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孔令文來說,那一幕,可謂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1991年3月,那是一個乍暖還寒的日子,一切顯得是那么的平靜,母親孔祥明與父親聶衛(wèi)平離婚了。父母離婚后,母親帶著他來到了日本,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從此,對于父親,他永遠只停留在10歲前的印記中,既遙遠又陌生、既清晣又模糊。
眨眼,孔令文已經(jīng)16歲了。16歲的孔令文,比同齡的孩子似乎多了一份穩(wěn)重與成熟,眉宇間仿佛多了一份思考和擔(dān)當(dāng)。一天,孔令文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對母親孔祥明鄭重地說:“媽媽,我也要學(xué)下圍棋!”
仿佛石破天驚。母親聽了,愣愣地看著兒子好一會兒,疑惑地問道:“你怎么想起來要下圍棋的?再說,你已經(jīng)16歲了,這個年齡學(xué)下圍棋已經(jīng)很遲了!”
孔令文用一種不可置疑地語氣說:“媽媽,您就讓我學(xué)吧,我一定能把棋藝學(xué)好,將來還希望有一天能戰(zhàn)勝他,為您出口氣!”
孔祥明聽了,微微一震,胸口似乎感到堵得慌。她走到兒子的跟前,理了理兒子的衣襟,看著兒子一張青春逼人的臉,心里頓時溢滿了柔軟。她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以他為目標(biāo),想辦法努力地戰(zhàn)勝他可以,但不能恨他,因為他畢竟是你父親。我們離婚,這是大人之間的事,很難說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更不能把這種恩怨與情緒讓孩子來承受和發(fā)泄。”
孔令文聽了,羞澀地一笑道:“聽說他是‘棋圣’,圍棋下得很厲害!”那一刻,孔令文的目光中,閃爍著一種無比自豪的光芒。那個人,留在他記憶里雖然已很遙遠和陌生,但畢竟是他的父親,這種血脈相連,永遠不會改變,相反,隨著歲月的增長,這種思念卻越發(fā)濃厚。
就這樣,16歲的孔令文開始了學(xué)下圍棋。孔令文知道,只有把圍棋下好,才能更加走近那個人、觸摸那個人、靠近那個人,那是一個離圍棋“精髄”最近的地方。
在母親孔祥明的精明指導(dǎo)下,孔令文的棋藝進步神速,棋盤上,每一步走的都非常堅定、踏實。
2005年7月,作為一名職業(yè)棋士,孔令文隨日本圍棋隊到中國訪問。在與中國棋手比賽、交流中,他終于見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父親聶衛(wèi)平。
那一刻,父子倆緊緊地擁抱著,他感到父親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冥冥之中,他仿佛感受到了從父親身上傳遞出來一種圍棋的神奇和力量。
當(dāng)聶衛(wèi)平得知兒子已成為一名日本職業(yè)圍棋手時,顯得非常高興。他托起兒子的手掌,輕輕摩挲著,眼睛里噙滿了淚水,喃喃地說道:“這只手,是個下圍棋的手。”
父子倆第一次下了一盤圍棋。孔令文望著眼前的父親,目光變得一片蒙眬。他從心里一遍遍暗想到,對于他,我永遠不會恨的,他和母親最終沒有相守一生,那是他們那一代的事,我的目標(biāo)是能戰(zhàn)勝他。戰(zhàn)勝他,也是一種愛,一種深入到骨子里的愛。他知道,戰(zhàn)勝他,盡管顯得遙不可及,但那是一種追求、一種理想、一種奮斗目標(biāo),人生有了這樣一種奮斗目標(biāo)和追求,必將顯得更加強大和無畏。
分別時,聶衛(wèi)平送給兒子一份珍貴禮物,一套跟隨自己幾十年的棋具。捧著這套棋具,孔令文百感交集,他仿佛觸摸到父親的體溫。
2010年3月,孔令文升為日本七段圍棋,成為日本圍棋新一代的杰出選手。作為一名七段職業(yè)棋手,他的比賽任務(wù)更加繁重。但是,在他身邊一直帶著父親聶衛(wèi)平送給他的那套棋具。
比賽間隙,他常常拿出那套棋具,一個人執(zhí)黑白兩棋,在棋盤上博弈。不,他不是一個人在博弈,他分明感受到他正和父親聶衛(wèi)平在棋盤上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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