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潤的來龍去脈

企業理論有一個創新，原來叫“對所有者負責”，現在改叫“對利益相關者負責”。利益相關者對內有投資方、管理者、雇員，對外有原料提供者、消費者、渠道商、政府、社區、環保志愿者、媒體、金融部門等等。對于中石油等央企來說，利益相關者就更多了，所起的作用也比較突出。

中石油的利潤誰說了算呢?主要是它的利益相關者說了算：價格上，國際油價老外說了算，國內油價政府說了算；成本上，上游成本土地爺說了算，稅收成本政策說了算，也就產品升級的成本企業自掏腰包，可以有點彈性。可見，利潤這問題，石油企業自己是說了不算的。

利潤蛋糕如何分?

我們以中石油為例，來看看這千億元的利潤大蛋糕是怎么分的。

第一刀：分給股東。2009年，中石油實現凈利潤1034億元，根據上市時的承諾和國際會計準則，中石油利潤的45％要派發股息。國內A股市場兩千多家上市公司中，中石油是為數不多的連年派發股息的企業之一。也因此不少媒體指責中石油分紅大量給了海外投資者。分紅是要依據股份，同股同酬的。中石油集團公司是中石油股份公司(上市公司)的最大股東，擁有中石油股份公司86．285％的股份。剩下的都是小股東，其中就有巴菲特和其他持有中石油股票的股民。小股東分紅所得應該是用于分配的利潤乘以小股東所占股份的比例，即：45％×13．715％=6．17％。2009年小股東拿到的紅利大約為64億元人民幣，并非大家誤以為流向國外的上百億美元利潤。

第二刀：用于投資。中石油和其他企業一樣，要生產就必須投資。相比起來，石油投資的任務更重。重在哪兒?其一，作為資源企業，每年的自然遞減就是個大窟窿。要保持1億噸的產量，就要每年新建數百萬噸的產能，這就需要數百億元的投資。這些投資只是補上了上年遞減掉的產量，產生不了新增效益。其二，要想再增產，再發展，就要再投資。勘探、開發、煉化、銷售、油氣管網、海外并購與合作等等，長長的一條產業鏈，一個個堪比三峽工程的超重量級工程，這些投資加起來，中石油近幾年每年投資需求為2600億到3200億元。這么大規模的投資，絕大部分錢都得自籌，壓力可想而知。

要投資就得有資金來源。中石油上千億元的利潤與投資需求相比，還是僧多粥少。就是中石油所有的利潤不分紅都留下來，也不夠總投資額的1／3。這上千億元的缺口怎么補?唯有向銀行借。

實際上，從投資回報角度來說，有些項目的回報需要十幾年、幾十年，有些項目回報率并不高，只從企業效益角度考慮可以不投、不建。但是，從保障中國經濟的能源供應和國家能源安全來說，不建是不行的。像中亞這條管線因為進口氣價高于國內銷售價，投產之日就開始賠錢，但也得建。企業利益與國家利益、公眾利益，孰輕孰重，央企還是拎得清的。

第三刀：企業還得辦社會。有個關于新疆建設兵團的俏皮話很有意思：是軍隊還沒軍費，是政府還要納稅，是企業還辦社會，是農民還入工會。這是說兵團的困窘，資源型國企也大抵如此。

中國大都是先有油田，再有城市。企業不辦社會．生存都成問題。很多國企當年出于戰備考慮，哪兒偏往哪去，鉆山進溝，一切要靠自己。像西南鋁業等國企，雖然不是獨立的城市，卻連火葬場都規劃進去了。結果，矛盾出現了。從現代企業制度來看，企業不能辦社會。國外的大企業就沒這個包袱。但我國石油工業的江山，是一些老同志靠著吃糠咽菜、五兩保三餐(指一天只有半斤主食，沒有菜，還要從事重體力活)拼了命打下來的。更有中石油38萬“買斷大軍”的貢獻。企業是幾代人建立起來的，還要延續下去。像玉門油田都已經72年了。員工利益和后代的前途總還得考慮。

這“三刀”切下去，中石油千億元利潤看似喜人，真到用時也限少，用錢的地兒太多。2009年中石油就舉債上千億元，就這樣，很多該投入的地方也還沒有到位。千億元利潤高不高?

一千多億元利潤高不高?很多人都說高。但從相對數來看，結論則截然相反。因為利潤的底座是中石油龐大的資產和銷售收入。2004年，中石油的資產總額9136．9億元，利潤總額1288．5億元，凈利潤更低，資產收益率僅為14．1％。當年中石化的資產收益率和經營收入利潤率分別為7％和5．46％。而2009年中石油銷售收入1．2萬億元，利潤率10％，資產收益率就更低了。與國內其他行業比較，中石油、中石化10％左右的利潤率，并沒高得離譜。另外，中石油千億元利潤高不高，不能與小商小販比，必須與國際上的大型石油公司比。2004年中石油股份公司的利潤是1029億元，埃克森美孚公司凈利潤高達2160億人民幣；連各跨國石油公司中凈利潤最低的道達爾公司也賺取了122億美元。

可見，中石油實在與暴利的大帽子相距甚遠。

國企有時很像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利潤率高了，有人就會說，這是壟斷造成的、是盤剝百姓的超額利潤。等到財務指標低的時候，又說低利潤率是國有企業效率低下、經營管理差的表現。到底應該怎樣客觀看待國企、央企，這是整個社會需要全面考量的問題。

國企分紅怎么收?

高速發展的國企，正在迎來新一輪質疑浪潮。如“人民投資，為何人民不能受益”，甚至還有“央企吃肉、社會喝湯”“要天下第一盈利有什么用”等等指責。

國企分紅由誰來收，怎么收，怎么支，這其中有很多問題。在中國的工業化、現代化進程中，國企與民生息息相關。2009年，央企共向社保基金轉持國有股55．3億股，對應的市值429．68億元。同時，國家是國有企業的所有者，是股東。國家可以從國有企業那里既獲得稅收，又獲得利潤。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央企上繳紅利的根本目的是讓全體國民得到實惠，真正享受到改革發展的成果。所以，上繳比例須在國企投資和公眾利益之間尋求一個合理平衡，并不是說釋放的現金越多越好。收取紅利的目的，要有利于企業的發展，而不是把國企當大戶、殺富濟貧，使企業失去可持續發展能力。其實，除了紅利之外，剩下的錢也是股東的錢。企業一邊上繳了很多紅利，一邊又不得不付出很大的代價在資本市場上融資，顯然也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