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需要牛糞滋養么?
學校大門口那家餐館里。
紅酒焗蝸牛咬在嘴里,味道怪怪的,偏偏這個時候,景霖卻還問我這樣的問題:“你猜蝸牛有多少顆牙齒?”然后他自答:“我告訴你吧,有25600顆。”
我胃里一陣惡心,恨不得把嘴里的蝸牛吐出來,噴他一臉。
但旁邊坐著的還有景霖的新女友小啦(名字挺怪的)。第一次見面,怎么著我都得給他留點面子,所以,我微笑了下,就著一口濃湯就那么咽了下去。
小啦很文藝,長頭發,棉布裙,純凈眼神,標準微笑。她顯然已下定決心打入到景霖的朋友圈里,所以,她嬌嗔地瞪了一眼景霖,對我說:“別理他,他神經抽風。”
那頓飯吃得極其漫長,接下來的時間里,我靠嚼薯條打發時間。之后又是三人行,去電玩區打一會兒游戲,等九點半的電影場。景霖技術爆發,在投籃機前進球無數,帶著小啦去兌換禮品。小啦抱著海綿寶寶和派大星出來,很大方地把派大星遞給我:“見面分一半。”
我接過來,把穿綠褲衩的派大星塞進棉布大包里,挽住了小啦的胳膊:“好姐妹!”
回家后,派大星被我扔進洗衣籃里。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傷感在壓抑了我好幾個小時后竟然越演越烈了。而景霖卻好像不放過我似的打來了電話:“怎么樣,小啦漂亮吧?”
“漂亮,”我懶懶地回答,“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鮮花都是要靠牛糞滋養嘛。”景霖一副得意的口吻。
前男友還能成為朋友么?也許可以。我一邊看《老爸老媽浪漫史》,一邊自問自答。劇中Robin和Ted戀愛上床后,又和Barney戀愛上床,可是他們依然是好朋友。他們每天碰面,Robin還能鎮定自若地對兩位前男友的新女友們客觀理論地分析他們之間的可能性。
我覺得,Robin是神一樣的女子。我自己呢,是神一樣女子的徒弟。
我和景霖談完兩年的戀愛后,經過半年的分手痛苦期,我們竟然又成了朋友。還是有事兒沒事兒就湊到一起的那種。在各自的空窗期時,我們一起度過了圣誕節、元旦、情人節、三八婦女節以及五四青年節。
我覺得我對景霖沒有男女之間的愛意了,我們甚至連手都不拉。但為什么,在看到他有了新女友后,我會悲傷憤懣呢?
也許,我也該找個男朋友,這樣就比較能挽回一點面子吧。
失歌癥是個什么癥?
我猜景霖并沒有告訴小啦我是他的前女友。我猜沒有哪個現女友會允許前女友在男友的世界里走來走去。
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小啦打電話約我:
豬豬啊,我們在森林公園燒烤呢,就我們倆特別沒意思,你也來唄。
豬豬啊,我們在殺人吧被摧殘,你快來救我們。
豬豬啊,我們倆在錢柜唱歌啊,兩人怎么能有意思,你也來唄。
我懷疑小啦是不是沒有其他朋友。一次次地去充當了超級電燈泡之后,我深刻總結:雙魚座就是心軟不懂拒絕。
那天下午,我們三個人坐在學校旁邊的錢柜小包里唱歌,基本都是我在唱,小啦偶爾客串,而景霖只是拍手叫好和搗亂。每當小啦懇求景霖也高歌一曲,他都做憨厚狀擺擺手說:你們來,你們來。
其實只有我知道,景霖他完全是五音不全。一個從小連簡單的兒歌都唱不會,每次合唱只會口中默念的男青年,讓他唱《死了都要愛》,是一把殺死他和聽眾的雙刃劍。
景霖患有“失歌癥”。在我們分手不久,我就在報紙上看到了關于“失歌癥”的話題。“失歌癥”患者可能存在溝通障礙,如無法辨別對方語言中傳達的生氣、害怕或諷刺等情緒,以至于常常遺漏對方通過語言表達的弦外之音。
女孩子嘛,弦外之音才是音啊。當我的生氣、害怕、撒嬌和諷刺被景霖一次次只當做暖風吹過耳旁的時候,我只能用更強烈的方式來表達那些情感。所以,在和景霖一起的那兩年,我就像一頭歇斯底里的母獅子。
有本事讓女友變得歇斯底里的男孩子,可不會有什么好歸宿。
若奧特曼遇見小怪獸
會打架還是會相親?
7月,我畢業,找了份工作,竟然重遇了幼時的一個老朋友——童,他比我大9歲,住在我外婆家隔壁,小時候去外婆家玩兒,總看到他在外婆家蹭飯,或者在胡同口刷他的白色球鞋。我經過的時候,他就把臟沫沫丟到我身上,特別壞。因為他喊我外婆阿姨,所以我只能喊他童叔。
當年的壞小子竟然30歲了,開了自己的小公司,穿黑色襯衫,留假光頭,還挺洋氣。
上班第一天,童問我感受,我說挺好的。一個星期過去了,他又問我感受,一個月過去了,他還問我感受。我真想砸過去一句:“感受個屁!”但我不敢,你敢對你的老板這樣無理么?
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他說看到我就想起他最美好的日子了。他還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看著我說:“小姑娘沒變,還是那么活潑可愛。”
我一點都不怕他,所以當他伸手過來摸我頭發時,我毫不猶豫地打開了。
我上班總會碰到童。我騎著自行車,他開著凌志。四個輪子的速度還比不上我兩個輪子的。這個時間不堵車才怪。我每次都很得意地從他身邊瀟灑地飄過,還不忘哼著歡快的小曲兒。騎了幾米回頭再看他,正笑呢,很無奈的那種。
后來,不知怎的,我們竟然有了點小曖昧。經常加完班后與同事一起吃飯,他總點我愛吃的,菠蘿魚啊,酸奶啊。他還總喜歡看著我笑。我可是心思活絡的雙魚座,有的沒的都變成有的。
所以有一天,當他霸道地把騎自行車下班的我攔住,把自行車扔到后備廂里,說帶我去玩兒的時候,我心驚肉跳了。
坐在車里,我開玩笑地問:“叔,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他有些吃驚,但又過來敲我的頭:“別沒大沒小的。”
“真沒勁。”我說,“沒膽兒。”
他好像被我刺激了,氣哼哼地說:“我是奧特曼一樣的人物。奧特曼遇到小怪獸才惺惺相惜。”
太弱智了。我笑得要暈過去。
可是,我們竟然真的在一起了,我只是擔心萬一我外婆知道了,估計要傷心,不知道怎么算輩分兒。
誰發明了多米諾?
景霖和小啦的電話一直打來,我總是推脫。和童在一起后,又接了幾次小啦的電話。童問清楚了情況,說我做得不對,別人盛情邀約,你就去唄,不是還有我么?
那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四人聚會。也許是我眼神不好,感覺有誤,我覺得那天的景霖有點那么郁郁寡歡。平時話癆的他那天安靜地像個處男。而我,則取代了他的位置,聊什么都風生水起。我甚至自作主張地約定了我們的下次四人聚會:一起去植物園燒烤。
我看得出來,小啦由衷地為我高興,她立刻同意了提議,童也表示贊同。只有景霖,他竟然哼起一首不成調的歌來,可想而知這次憤懣的是他。
我還沒到家,景霖的電話就追過來,他的提問就像受傷的情圣:“你愛他么?”
“關你什么事。”我沒好氣地答。
“我就是想知道。”他回。
我掛了電話。一個小時后,小啦打電話過來哭著告訴我說,景霖跟她提了分手。
什么情況?
我郁悶,又有點竊喜,也許那叫幸災樂禍,就好像我早已知道他們會是這個結局。難道是我潛意識里盼望這個結局?
小啦住進了我家里。看來她真的是沒什么朋友。她就像一年前的我,拉著皮箱,一邊哭一邊從景霖的身邊走開。只不過她是被甩,我是甩人。
我想安慰小啦,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哭訴了許久,最后從我的洗衣籃里拉出了那只派大星,丟向我:“都是因為你。”
小啦并不傻,她當然知道我是誰,但是她更了解景霖。她要見我,只不過是想讓景霖當著她的面見我。景霖的手機快捷鍵1一直都是我的號碼,從來沒變。
記得曾經在報紙上看到的冷笑話:誰發明了多米諾骨牌?答案是多米諾。誰發明了多米諾?答案是多米諾的父母。
很無聊是不是?可是我覺得在小啦對我哭訴的那個當下,我也被多米諾骨牌砸中了,我身體的細胞一個接一個地滾動起來,不停歇。
我不能再打電話給景霖了,我也不會再接他的電話。不管他是否還對我有意,我對他已經無感覺了。若我們繼續做所謂的朋友,也許那搗亂新生活的舊日骨牌就會永遠地倒下去,不停歇。
所有的怪問題都有答案么?
最好的顯微鏡也無法探求到生命的真相,最好的情感分析師也無法了解愛情的真相。因為這世間萬物,奧秘的背后總是連著另一串奧秘。我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答案,而只是作出選擇。換掉手機號碼,刪掉景霖的號碼,搬家。我寧愿只與寒鴉為友。
搬家這件事兒,童叔果然很奧特曼,霸道又熱情地把我的東西拉去了他的家。
我們同居的第一夜,我唾沫飛濺地跟童叔講我和景霖的那些過去,他拉著我的手就由著我說。偶爾他會看一下時間,然后小聲地請求:“都快天亮了,我們睡覺行么?”
當我心滿意足地把壓在心中的那些破事兒都倒出來后,果然已經天亮了。
我問:老板可以曠工么?
他說:不行。
那老板的女人可以曠工么?
可以。
于是,我倒在童的床上就那么心安理得地睡了過去。
責編/李偉 Happy-liwei@163.com