太繁瑣的過程,我腦子不好用,無法在大腦閑置的限定的幾秒內想清楚什么,于是我把開了頭的思緒和讓我想去想來的東西全部撿起來隨手藏在身上的各處,到了晚上把自己像拎一件漏風的長外套一樣拎起來,抖抖抖,就可以從周身的口袋里掉出很多沿路撿起的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我把它們一一放進腦袋,細細咀嚼。
我厭倦了平躺的姿勢,我翻了個身側身躺在床上。我蜷著腿,努力用身子圍成一個環。
我的眼睛已經熟悉了漆黑,我可以看見衣柜一角的輪廓和對面那堵雪白的墻。
我經常在床上編故事,從不寫下來。故事中的人或許相同或許截然不同,情節都像極了電影鏡頭一般在這堵白墻上閃現。在這些故事里我不用考慮別人不喜歡的一個橋段,不用刪改遭人吐槽的一句話,不用在意它是否偏離了規定的主題,不用注意情感發展是否存在邏輯關系。我坐在教室的椅子上把四處看來的經典故事打亂重組,再依照命題縫上一個花里胡哨的結局。而躺在床上,去掉平時眾多蒼白無趣的框條后,我的故事信手拈來并且向四周以圓餅狀鋪展開去,無邊無際。它們大多裝載了太多想法和感情以至于安不上一個合適的結尾。
暖寶寶的功夫強大,我終于耐不住熱揭開被子,伸出手腳,以“大”字形躺在床上像驕陽下的狗一樣吐出舌頭散熱。
我的面部表情只從屬于最單純的神經反射,你可以看見陷在棉被中的我罵罵咧咧或者哈哈大笑,有時候會挑起一根眉毛做一個很美式的聳肩,這多少有些詭異。
有點冷,我重新縮進被子里,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咬著自己的嘴唇發呆。沒有光。窗外很遠的路上傳來一聲車鳴,恍若隔世。我躺在床上,我的世界就無限縮小,直至只有我和我的床,這既是一個空間也是一個時間,它只屬于我,我的內心。
鄭予辰在《捆綁》中寫“我自己在黑暗里兀自熱烈地開放,卻沒有人愿意來檢閱”。我的思想和情緒在黑暗中獨自綻放成一朵艷麗的罌粟,我不希望有人來檢閱。被檢閱的是被刻畫的。
我躺在床上,睡意壓上了眼皮,于是我沉淪于一片濕軟的沼澤。我又輕飄飄起來。
翌日清晨,我醒了,睡意猶在,我神經兮兮地摸摸我酥軟的身體。意識馬上清醒,我該立馬起來,要上早自習了。
學校:四川成都第七中學
導師:黃明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