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西:幽默是大事業

他在美國說相聲

那個登上了“大衛·萊特曼秀”并在美國記者年會上盡出風頭的美籍華人相聲演員黃西來了，帶著他的書《黃瓜的黃，西瓜的西》。他為國人所知是在國內的視頻網站上，流傳開的大概只有兩個段子，加在一起20分鐘，人們得借助字幕才能勉強看懂，但傳播的廣度卻令人咋舌：單獨一段就有上千萬的點擊量，無數的好評，足以讓郭德綱和周立波羨慕嫉妒恨。

與我們所理解的通俗的相聲藝術不同，人們把黃西的相聲稱為“高雅的幽默”。他不丑化自己，不開低俗玩笑，他和大家玩起了腦筋急轉彎加雙關語式的邏輯游戲，聽他講笑話像是思維訓練。盡管他說相聲就是娛樂，但人們卻從他的相聲中得到了更多的智力愉悅。然而見到黃西本人時，他的形象在我心中有了小小的顛覆，真實的交談中絲毫不見他的伶牙俐齒，他很隨和，語言表達甚至有些滯澀，這和臺上那個泰然自若、三言兩語就調侃了副總統的他判若兩人。他不是一個“人來瘋”。

一個內斂、不善言辭的人，成了著名的相聲演員、幽默大師，羅永浩將黃西的成功稱為“標準的美國夢”，事實也是這樣，他24歲才來到美國，在此之前他根本沒有說過相聲，屬于半路出家，而表演方式與他家鄉東北的眾笑星截然相反：去除了任何肢體動作，完全依靠語言和表情。可以想見，如果待在國內，恐怕唯一能夠登上的舞臺就是玩票性質的選秀節目。

培養幽默感的多樣性法則

黃西說，發展幽默就要包容更多的可能性。美國的每個城市都有相聲俱樂部，他就是偶然走進去，才喜歡上的。這些人的相聲沒有師承，所有人都有機會上臺表演，所以搞笑的人和風格都很多。這給了黃西嘗試的勇氣，他不停地寫段子，到相聲館里去表演，10個笑話中有一個把大家逗笑就算成功，他把那一個保留下來，用到別的地方再次表演。他一直在相聲館中活動，直到大衛·萊特曼選中了他，他才上了電視，一炮而紅。

黃西學歷豪華，是生化學的博士，曾被無數次問起為什么不選擇教書和科研，卻說起了相聲。黃西回答說，學術界不缺我一個中國人，但喜劇界還沒有來自中國第一代移民的聲音。他以一個幽默的方式對待人生，舉重若輕地做出了重要的選擇。

培養幽默感就得先卸下一些包袱，比如從眾的心理壓力，黃西感嘆道，現在國人都想搞金融，一門心思賺錢，這不大好，人應該有更多選擇，想法相同就會沒有趣味，變得枯燥，人也容易緊張和沮喪。再者就是要尊重興趣，打破形式和束縛。他說自己從前在國內曾學過一年吉他，后來老師總是批評他的手形不對，慢慢他就沒了耐心，覺得自己沒有天賦，就放棄了。后來去到美國，在一家酒吧，發現一名吉他手彈琴時居然保持著跟他一樣的錯誤動作，并且那名吉他手彈得很是盡興和陶醉。

笑話也要千錘百煉

為什么人們偏向于認為歐美人的幽默比較高級，顯得睿智，而我們日常所見總是耍寶賣藝用力過猛的搞笑方式?黃西覺得，這是對幽默的重視程度的問題，在美國幽默感是很重要的個人屬性，被認為是人格和智力的一部分，大家在相互介紹的時候主要是說這個人會做什么，喜歡什么音樂，他的幽默感是什么樣的。而目前國人普遍對幽默感不太看重，介紹新朋友時所說的通常是這是誰的兒子，干什么工作，有什么背景。

另外一個提升幽默感的要素，就是投入的精力，黃西說自己在臺下不能算是一個有意思的人，但是他喜歡創作，喜歡反復修改。所以他的表演很少有臨場的應變，他的每一個段子都經過了數次的試驗，確定能夠引人發笑才會講出來。

有時候幽默不單是要人笑，而是一種智力的交流和展現。黃西說，好的笑話都是在邏輯上轉彎的，這對人思考問題的方式是種鍛煉。所謂高級的笑話，就是給聽者一個轉彎的時間，一個用來轉動腦筋的留白。一個人遇到困難，他有幽默感，他能夠轉彎，他就會從不同角度去看這件事，無形中就減輕了痛苦，增加了勇氣。

a 《職場》：你覺得幽默感能夠培養嗎?

b 黃西：我認為是可以的。

a 《職場》：舉個例子，你平時寫段子時會從哪個角度下手?

b 黃西：很多幽默來自于說實話，講自己的看法。大家都說東北人很幽默，其實這一方面是因為口音，另一方面是因為東北人比較實在。實話容易引起共鳴，能夠打動人，假話總是缺少一些東西。

a 《職場》：哪些人適合創作喜劇?

b 黃西：凡是對文學感興趣的人都能夠創作，寫笑話就是做文學。魯迅的筆鋒這么犀利，如果他寫喜劇一定非常好。

a 《職場》：你認同“幽默存在兩種形式，分為東方的幽默和西方的幽默”這種說法嗎?

b 黃西：我認為幽默這種東西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一個好的笑話說給哪里的人聽，都會笑，因為人們的邏輯是相通的。

a 《職場》：有人說中國的相聲不好笑，是因為限制過多，你怎么看?

b 黃西：有一點影響，但是這不能成為不好笑的理由。美國禁忌也很多，你不能拿弱勢群體開玩笑，在電視上不能有過多關于性方面的內容，但是這不妨礙你講出好的笑話。

a 《職場》：你的創作周期一般是多久，固定嗎?

b 黃西：這個不好說，一年能寫個30～45分鐘的段子，就不錯了。我曾經一年半啥也沒寫。

a 《職場》：是打退堂鼓了?

b 黃西：對，那時候想到過放棄，因為和我一同起步的人都上電視了，而我還是在相聲館里，雖然我心里知道我比他們好，哈哈。

a 《職場》：后來是怎么重新振作的?

b 黃西：我想如果我放棄了，我將來要怎么跟兒子解釋這件事呢?說爸爸選擇了做喜歡的事情，然后沒做好又不做了?想到這個，就又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