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田納西州立大學教授治校的制度探析及其啟示

美國高校教授治校的歷史發展及制度保障

美國現代高校管理中的“教授治校”（Shared Governance），有悠久的歷史傳統和深刻的現實意義。從1636年坎布里奇（哈佛大學的前身）建立至今，美國高等教育已有370多年的歷史，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這與“教授治校”所起的作用是密不可分的。

教授治校模式從無到有，從個別學校發展到普遍實行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威廉瑪麗學院(1693年建校)的成立章程中就賦予教師任命校長和為大學立法的權力，但直到30年后，董事會才接納教師參與大學決策。1915年美國大學教授協會及后來教師工會的成立不僅確保了大學的學術自由和教師的職業安全，而且促進了大學教授治校制度的廣泛推行。1940年，美國大學教授協會與美國學院協會聯合發表《關于學術自由和終身教職的原則聲明》，提出了教師的任期終身制。終身聘任制的理念是對學術自由的保護，它以為教師提供職業安全的方式保障了教師在教學和科研上的學術自由權利。1967年，美國大學教授會發表的《大學和學院的治理聲明》中所倡導的聯合治理的理念在高等教育界備受尊崇。聲明要求學院和大學制定保障教師參與治理的組織原則與制度，建立學院、大學的各級教師代表機構，通過教師選舉組成各級教師委員會以及教師評議會、教授會，充分保障教師履行決策的權利。自此，美國各大學都在原則上施行教授治校，且已成為一個傳統。

教授治校就是教授參與學校事務的管理。在不同國家、不同歷史時期的大學，教授參與學校事務的決策權力大小有別，這是歷史和現實發展的必然結果。根據21世紀初期美國William G·Tierney教授的調研，教授治校存在3種模式：一是充分合作決策式。這是一種可以稱之為“學院式”的傳統治理模式，即教師和行政管理人員共同決策，他們協商的結果就是決策目標。二是咨詢決策式。眾多的團體和個人參與到決策中來，但他們的建議只是起咨詢的作用，最終的決策權力保留在高級行政部門和董事會。三是決策權的分散式。不同的機構負責對專門事務的決策。教師、行政人員和董事在不同的領域擁有不同的決策權。

美國中田納西州立大學的教授治校現狀

美國中田納西州立大學是田納西州歷史悠久并最具聲譽的一所大學。該校建于1911年，早期是一所師范性質的學院，發展至今已成為具有眾多學科的以本科教育為主的綜合性大學。學校在2009年“福布斯”美國大學排名中位居第47位，在田納西州的公立大學中名列首位。該校的教授治校是上文介紹的第二種情況—咨詢決策式。校長負責學校的全面事務，對學校的日常管理事務作出決定，對田納西州董事會負責。教授在決策過程中，起到參謀和建議的作用。

中田納西州立大學的教授治校制度比較成熟，教授參與校務管理的程度比較高。通常說來，美國大學教授治校一般通過系、院、校3個層面參與學校事務的管理。在系這個層面中，教授參與系里的重大決策。系主任由教授選舉產生，經院長批準，由校長任命；教授有權投票決定系里的教學改革等。在學院層面，學院擁有課程政策、學術人事事務、本科學位的授予標準等方面的權力；院長由大學校長任命，決定學院的學術人事安排；教授負責學院的學術政策和學術規劃的制定。在學校層面，校長由董事會任命，全權負責學校的內外事務；教授通過教授會或各種委員會參與大學日常事務的決策。

中田納西州立大學的教授治校也不例外，教授也是按照系、院、校3個層次參與學校的管理。下面從學校層面來介紹該校教授治校的兩種主要途徑。

第一種是以常設委員會方式參與治校。學校事務的決策權在校長，但學校鼓勵教師服務于學校的各種常設委員會，使委員會發揮監督、建議和咨詢的功能，以此推進學校的民主管理。

第二種是以教師議會形式發揮作用。教師議會（Faculty Senate）是教師的主要代表機構，主要責任是監督、促進教師和教學政策的實施；在大學范圍內宣傳學校政策，同時反映教師的意見。

美國中田納西州立大學教授治校的制度保障分析

和大多數美國大學一樣，教授治校的理念已成為中田納西州立大學管理的核心價值觀。大學依據田納西州董事會的相關規定制定了很多內部管理制度，如關于《學術自由和責任》《終身教職制》等相關制度。《學術自由和責任》保證了教師在教學、科研方面的自主權利，同時也強調了教師責任。若其學術不端、行為失范，要被紀律處分或被解雇。《終身教職制》保障了教授的職業安全，同時也要求教師晉升或評定終身職務時必須要有服務的經歷。服務包括公共服務、學校服務或者學術服務。學校服務就是指教師在系、院、學校承擔非教學科研的工作，以及參與系、院和學校的各種委員會等，鼓勵教師參與學校治理。同時，大學為了保證教授治校的權力和效果，對常設委員會和教師議會的設立、運行機制、管理方面等都作出了相應的規定。

1.常設委員會及教師議會的相關制度規定

中田納西州立大學為常設委員會設立了基本原則，用以指導校內40余個委員會的工作。基本原則有12個條款，全面規范了委員會的設立、成員任命、代表產生和任期等內容。每個委員會都須按照基本原則來設立及運行，這就做到了制度保障和規范管理。

教師議會也有其章程，章程分為10章，共48條。涉及教師議會的責任和權力、議會成員、教師議會會議等相關規定。

2.中田納西州立大學教授治校內部制度的特點

第一，明確了校長的決策地位和教授治校的咨詢作用。常設委員會基本原則規定了校長根據副校長、教師理事會或者學生會提出的建議來決定是否設立常設委員會。教師理事會和學生會提名的所有委員必須由校長任命，校長擔任學校所有常設委員會的當然委員。這體現了校長在學校事務中的決策地位。

教師議會章程的第一條規定了教師議會是教職人員的基本代表機構，要對校長、教務長、行政人員、教師或學生提出的事項負責。

第二，保證了教授治校的普遍參與性和廣泛代表性。每個學院院長推薦不同的教師代表在各個常設委員會服務。委員會教師的任期為兩年。 一般來說，任期交錯，以便每年都可以替換一半的成員。教師不能在同一個委員會連續服務，也不能同時在兩個以上常設委員會服務。

教師議會章程的第二章強調了議會成員的資格要求，即只限于終身任職的或者終身任職制下的教師，并在該校連續服務了5個學期（夏季學期除外）以上。如工作職責主要為行政管理的教職人員，包括系主任委員會成員等，不能加入教師議會。這樣就充分保證了教職人員的參與，而不是行政領導掌握話語權。

章程還詳細說明了每個學院及教學單位的議會成員名額。一般是以教學單位的每20名教師出一名議會成員名額來計算。每屆議會成員的任期為3年（官員除外），任期交替。每個成員擔任議會成員的服務周期沒有限制，但不能連續服務兩個任期。每個學院應該每年保持更換1/3的成員。

這些規定保證每位符合資格的教師都有機會進入各種常設委員會和教師議會進行服務，也保證了教授治校的普遍參與性和廣泛代表性。任期交替的做法保證了成員的新老更替和工作的連續性。

3.確立了教授治校的組織機構

常設委員會的基本原則規定每個常設委員會的主席和秘書都由成員推選產生，任期1年，可以連任1年。主席負責召集會議，制定議程并提交委員會總結報告。一些委員會根據其性質和作用可以有多位當然委員或者顧問，但這些當然委員和顧問只有建議權沒有投票權。

教師議會是由各學院代表、議會官員及田納西州董事會教師分委員會代表組成。議會官員是指議會主席、候選主席、顧問主席和記錄秘書，他們必須始終代表議會和教師的利益，而且由議會成員依法選出。各類官員都任期一年，候選主席履職一年后，自動轉為主席，主席轉為顧問主席。議會主席參加每月的校長辦公會、校長聯絡會等，了解學校各方面的發展情況并及時反映教師意見。會后，主席通過每月的議會將學校政策以及會議精神及時向議會成員轉達，并通過成員向院系的其他教師轉達。這樣保證了上傳下達的暢通渠道，便于教師了解學校情況和反映各種意見。

4.規范了教授治校的工作程序

常設委員會根據其指導原則和工作程序，每年至少召開一次會議。會議記錄由主席保存并復印給教師議會主席、學生會主席和相關副校長。所有常設委員會應該向副校長及其指定人匯報工作。每學年末（夏季學期），委員會需向其行政主管和教師議會及學生會主席提交年度活動匯報。對于委員會建議或報告有決定權的行政主管需要在收到建議或者報告的兩周內以書面形式回復委員會主席。

教師議會章程在第三章會議篇規定了教師議會除了在1月寒假不開會、6月～8月的夏季學期至少召開一次會議外，在其他每個月的第二個周一都有例行會議。會議討論的事項必須提前由指導委員會安排在議程里，并至少在會議前5天與議會成員溝通。議會的工作日程安排以及會議記錄都可以在網上查閱，也便于成員和學校師生了解和監督議會工作。

無論是學校常設委員會的基本原則還是教師議會的章程，每項規定都很切實。在成員選擇、任期、如何履職等方面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

5.鼓勵教師參與學校管理

中田納西州立大學常設委員會的基本指導原則是鼓勵教師參與學校事務管理及學校服務。委員會的服務工作被認為是超出其個人本職的工作，對其服務工作要進行工作記錄，并根據“教師工作量指導”，在教師保留職位、評定終身職務、晉升和加薪時要予以考慮。

教授治校對我國大學民主管理的啟示和借鑒

我國大多數高校實行的是“黨委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即“黨委領導，行政負責，教授治學”的管理體制，強調教授主要在學術方面擁有話語權。但無論是教授治校或者治學往往都流于形式，教授治校能否發揮作用受限于學校領導的個人認識。盡管很多高校內部設立了各種學術組織，如學術委員會、學位評定委員會等，但各種委員會基本上處于行政權力的控制之下，學術組織機構的職能沒有真正發揮。作為學術權力主體的學者很少有機會介入大學各個層次的決策過程。雖說有時通過一定的形式和組織參與民主管理，但對學術事務的最后決策沒有太大的發言權，不能構成對行政權力的有效制衡。在行政管理主導的慣性下，雖然學校很多重點部門的負責人由教授擔任，但這與真正意義上的教授治校相去甚遠。一些教授一旦成為行政領導，往往也以行政權力主導學術工作。學校的學術委員會成員多是有行政職務的教授，而成員的變化主要根據行政職務的變化而變化，大學的行政權力完全占主導地位。

國內高校在保障教授治校的制度方面，顯得過于粗放，不成系統。很多學校有名目繁多的各種委員會，但對于委員會的設立和運行并沒有明確的管理規定，缺少一個統一的原則來指導各種委員會的相關工作。有的委員會沒有明確的章程，有的委員會只是應景之作，有的委員會幾年都不召開一次會議。總體來說，委員會的運轉不規范，也無持續性。

2010年國務院頒布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提出，我國要建設“依法辦學、自主管理、民主監督、社會參與的現代學校制度，構建政府、學校、社會之間的新型關系”，同時完善大學治理結構。強調“充分發揮學術委員會在學科建設、學術評價、學術發展中的重要作用。探索教授治學的有效途徑，充分發揮教授在教學、學術研究和學校管理中的作用。加強教職工代表大會、學生代表大會建設，發揮群眾團體的作用”。借此契機，我們應該大力推進教授治校制度的實施，建立中國特色的現代大學制度。

根據美國中田納西州立大學教授治校的經驗，我國高校推進教授治校可以從內部制度的建立上得到一些啟示：

第一，要從制度上保證教授的職業安全，鼓勵教授治校。大學可以結合自身發展條件，建立“終身教授制度”，從學校的業績評價體系上鼓勵教授治校。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促使教師關心學校的發展，讓教師樂于參與學校管理，與學校榮辱與共、共同發展。

第二，建立健全教授治校運行機制的保障制度。建立從系到學校的各種委員會，為教師參與學校管理提供暢通的組織途徑；建立學術委員會和各種專家委員會的章程等，充分保障教授治校的普遍參與性、規范性和持續性；賦予學術委員會在主要學術事務上應有的地位和權威，充分發揮學術委員會的作用，協調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的相互關系，使二者既有機結合又相互制約。

第三，提升教授自身素質，提高參與治校的能力。教授除了做好本職工作以外，也要進一步提升自身素質，具有一定的管理水平，真正參與治校。

第四，我國高校普遍沒有教師議會的組織，只有工會、職代會的類似組織。在工會、職代會會員選舉方面，增加教師的比例，讓大批優秀教師參加到學校的各級民主管理和監督機構中，切實發揮教職工參與學校管理的作用，使學校在決策和管理方面更加科學化和民主化。

（作者單位：中國農業大學發展規劃處）

[責任編輯：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